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师生恋情
作者:邹安童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65

谢文辉和五姨太一言不发,他暗自思忖着:“这么多人集聚一堂,在莲花镇前所未有,莫非在此聚众闹事?铁石颇能蛊惑人心,招贤纳士呢!”他把想法悄悄告诉五姨太,她说:“铁石讲评书,这有啥子值得大惊小怪的,你没听见他在说啥玄宗皇帝和杨玉环么?”

“别贵妃!”谢文辉脱口而出,更是疑窦顿生,心想这铁石为啥偏偏讲这……分明是含沙射影,以古讽今。”

众人面前,铁石没有走出门与谢文辉施礼。他取出一支烟,正擦火点燃之时,突然一个姑娘站出来,招呼道:“各位看官,请不要走,还有好听的在后面呢!”人们被她这一喊,立住了脚跟。铁石先是一惊,然后镇定自若。谢文辉正要离去,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怔住,再看说话人,脚上像钉了钉子,不能动弹。

她不是别人,正是肖老先生的二女儿春兰。肖老先生原是晚清秀才,书香后裔,只因为人正直不愿屈身以求仕宦之路,所以才晚年还开茶馆营生。他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又不曾续弦。大女儿嫁给一个团长,二女儿肖春兰在成都读书,快大学毕业了。他视春兰为掌上明珠,近乎有些溺爱,放纵。然而性格倔强的她,就连城里那些花花公子也休想对她无礼,只能可望而不可及。今天,不,就是铁石刚讲评书不久,她便从省城回来了。对于铁石,通过父亲的通信已略知他的人品和才智。几天前有过接触了,当时见面,大吃一惊,原来铁石是她中学时的老师。今天,当她看到铁石在茶馆说书,为其你争得偌大的面子,她更是喜在眉梢,爱在心头。于是她一进屋,就对父亲悄声说,不能告诉铁石她回来了。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洗耳恭听。

她生得很美,二十来岁的芳龄。如果把她比作雨果笔下的芬婷也不逊色。不过,她没有芬婷那样的悲惨命运。她无须打眼影,修眉毛,擦脂粉,都是那样的丽质天然。透过她的眼帘,那眸子像黑色的宝石,熠熠发光,镶嵌在长长的睫毛下,让你不敢过多地去看她,只能站在遥远的地方,窥视远山的迷蒙,是那么深邃而不可测,越是不可测,越想探索它,叫人勾魂摄魄。她是永恒的雕塑,是天然的无暇璞玉,是灿烂的彩贝。有火的炽热,海的胸襟。不过,她心灵曾饥饿过,推动爱但仍旧在燃烧着爱的火使她无时不在以更为压盘的重量来平衡这爱。

当她这样叫喊后,那声音带着甜蜜的刺激性,竟让谢文辉忘记了身边的五姨太,神不守舍地看着她,呆立了好几分钟。这种神情只有五姨太最敏感,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无饥诮地说:“世上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那一天不是把眼睛盯着女人的胸脯的呀!你看啥子,她还是人嘛,不过长得比我嫩,老牛改不了想吃嫩草的本性——我们走吧。”五姨太这酸溜溜的话,此时竟没有更大的效力。

铁石透过缝儿,看见这种嘲,即刻走上去,先托了托头上的礼帽:“参议长光临茶馆,不知有何贵干?”停了一下,“请里面坐。”此时,谢文辉才如梦初醒,略收魂儿,说:“无事,无事,也来看热闹。”

五姨太站在铁石面前,显得有些恭敬。在她看来,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漂亮的诱人的妖魔,比她治病更重要。于是扭动腰肢,颤动着乳峰,扭过脸来,向铁石莞尔一笑,一摇三摆地依偎着谢文辉离去。

铁石是为春兰,也是为自己解脱,这一举一动都被众人看在眼里。

春兰在大庭广众中露面绝非偶然,然而,她并未意识到竟被一双色狼的眼睛所猎住,她气得无地自容。正当铁石前去与谢文辉说话的时候,她一扭头就跑到后堂去了。

铁石回到原位,又敲响了惊堂木:“话说奸侫当道,朝纲不振,国势日衰,但是玄宗皇帝和杨贵妃更加相爱,朝伴夕随,形影相连,这李隆基像喝了**汤一样。”

刚讲到这儿,肖老先生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春兰在房间里哭泣,她说什么要马上见你。”铁石一听,稍一思索:“这时离开不好,你先安慰她。”肖老先生只得去后堂安慰女儿。铁石继续说书,直把这题目内容讲完。

看官听后,掌声雷动,持续了好一阵,然后才议论纷纷地走出茶馆。

铁石一边往后堂走,一边琢磨着:“春兰为啥偏要找我去?”他百思不得其解。

她依靠在凉亭的扶栏上,那罗缎做的乳色旗袍裹着她苗条的身段,线条柔美,又很明快。她面对府河,仿佛在寻觅已经飘浮而去的孤舟。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这声音还是那么熟悉而亲切。终于她转过头,看见了铁石,又很快扭过头去。铁石见她泪痕满面。她那没来得及拭去的泪珠,就像雨后放晴,那绽开的一朵芙蓉,缀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儿,越发美丽而灵秀了。或许是他们的相见是偶然的。即使不曾相见,心中留下深深印痕的春兰,她怎能忘记四年前自己失去爱情的平衡度,今天,终于又找回了那个砝码。

“春兰!”铁石压低声音,轻轻地喊道,“你有什么事?”

春兰取出手绢,揩了一下眼睛,转过身来,深情地瞥了铁石一眼,镇定地说:“你觉得我今天让人耻笑么?”

“耻笑,谁?能谈得上吗?”

春兰的心“咚咚”地跳着,他们简短的两句话,便终止了谈话。“能谈得上吗?”他还是老说这句话,不过,有这句话,她也就感到满足了。彼此间凝视了许久,仿佛都在回顾去找回那原来的金贵异物。

四年前,铁石毕业于四川大学中文系,随后在成都某国立中学执教,因为才貌双全,尤以国文讲授出类拔萃,深得读高中时有校花之称的肖春兰崇拜。也不知是从何时何地起吹起阅读讨论《红楼梦》的风气。那次讨论的中心点,就是关于贾宝玉的爱情是专一的还是多角的命题,按说在这样的学校,是不宜去谈及这带有玫瑰色彩的学术课题的,于是处于少女时期的肖春兰也卷入进去,她不一定全理解。一天,她找到铁石,他感到太突然了,便问道:“我能谈得上吗?”“能!老师和同学们都对你,啊,当然包括我,对你……”她没有说下去。她闪动着那双明净的眼睛,把头垂得很低,似在等待。她此时的心田多么渴望能得到知识的充实。作为一名老师,他何尝不情愿把一切丰富的宝藏奉献给他的学生,但对这爱情之说是不能轻而谈及的,因为有一堵无形的道德的墙在横隔着,师生建立爱情的不是没有,结为伉丽的也不称少。他从她闪动的眼睛和深深的低头中,以及平时的接触中,他已感受到这一点。

她抬起头来,又是长久地等待,铁石只得说:“既然相信我谈得上,我就谈谈自己的感受。目前世界上有许多学者都在研究《红楼梦》,其中对于宝玉的性格与爱情是研究的重点,对此形成了两种意见:一种认为宝玉的爱情是水性杨花的,一种认为是专一的。我们应该肯定地说,不是前者,而是后者。何以如此,要看到宝黛二人所处的封建时代和面对家庭的兴衰中,他们对社会的沉痛,人生的悲怆。封建婚姻的桎梏,产生了从不满到厌恶,从厌恶到反抗,从而使这家庭与社会的两个叛逆者,在感情上找到了共鸣,他爱黛玉不仅是她的美,恰峭是这种共鸣,因而他不愿与未脱凡俗的宝钗结合,他宁愿弃家出走,变成在空中飘飞的灰末,足可证明他爱黛玉的一片痴情。但他对所有女性又是温柔的。这种温柔是来自对她们美的赞赏和命运的同情。多情与专一的爱是两种不同的概念,你看我谈得上么?”

“谈上了,亲爱的老师,我记住了。”说着,春兰深深地鞠一躬,转身跑去了。

从此以后,她就不曾见过铁石。但是,就是这最后的一次,他留给她的却是永久的记忆。

几天前,她曾经回来过一次,第二天,铁石休息时,她拜访了他,她大胆地叩开了铁石的心扉。铁石放下手中的书,顿时惊诧了,他没想到是春兰,而且她还是肖老先生的女儿,命运的安排是如此巧合。春兰直言不讳地说:“老师怎么不教书,成了郎中,又化名铁石?”铁石回避了她的提问,只说明在现在的中国当一个为民治病的医生更实际的敷衍话,春兰听后笑道:“你不信任我这个学生,就不打搅了,只是——你是我唯一崇拜尊敬的老师,是我——信赖的人。”无论春兰怎样试探,铁石始终说话滴水不漏,天衣无缝。他知道,戴立培养了形形色色的特务,人心叵测,一旦不冷静,就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不能道破真相。他只以师生之常情相交,叫她无隙可击。话不投机,春兰怀着怅惘的心情离开了他,第二天竟不辞而别了。……

“能谈得上吗?”此时春兰的心里一直在震荡着这句话,“太抽象了啦!”她想着,眼前一阵扑朔迷离。那眼泪又匆匆地流下来,这眼泪是初恋姑娘的血,孕育爱情之果的催化剂,她多想把自己那颗晶莹透明,纯洁无暇的心掬给铁石啊。刚才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她把铁石叫到她的身边,却没有更多的话要倾吐,于是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心里暗自说道:“先生,我一定要和你比翼而飞。”

铁石站在扶栏处,眺望着江水发愣。

肖老先生走过来,言不由衷,无法去理解铁石与女儿刚才的谈话秘密,或许他也领悟到这其中的一点奥秘,那么他的心便安详了,因为他对铁石的好感不亚于女儿,在他的脑海中,常常跃起一个美好的印象:那就是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