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产队长邹如石
作者:邹安童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849

“找朋友”的交谊舞在龙门村流行起来,党和政府推行的妇女解放运动在这里取得了显著成效,但它的组织者张燕秋,却悄悄的退出了龙门村村干部的历史舞台。

本来打算让舆论冷下来,过了明年再结婚的张燕秋,在组织跳舞时逐渐觉得不对劲,老爱恶心、呕吐。在睡觉脱衣服时,不小心碰到自己*时,一股刺痛钻心。点起油灯看,觉*有些肿胀变色。她吓了一跳,该不是怀孕了吧?过了几天,该来的月经,也没来,她就怕了起来。在农村,如果没结婚就怀孕生子,那是大义不道的事,在旧社会是要被家族处罚,甚至被活埋的事。于是,她晚上又去王文家,把自己的担心些给他说了。王文就说,这种变化肯定是怀孕,不会有其它原因,因为我们的身体都很好。

“那么,你说怎么办?”张燕秋抱住王文的肩膀说。

“就马上结婚吧,还来得及。”王文毫不犹豫地说。

“看来也只有走这条路了,可过去结婚都是靠媒妁之言,现在虽然政府提倡自由恋爱,但也得要一个人说媒,总不能说我自己就抱床被盖跑到你屋里就结婚吧?总得找个人提亲嘛,要不会被那些老太婆骂死的。”燕秋说。

“是那个道理,我明天就找一个人到你家提亲,但你要给你爸说好,免得人家来说媒,吃闭门羹。”王文急中生智地说。

“不会的,我爸一直把你家人当我们的恩人,她支持我们的婚事。”张燕秋胸有成竹地说。

第二天,王文找了几个过去在他家做长工的人,他们都不愿意去为他说媒的。都说,不敢把贫雇农出身的妇女主任介绍给他,会被人骂死的。王文不死心,他想了一天,终于在脑中出现一个人,就是他俩共同的奶妈。

奶妈真是一个好心肠的人,她说:“现在讲阶级成分,哪个都不敢和你们成分高的人扯上瓜葛。看在你家过去对我的恩情上,我就成全你们两个的事。要打要骂,就随他们吧,反正我又没有做坏事。”

王文和张燕秋终于可以找到借口结婚了。

可这婚事怎么办?一个地主要结婚,谁敢来参加婚礼?想来想去,只有和张燕秋商量。燕秋说,这还不好办吗?我们家是雇农,在我们家办,谁敢说什么?你不要管,我们家办,到那天,奶妈陪你到我家接我就是了。

王文就说,这么简单,我觉得对不起你啊。张燕秋就说,我都怀了你的孩子了,还顾得着那些吗?

于是,在龙门村就出现了一场千年难见的婚礼。张燕秋出嫁那天,在奶妈的陪同下,王文就赤手空拳的到她家把她背过了门。给张燕秋送嫁妆的几个亲戚朋友,把她送到王家后,连便饭都没有吃一顿就回去了。

张燕秋和地主王文结婚的消息不胫而走,全村上下,甚至全乡老幼妇孺都在议论。有说好的,也有说歹的。张燕秋也不管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到村长家里,给村长说:“我和王文结婚了,村长,妇女主任的事,你另外找一个人吧?”

村长说:“只有这样了,要不,上面过问起来,我也不好交代。但是,这个村除了你以外,又找哪个合适呢?女的都没有文化,而且都很封建,连出去开个会,家里人都不会同意。你帮我找一个人吧,找到就换你,没找到时,你还当着吧。”

“不用了,村长,我给你说一个人,保证可以,就是最近才结婚的张彩虹。她出得众,人也很积极。”张主任摸了摸脑袋说。

“我听说过这人,真还可以哈,我咱没想到呢。”村长说。

于是,没过几天,我堂嫂张彩虹就荣升为我们龙门村的第二任妇女主任了。

张燕秋卸去了主任职务,就专心和王文一起学干农活,后来就为王文家生下了一个儿子,乐得王文高兴得不得了。折腾了三天,才把儿子的名字取为王开运。

王文和张燕秋虽然都不会干农活,可他们的老爸张仁封会干,他们就跟老爸学,两家人的土地也就合起来种。

王文经常抱着自己天然丽质的漂亮老婆睡觉,还会时不时的梦见高雅矫饰的汪蓓蓓小姐,但,豪不影响她们的性副生活。虽然张燕秋在王文家过财主生活的梦破灭了,但是,她得到了一个年轻帅气的大学生,也算满足了。所以,同时天涯沦落人的王文和张燕秋,就相依为命的过着男耕女织的农民生活。他们惟一的梦想就是盼望他们的儿子王开运快快长大,有运气大开的日子。

张燕秋又要带孩子,又要忙家务,农忙时还要到田地里帮他们干农活,所以,龙门村的人就很少看见她。

两年过后,我和邹元安哥到龙门小学蒙读书,又看到了王文。学校差教师,他就被村长安排在这个小学教书,只不过是教民办班,当民办教师。我读的是公办班,有时下课比他们早,就跑到他们的教室窗户边看。一次,我在窗口看到他在教学生唱歌:“一条线,两条线,落在河里都不见。少不好,多又厌,不多不少,好种田。”他教得那么投入,边唱边比划,还摇着头用脚打着拍子。他似乎是在用唱歌来忘却被批斗的耻辱,或者是在用努力为党工作来脱胎换骨,改造自己。这次,我才看清楚他:高大壮实,国字脸,浓眉大眼,俨然一副警官模样。

学校就是用他家办的,房屋很高大,我给老师抱本子去时,只能抱住门槛才能翻进去。只要有机会我就爱接近他,但也不过是说一声“王老师好”而已。我曾经看到过他一个人在他的房屋外走来走去,也许他在焦急地等待他的母校的召唤;也许他还在思念他的精神恋人汪蓓蓓;也许在想念他的家人;也许他什么都没想,只不过刚把他的儿子王开运放到床上睡了,得到了一会闲暇罢了。

农民有了土地,并不等于就一定有粮食,有衣穿。土地需要劳动者撒下种子,辛勤耕耘,才会有收获。由于各种因素的不同,同样会再造成农民的贫富差距,差距拉大后,同样会造成农民买卖土地,重演过去的历史,使革命果实付之东流。因此,政府就叫农民组织互助组,互相帮助,搞好生产,使得人人有饭吃,有衣穿。

组织农民成立互助组的这个最基本的管理机构就是生产组。党、**在解放后就很快在农村培养出了成千上万的农村基层干部,领导着中国农民搞社会主义建设。

当时的生产组长是我的大伯邹如石,他是我门龙门村最早一批入党的党员,也是我门龙门四组农民的顶头上司。

生产组的组长就是一个组的当家人,是一个组的农民的主心骨,农民的日子过得好坏,生产组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同时,他要把党和政府的政策上传下达给农民。然后,身体力行,以身作则,带领全组的男女老幼去播种,去耕耘,去收获。

他是一个只读过两年私塾的半文盲,一个干瘦的骨头汉子,讲话干筋火旺,说一不二;做事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我们经常听他的政治宣传,他是党、**的最有力的宣传员,实际上他也是我的政治启蒙老师。

他认识的字不多,可他能把每次开会的内容全部记下来,然后深入浅出的传达给社员们。

过去土改运动时,他就给我们讲为什么要斗地主,怎样斗,斗垮地主后,怎样把他霸占我们的土地和金银财宝进行平分,我们就很高兴地跟着他干。

他站在土台子上大声喊道:“今天我们要斗争恶霸地主,为什么要斗他们呢?他们不劳而获,白吃白喝。你看那些地主婆娘、少爷小姐们,一个个长得白白胖胖的;我们贫下中农呢?一个个饿得像干猴子一样。大家说合不合理?”

“不合理!”回答的声音如雷贯耳。

“该不该斗他们?”

“该!”

“今天哪个的手软,哪个就不是我们贫下中农这边的人!”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的漏*点就被他煽动起来了。

斗垮了地主,分得了田地后,有些没有劳动力的家庭,遇到大病不能劳动的家庭又开始落入贫穷。这时政府就组织互助组,他传达会议精神时说:“这两年大家生活怎样?”

“好多了,粗粮细粮总算能填饱肚子了。”

“你们看,没有劳动力的张三娃家,得风湿病的李二娃家,还有邹瘸子家,土地荒废,有种无收,他们都吃什么?”

“他们是穷,可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帮他们,你说该咋办就咋办。”于是,我们的生产组长就又开始了演讲:“我今天到区里开了一个会,宋区长说我们要学苏联老大哥,一步一步地走上集体化道路。我们劳动力强的人家,把活路做完了就在家里睡觉,在院坝里吹牛耍,你们就安心看那几家土地没人种?为什么就不去帮他们干呢?我们贫下中农都是一家人哇,党解放我们容易吗?光是**一家就死了十多个亲人。刚才有人说想帮他们不知到怎样帮,现在政府叫我们组织互助组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

于是,邹如石组长就很快地组织起了互助组。三家五户的组织起来劳动,今天几家人一起种张家的田,明天又一起种李家的地,那个场面真是感人。

开初还有人记一下工,到后来就不再计较哪家出的工多少了,总之,大家一起把农活干完才算完事。

后来,他又这样带领着我们加入合作社,这时期,大家又叫他社长。我们龙门四又叫龙门四社了。这不只是简单的改名字

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很快就走到了公元1957年。这年,我们的粮食得到了很大的丰收,生活也提高得不少了。

就在这年的秋天,我们村和全国一样,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整风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