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粮食大转移
作者:邹安童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536

吃大户的风潮一阵紧似一阵,波及到莲花镇周围二十几个乡场,有两三万人参加,荡激着官府衙门,居民街巷,农家庭院,震惊了川西坝子。无论是谁,都免不了张翕着神经特别敏感的嘴巴:“啊!东南边闹起来了。”“哇,恐怕是红牌子聚众造反吧!”“咦,这有啥奇怪的,‘饥寒起盗心,官*民反’嘛,也真是,还是古训言之有理,有用场啰!”

这几天,谢文辉和五姨太一直住在公馆里。实际上,他每天都在派人暗中了解情况。一天,他接到上峰的急电,说**已经在川西坝子行动了,希接此急电后,密切注视其动态。于是,他和五姨太各乘一台大轿,下到各个乡场巡视一番。他来到尖茶乡。尖茶乡顾名思义,这儿原来盛产绿茶,因茶叶尖而香味浓郁而得名。自然,他的到来,乡绅们、袍哥码头上的红旗管事,舵爷老大、乡丁狗腿少不了到场以礼相待、吹嘘拍马,盛情款待,奉上特好绿茶。他呷口茶后赞不绝口:“好清香可口,名不虚传啦!”又睁着眼给各个乡绅送以一笑:“只怕是**有一天也要来喝这香茶啰。”他出话本非偶然,他是在批评乡绅、地保等。乡绅们都不以为然,吹起一阵阿谀奉承之词:“啊!是香,真香,全托参议长洪福,因此嘛这茶就格外香,嘿嘿。”

谢文辉听了,把茶杯猛地处在桌上,茶水飞溅,脸色阴沉地吼道:“你们是聋子还是呆子,我不是来听这些屁话。为什么吃大户?我要告诉你们,最近**活动猖獗,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捣乱,我要你们提高警惕,我要你们给我汇报,有没有发现**,否则,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乡绅们看见他怒气冲冲,胆大的说几句安慰话,胆小的唯唯喏喏,不敢吭声,像进庙里朝拜的人,不敢把头抬起来。

谢文辉稍微平静下来,招呼道:“都把头抬起来,我又不是武候祠里的猛汉张飞。”停了一下又说道:“现在莲花镇周围乡民造反,夺豪绅的粮,钟百川家被抢了千多担,闹得乌烟瘴气,难道你们不知道?”

这时钟百川禀道:“参议长,我——我——完了,完——。”

“有屁就放,你‘我’个啥子?”

钟百川哭丧道:“我的粮仓,多年的粮食,全被乡民给洗了,请你作主。”

突然,谢文辉端起茶杯站起来,两眼生烟,把茶杯狠狠地掷在地上。水溅一地,在“咣噹”声中他骂道:“你们都是他妈的瘟神,为啥不早来告诉我?直到现在才……你们不知道我有枪,有人,可以镇压,可以杀一儆百。”

一个名叫杨子清的豪绅颤巍巍地说道:“参议长,恐怕这事有发展趋势啊。”

“你叫啥名字”,谢文辉问道,“家里有多少财产?”

“禀告参议长”,杨子清不敢说实话,“不瞒参议长,家里金银很少,粮倒有好几万斤,请你……。”杨子清竭力想得到谢文辉的保护。

“这就好!”谢文辉夸奖道:“现在,你就眷把粮食藏起来,一颗也不能落在乡民的手里。要是你信得过,明天,不妨把你的粮食运到我家的大仓里,安全得很。我倒要看看乡民们怎么办?凡是愿意的都可以运来。”

众乡绅无不感激零涕。下跪着说:“参议长恩典。”跪下的乡绅们有的还未起来,谢文辉便和五姨太以及随从离开了尖茶乡。

吃大户,向豪绅要粮的斗争如洪波巨浪,正热烈地开展着。

遵照谢文辉的旨意,杨子清这个豪绅,第二天便请了几个乡丁保护,雇来一批民工,用麻布、白布口袋把家里的谷子、小麦、白面等装好,由民工推着鸡公车,把粮食运到谢文辉的粮仓里去保管。

这时候,肖吉明、邹军带着吃大户的队伍正向尖茶乡出发。

杨子清的运粮队伍一路“叽嘎叽嘎”地鸡公车声传得远远的。推车的人弓着腰,喘着粗气,一身是汗。护送的人,挎着枪夹在推车人中间。他们的头上绕着圈草绳,在这熏风吹拂的上午,那汗水一滴滴地沿着额头上草绳的打结处直往下流淌。杨子清一边摇扇,一边甩手摇身地走在队伍的后面。他拗着叶子烟杆,不时取下来,又衔在嘴里“吧哒吧哒”两口,颤动着蒜头似的鼻子,“吭吭”两声:“你们个老实些,脚蹬快点,到莲花镇还这么远,看你们像鸭子走路一样,啥时才给老子把粮运到?”他说完,身边的一个矮子鬼的家伙,也跟着嚷嚷:“大家腰杆撑硬点,脚桩子拉开点,免得人家看了着急。”

这说话的矮子鬼四十来岁,脸皮白净,嘴皮薄的像两片纸,眼睛虽不大,但是转动得挺快。他饥瘦,似乎主人刻薄他,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似的,变得如同瘦狗一般。他虽然丑陋,叫人见了作呕。但是,他诡计多端,肚子里装满了坏水,爱出烂点子、馊主意,得到杨子清的赏识和器重。他是杨子清的远房堂弟,成为得力管家。平常遇到什么事,好的说成坏,平白无故的反咬别人一口。人们给他取个绰号“瘦狗”。久而久之,杨子清也习惯喊他“瘦狗”这个绰号,他毫无怨言,要是杨子清不喊他这个绰号,他心里反倒不自在,便厚颜讨好地问:“大哥,你啷个不叫我‘瘦狗’了呢?”杨子清把蒜头鼻颤动几下,讪笑道:“瘦狗就是瘦狗,不喊就未必变成了肥狗。”

瘦狗走在杨子清旁边,搔着头上的几根癞毛,对杨子清说:“大哥,这粮食送到参议长那里去,你可要多个心眼。”

杨子清瞪了他一眼:“说话要看场合,你大哥能上他的当么?”

“那不妨趁这市价高涨的时候,全部卖了,放着白花花的大洋,还不是一样,免得提心吊胆的。这两天的价钱高得很。”

杨子清被他这么一提醒,倒是动了心。他说:“等一会再说。反正离莲花镇还远呢?今天又是赶场,要是遇到成都粮商……。”他似乎采纳了瘦狗的主意。但是他又比瘦狗略高一筹。他作了两算:一是藏,二是卖。卖不成,放在谢参议长家,就算是被吞了,以后在谢参议长那儿还没有面子么?当然卖就更好了。他进而又想,尽管瘦狗的主意不错,但又怕将来隔墙有耳,一旦让谢参议长知道你愿卖不愿藏,惹来政治上的麻烦就比乡民夺去更恼火了。为了隐藏他内心的秘密,对瘦狗说道:“你不要在我面前吹个*球,现在大乱的年辰,说不定一分钱也赚不到。我宁可把粮食送给参议长喂猪喂狗,也比被乡民抢了强。瘦狗,我看你龟儿子聪明过了头了,这几天你小子要提防点。”

“我晓得”,瘦狗也关心他,“大哥,你也得小心才是。”说着,他猛打喷嚏。

杨子清说:“钟百川挨怕了,我怕个毬,有参议长关照,我不信穷鬼们都吃了豹子胆。要是他们今天来,哼,老子叫他一颗粮食也拿不到,抄他妈的祖坟。要是没有这些事,该多好哟!”一提起饥民吃大户的事,他就火冒三丈、气急败坏。

鸡公车推到一个幺店子站,一溜儿停在一家饭馆的大门前,杨子清对民工们说:“我们吃了早饭再走!”

民工们早已饥肠辘辘,等待老板这句话了。大家解下勒在肩上的麻织带子,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再把那麻布片似的汗水帕搭在油黑发亮的肩上,随瘦狗进了馆子。杨子清早就给瘦狗打过招呼:“对民工的伙食今天应格外关照,如果遇到万一,也好叫民工们出力。”

民工也不客气,一坐下便狼吞虎咽地吃起饭来。

杨子清和瘦狗也美滋滋地吃喝起来。

民工们吃完饭后,走出饭馆,等了好半天,杨子清和瘦狗才付了钱走出馆子。他半醉半醒,醉意中挨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身边。她白胖胖的,有几分姿色,有一双勾魂的眼睛,人称她刘幺妹。杨子清早与她有勾搭了。便上前故意挤了她一下,挑逗道:“妹子,你今晚一个人,好冷清哟,要不要我陪你?”“呸,你这骚骡子,看老娘掐掉你的烂舌头。”女人白了他两眼,假装正经地说。

推车人见后,侧过脸去暗自发笑。有的还说两句讥诮话。瘦狗见主子真的醉意朦胧了,害怕节外生枝,恐出意外,便对推车人说:“好啦,好啦,时间不早了,大家不要坐着,赶路!”

正当民工各就各位,挂上肩带,正要启程之际,只听得一个声音:“不许动!统统站住!”来了许许多多的人,手里都有家伙,把粮车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这突如其来的事,使所有运粮的人都吃惊不小。杨子清见此情景,摇了摇头,眨巴着眼睛,酒给吓醒了,神乎乎的变得有些麻木呆板。正要上前问是怎么回事时,不待他开口,就被一个大汉抓住衣领:“杨子清,你他妈的青天白日调戏妇女,跟我走。”

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肖吉明和邹军他们。抓住杨子清衣领的是邹军。因此,杨子清一下蒙住了,他对突如其来的袭击,猝不及防。他一边挣扎一边对邹军解释道:“啊,兄弟莫误会,本人是尖茶乡乡长,因刚才喝了两杯,就,就不检点,请包涵。”

邹军猛地将他推倒在地,又提起来,厉声道:“你认识我么?”杨子清把头抬起来,仔细辨认后:“啊!认得认得,邹家坝的水……英雄!”说着他陪笑着:“我对不起,对不起。”他又打着自己的脸:“我是流氓,我不是人。”

众人看后,一阵大笑。

其实,邹军抓住他调戏妇女把祸惹是假。他是来个先发制人,扫扫杨子清的威风,然后再巧夺他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