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藏诗画北王思娇女
作者:铃兰轻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778

且不说黛玉身子渐好,北静王府自接了圣旨也忙乱起来。北静王水溶年方十六,原先北静太王次子,因三年前北静太王同世子镇守边关,受奸人谋害殉国,方得以继承王位。水溶虽年纪尚小,却生的面如美玉,目似明星,丰神俊朗,一身清贵之气,又兼之行事低调,不与当朝众臣同流合污,是当今有名的玉面王爷。林如海曾对先太王评价水溶曰:“此儿风神外伟,黄中内润,若天假之年,比《二南》矣。”后又将自己独女许配与水溶,也就是刚刚赐婚北府的林黛玉。

王爷娶亲可是大事,水溶想着林家只有一个管家张罗,难免有所不周,遂亲去林府同那边商议,至晚方去萱晖堂给北静太妃请安。北静太妃不过四十多岁,因三年前丈夫长子同时过世,内心大恸,在床上躺了一年多方能起身,如今虽起居无碍,到底落下了病根。这些天又为婚礼忙碌,身子疲乏的紧,此刻正躺在软榻上歇息,见水溶进来,笑道:“从哪儿过来?又一天不见踪影。”水溶笑道:“从林府那边来,订了婚礼那天的行程。”太妃点头笑道:“终于等到你娶媳妇了,我也算熬出头了,等媳妇过了门我也卸下担子舒坦几天。”水溶躬身笑道:“有劳母妃操持,是孩儿的不是。”太妃瞪了他一眼,佯怒道:“你若是孝顺就快点把媳妇娶进来,让我早点抱上孙子,哪怕立即让我去见你父王,我也有脸。”

水溶失笑道:“母妃,媳妇儿还没娶进来就想孙子,你这不是难为孩儿。孩儿可是一出孝就请旨赐婚了,满朝文武不知内情的还当孩儿想女色想疯了。”太妃笑道:“你又耍嘴皮子儿。若不快些个定下来,难道让他们把我们王府的门槛踏平不成,我看着他们那些个嘴脸就头疼。再者你那王妃也是可怜见的,无依无靠寄居在那府上,想来也不甚遂心,既是我们的人早些娶过来也放心。”水溶道:“也亏她无依无靠,要不这圣旨还不知道下到哪家去了。”

太妃敛了笑容,起身道:“你那王妃是你父王定下的,也没同我说声儿就做了主,想来必是看着好才下的聘。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又从小住在外戚府上,不知心性性情可曾有变。”水溶上前扶着太妃笑道:“母妃放心,林姑娘一定是个让您老满意的儿媳妇儿。”太妃听他言之凿凿,似有维护之意,狐疑地看着他,笑道:“听你这话好像早知道林姑娘了。”水溶一惊,暗恼说漏了嘴,脸颊浮起一抹薄红,忙掩饰道:“林姑娘既然是父王做主定下的,肯定言容德工俱是不俗,孩儿不过是就此推测。”太妃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水溶忙别开脸躲过太妃探究的目光。太妃见儿子脸都要烧起来了,也不再捉弄他,说道:“婚礼的事再命人和林管家商议一下,那天人多手杂,可别出了乱子惹人笑话。”水溶回道:“母妃放心,孩儿晓得。”太妃叹道:“你岳家人丁调落,媳妇儿终究是个女儿家,你这个半子也得撑起一半的门楣方不负亲家当年的托付。”水溶忙答应了,又服侍太妃喝了汤药,方行礼退下。

太妃看他步伐没了往日的沉稳,笑着对身边的赵嬷嬷说道:“溶儿似乎见过那林姑娘的,瞧他耳根子都红了,平日可不是个害羞的主儿?”赵嬷嬷给她捶着腿笑道:“王爷年少,又是头一次娶亲,怎能对未来的王妃不知根底。即便不能见面派个人打听打听也是常理儿。”太妃点头叹道:“可不是呢。这三年难为他了,我拖着一副病怏怏的身子,他又是朝堂又是家业的,打理的头头是道,我都快忘了他也不过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呢。”赵嬷嬷笑劝道:“咱们王爷年少有为,太妃该高兴才是。等有了媳妇儿,再生个大胖小子,太妃还有的是好日子呢。”太妃笑道:“但愿承你吉言罢了,这身子骨儿,真怕熬不动咯。”

且说水溶出了萱晖堂,见今晚月色溶溶,微风习习,瞧着时辰尚早,思虑着看几页书再回去安歇,转身向后院走去。书房静远斋坐落在王府后院的竹林里,取“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之意。水溶进屋将随身伺候的小厮丫头打发了,拿起书刚翻了两页,不想一张精致的梅花笺滑落在桌上,上面用鞋写着:“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底迟?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采相思?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正是黛玉的《问菊》。水溶拈起书笺轻笑,这诗原本是从贾宝玉扇子上看的,自己看着好就问出自谁手,不想竟那将成为自己王妃的女子,当时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亲切。

水溶又细细读了一遍,思索着这该是怎样一个出尘孤傲的女子。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底迟?老圃露寒,华庭霜冷,世态人情,刀剑相逼,独力抗争的你,是否感到寂寞?北雁南归,秋虫渐老,光阴无情,生命短促,多情多愁的你,是否感到焦虑?这是问菊还是问黛玉自己?水溶又轻轻自问:自己真能担负起这个女子的才情吗?进而又摇头失笑,都要成亲了再想这个,似乎晚些了,不过到底心里还是有一丝忧虑的。

随手将书扔到一边,起身推开身后的书架,轻轻从暗格里拿出一卷画轴,水溶来到窗前,就着月光,慢慢将画铺在桌子上,画上的女子白衣素裙,面容悲戚,正伏在床上哭泣,可不是黛玉是谁?水溶每看一次,心里就狠狠一痛,这是当年林如海去世,他便衣微服去林家帮着打理后事,不想从房门外看见黛玉哭的死去活来,当时只觉得心像被刀子剜了一块,恨不得立即上前将她揽在怀里安慰,只是怕暴露身份生生忍住了,日后就画了这幅画带在身边。水溶看了会子画,忽而摇头失笑道:“什么时候从哥哥对妹妹的牵挂变成丝丝缕缕的情意了,真是想女人了不成。”

忽而又叹息一声,起身立在窗前看院子里地上斑驳的月光,他原本在边山学艺,林如海去世也只过去看了一眼,行了子婿之礼就匆匆赶回,后来父王、大哥突然遭害,母妃又一病不起,自己六神无主,差点打击的爬不起来。接着匆忙接过王位、顶起门户,朝堂又动荡不安,三年来连吃饭睡觉的空儿都想着怎样别让王府败在自己手上,也没心思探听她住在贾府可还顺心,偶尔听宝玉说吟诗作画倒也快活,自己也没上心。不想那天林管家急匆匆进府请他进宫请旨,说是那府要做主她的婚事,方才发觉她在那府恐日子过的并不遂心,这些年真辜负岳父大人的托付了。好在马上就要成亲了,她不必再受寄人篱下之苦,心下稍稍释怀了些。

眼见月已西斜,明日还要布置林府的守卫,遂回屋歇下不提。

就这样了,亲看着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