第3章 最早的农民交谊舞
作者:邹安童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760

这两个当时最先进的年轻人,在床上却是生手,不知道怎么进入对方身体。就胡乱地帮助对方把衣服脱光,然后抱得紧紧的。在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后,两人终于无师自通地尝到了让人心醉的禁果。

这时,天已经大亮。从来没有在外面过过夜的张燕秋担心了起来。王文就安慰她说,没关系,我答应和你结婚,有人知道了也无所谓,只是你跟着我,这辈子是要吃苦的。燕秋就撒娇地又抱住王文说,有你这句话,我吃一辈子苦都没怨言。

当张燕秋溜回家时,父亲还没有起床,只得敲门。没料到,父亲没被敲醒,却把一夜没合眼的工作组长李怀仁招来了。李怀人和她父亲睡在堂屋左边一间屋,张燕秋一人睡在堂屋右边的一间屋。李怀人见张燕秋深夜都没回来,就觉得不太对劲,就叫张仁封去把女儿叫回来。张仁封说,她要去帮王文洗衣服,缝被子,就没理睬这个组长。李组长找不到理由去干涉他们,人家是地主,不错,可宪法也没有说过地主不能结婚,但如果他俩真走到一起了,就没办法实现自己的梦想了。所以,一直在床上想办法,一夜没合眼。果然出事了,组长很气愤。帮燕秋打开门后,就直问她到哪里去了。

张燕秋语无伦次地说,帮王文洗衣服,缝被子去了。太晚了,回来怕影响你们睡觉,就在那里睡了。

“你在王文的床上睡,他又在哪里睡呢?该不是睡在一起吧?”组长凶恶地说。

“他在灶房里的躺椅上睡的。”

“谁相信呢?”

“不相信就算了,他是我解放前都订了婚的未婚夫,就和他睡了也不犯法!”

“你是不犯法,但犯贱,一个堂堂的妇女主任和一个地主崽订婚,还和他乱来。”

“你管不着,我们穷人就犯贱,你要怎么样?”

“我不敢把你这个雇农的女儿,妇女主任怎么样,但我敢开批斗大会,斗那狗地主,还敢把这个侮辱妇女的地主镇法!起码可以关他十年。”

“你能,你拿得出证据吗?党是讲证据的。”

这掌握着地主生死大权的李怀人组长,没想到自己培养起来的女人这么嚣张,气得很,就叫张仁封。

张仁封说:“我早都起床了,你要做什么?”

组长回头对着张仁封大声说道:“看你的女儿,夜不归宿,在那狗地主家过夜!你管不管?”

“我女儿在解放前都和王文订了婚的,昨晚是我叫她去的,不关你的事哈!这地也分完了,你也该到其他人家吃住了,你走吧!”张仁封不但不理睬他,还下了逐客令。

李怀仁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俩人敢这样说话,还赶他走。就收拾好自己的装公文和材料的包包,愤怒地走了。

他想去找地主崽王文出气。走到王文家,就先用脚踢门,然后大叫:“狗地主,你给老子滚出来!”

话音未落利索,王文就把门打开了。王文还洋装不睬地说:“组长,地主王文在,有什么吩咐,请讲。”

“我问你,昨晚张燕秋在你家睡吗?”

“没有,组长。”

“她都说了,你还说没有,你想坐牢房吗?”

“不想,组长。没有做的事,怎好乱说啊,不是毁人家姑娘的清白吗?”

“我警告你哈!再敢和我们革命干部张燕秋在一起,小心老子毙了你!”

“不敢!组长。”

李组长早知道这个地主很狡猾,但没料到有这么厉害,真是一只狐狸。几句话就弄得自己无言以对,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就想去找吴成法村长。

当他快要到吴村长家时,几条狗在前面挡着了去路,他就站在那里呼喊,狗们也就跟着他的喊声狂吠起来。

吴村长走出家门说,来吧,这几条狗从没咬过人的。李组长就朝前面走了两步,狗们就张牙舞爪地向他冲来。组长就想起有人说的话——狗怕弯腰,就做下蹲拣石头状,果然吓退了那些狗。正当他准备起身朝前走时,从后面冲出来一只不叫的大黄狗,在他的屁股上咬了一口就跑了。鲜血从他的屁股上冒出,很快就浸到裤子上了,痛得他直叫。

吴村长这时就慌了手脚,急忙从水缸边抓来一把泥土,把组长的裤子弄开,敷了上去,血就不流了。见工作组长被狗咬了,村民们就各人把各家的狗赶回了家。这时,村长才想起区里送给工作组长的通知书,就叫老婆快去拿出来给他看。

李组长看到通知里叫他到狗头乡报到,参加狗头乡的土改运动,就把村长叫到一边说:“我马上要到狗头乡去了,我有件事不放心,就是你们的妇女主任的婚事,我觉她和地主越走越近。一个革命干部要同剥削阶级划清界限,你要做她的工作,如果她执迷不悟,一定要和王文结婚,就要把她的妇女主任撤掉。”

“你放心吧,我们龙门村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你的伤有没有问题?如果不能走路,我叫农会的用滑竿抬你去狗头乡。”村长很抱歉地说。

“不用了,没多大问题,只要你把那件事办好,我就放心了。”组长一瘸一拐的边走边说。

村长和几个农民就把李组长送走了。

李组长走后,村长吴成法找张燕秋说:“听李组长说,最近你和王文走得很近,你该不会嫁给他吧,他可是剥削阶级啊,我们革命干部应该要同他们划清界限,免得群众说闲话。”

可张燕秋却说:“村长,你是知道的,我俩在解放前都是订了婚的。虽说他家是地主,可王文还是个学生,也没干什么坏事,我怎么能过河就拆桥呢?”

村长又说:“如果你要坚持的话,你当主任的事,我们就不好向上级交代了。”

张燕秋笑了一下说:“这事好办,村长,如果你们觉得丢了我们村干部的脸的话,我结婚后就另选人吧,反正都是为了我们村的工作。”

村长就说:“好吧,到时,上级问起来再说。”

村长见张燕秋铁了心,就去找王文训话:“王文,你老实交代你最近和张主任的关系怎样了?”

“什么关系?你说我们过去订过婚的事吗?”

“就是,你可不能和她结婚,不要拖我们革命干部下水哈!”

“哪干啊!她是干部,我是剥削阶级,她怎么还看得起我啊!村长啊,如果革命干部要帮助我改造自己,我能不能拒绝呢?”

“如果是她坚持要改造你,是另外一回事,但你不能主动去拉拢腐蚀革命干部。”

“一定不能那样做,你放心,村长。”

村长被这个狡猾的家伙说得没有了话说,就决定算了,反正自己也把工作做到家了。

张燕秋再到王文家时,王文就说:“我俩最好还是散了吧,前天李组长来骂了我一顿,昨天村长又叫我不要拉你下水。以后,你怎么办?难道你真就要和我这个狗地主过一辈子吗?”

“你占了我的便宜,就想赖帐吗?现在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死也是你们王家的鬼。大不了不当妇女主任,有什么了不起?我家祖祖辈辈都没人当过官,还是要过日子。”张燕秋就很生气地说。

王文也觉得自己的话没道理,也没水平,就去亲燕秋。燕秋就忍不住和她狂吻了起来,两人就又在床上做起爱来。在*的时候,燕秋就不动了,然后说:“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要不我不理你了。”

王文说:“我答应你,要不明天我们就结婚吧?”

“你想得美,只要你不变心就行,结婚的事,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行。我们刚刚把你斗了,分回去的地还没出庄稼,我就和你结婚,惹人笑话。”

“就听你的,你几时要我娶你,我就过来把你背过来就是了。对不?”

“你坏!我又不是小孩,还得明媒正取,尽管只有几十步远,也要八人大轿把我抬过去。”

“好好好……”

“嘻嘻嘻……”

两人快乐过后,王文就到地里干活,张燕秋就和村干部一起到各生产组(那时不叫生产队)去宣传男女平等、解放妇女去了。

一天下午,农民们快要收工时,张燕秋主任就在我们对面的一个山嘴上通知说,三四组的社员快来开会。

听到通知后,四姐就带我去看热闹。

这个山嘴很宽敞,尽是些石骨,什么粮食都不产,是一个废弃的荒坝坝,有一个半篮球场宽,解放前也有戏班子在这里搭台演戏。

我和四姐,还有邹元安安哥走去时,听到张主任在讲男女平等,自由恋爱,婆媳关系之类的。听不懂,就在人逢里跑来跑去的玩。

讲完后,就叫大家留下来跳舞。可大家都想回去干家务活,一窝蜂地就走了。只剩下一二十个人,多数是我们一般大的娃娃。

张主任也不灰心,就叫我们把手牵起来围成一个圆圈。她站在中间说:“今天先叫你们唱《找朋友》的歌,一会我们就一起跳舞,好吗?”

大家都说好。

找朋友的歌词很简单,大意是:找呀,找呀,找呀找,找到一个朋友,行个礼,点点头,笑嘻嘻,握握手,大家一起,大家一起跳舞。

我们很快就唱会了。

张主任就叫我们大家把手牵着,围成一个大圆圈。可忙呼了半天,这圈总是接不上。原来,小伙子不敢去拉女孩子的手,女孩子又不敢被男人的手抓着。

中国人的封建礼教,妇女的三从四德,是孔子、孟子定下的。如今延续了几千年,要想用一个找朋友的舞蹈来解决,确实很难。

可人家张主任却不管这规矩有几千几万年,硬是要在今天就把它解决。她亲自去把一个一个男人的手和女人的手逮到一起,等她朝中间走时,那些手又各自缩了回去。她又一个一个地去逮在一起,如此反复了四五次,终于一个大圆圈形成了。

她就说,谁再把手松开,谁就要陪我明天到其它组去帮我组织跳舞。

大家就牵着手,反复地唱《找朋友》,至到张主任觉得满意时,就说,停。然后她就走到圈中找朋友,找了半天都是些小男人,她只好选一个大一点的孩子,就站在他面前教大家怎样表演“行个礼,点点头,笑嘻嘻,握握手”的动作,最后就牵着那男孩在圈中表演“大家一起,大家一起跳舞”。那男孩也不过十四、五岁,被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接下来,她就教我们一个一个地进到圈子里找朋友。虽然大家都不好意思,但还是在她的威胁下,都进圈子练了一次。

到第二天张主任再来时,就通知两个组的组长和妇女组长把自己组的年轻人带来。这次就来了五六十人。不会跳的就站在人圈上唱;不会唱的,就跟着节拍拍手。

这样由两个组的干部督阵,带着跳了五次过后,很多人就上了隐,早早地跑到草坝里来,不等张主任到场,就牵着手快乐地找自己喜欢的人跳了起来。

后来人多了,圈子大了,等里面的男女朋友牵着手跳得起劲时,有人就大吼一声:快收圈。大家就迅地手拉着手向里面合围,把圈内反应慢、动作迟的一对男女围在中间,然后罚他俩表演节目:或唱歌,或跳舞,实在不行的学一声动物叫唤也行。等表演完后,又开始跳,如此反复。大家觉得好玩,就不想回家,到家里的老人来喊时,才依依不舍地离去,这时已经很晚了。

?果然,不听孟子“男女授受不亲,礼也。”之言,必定有灾难。这不,就真出事了。

有一天晚上,我那平时话都难说,只知道干活的堂兄邹明安,居然在草坝后面的沙沟里,和在旧社会就同别人订了娃娃亲的张彩虹把手牵在了一起。

一石激起千层浪,消息传开后,张彩虹的母亲就要死要活地找村长闹,找张主任闹。

这农民交谊舞不但没被闹散,还闹得年轻人开始在交谊舞上找对象。又有几对新人打破封建礼教的束缚,撕毁了娃娃亲,媒妁之约,搞起了自由恋爱。

在张主任的支持下,我们的邹明安哥哥娶到了胖胖的张彩虹,成为了我村反封建的战士,自由恋爱的先锋。

从此,“找朋友”的交谊舞就在农门村流行起来。后来,只要有节日,有空闲时,很多人就自由组合起来跳舞,在那里找到快乐和放松,找到自己的感情寄托。封建的包办婚姻,媒妁之言,开始在这里瓦解,甚至有的年轻人把这草坝作为约会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