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除了春节期间杨慧和施大国因施家的祖宅而大闹离婚外，施家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小娟的婚事有了眉目。

这桩婚事是施大妹牵线搭桥保的媒。春节假期里，施大妹将二人约到自己家中见了一面，双方都无异议，这事就算是成了。

小娟过完年已满20周岁，按照《婚姻法》的规定，她已达到了最低的法定结婚年龄。施二妹夫妇似乎是急不可待地想把这女儿嫁出去。

其实，也难怪他们会这样。这多一个人在家，就多一张口吃饭。家里的开销是光见消耗，不见补充的。

大留初中肄业后，在一家汽车修配厂里当了学徒，算是安定了下来。小娟呢？自从闹学事件后，倒是乖乖地上了一段时间学。但是正如杨慧所料，好景不长，不久便又生了厌学的心思。因着学费的缘故，她不得不被束缚住手脚，勉勉强强地熬到了毕业。也正如杨慧所料，以她的资质是不会有航空公司会录用她的。别说是空姐了，就连地勤人都瞧不上。毕业后的小娟便又开始了在工厂当女工的日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做几个月换一家厂，竟没有一份工作是能做得长久的。再后来，索性也不找工作，在家做起了啃老族。这不，把施二妹夫妇逼得没了办法，只得千方百计地动脑筋，想法儿把她从家里弄出去。

原以为一桩心愿已了，施二妹夫妇可以放下心来，可瞧着二人脸上的神色不但毫无喜色，反倒是越发的凝重了。

“谁让他们夫妻二人平时也没个算计，家里本就没几个钱也不知道省吃俭用的存点下来。现如今这要嫁女儿办事情了，知道没钱了，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低声下气地问人借，瞧着都没出息。”

清明节前后，施家人上坟祭祖完毕，聚在一起聊天时，施大妹瞅着施二妹夫妇不在的空档，向众人抱怨道。

“可不是。”施小妹颇为认同大姐的说法，“他们家的自留地永远都是荒废着。我也劝过二姐，好歹种点菜，至少这饭钱上的开销可以省点。”

“她笨手笨脚的，会种什么？”施大妹轻蔑地说着。

“你猜她怎么回我的？”施小妹一脸无奈，“她说他们家那几个祖宗不喜欢蔬菜，平时碰都不碰，只知道吃肉，还特别挑剔，专门去买那些贵的熟食回来吃。她说自己就算种菜，也是白费力气。这地荒着就让它荒着吧！”

众人听完后都唏嘘不已，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许就是他们一家子。

婚事定下后的这段时间里，施二妹一家为了小娟的婚事忙得不可开交。这纳聘彩礼之事无需赘述，单说这小娟的嫁妆，真真是难倒了夫妻二人。

“五一”假期，施家人团聚时，施大妹不免又向众人抱怨上了。

“你说这顺发和二妹两人，怎么这么笨，连买个电视机这样的小事都搞不定。”施大妹揉着自己的大腿，埋怨道，“昨天我带着他们去市区给小娟挑嫁妆里要准备着的家电，简直快把我给气死了。”

“怎么啦？”施小妹关切地询问道。

“这两人心里也真是没个算计，计划买什么，打算买什么，是一问三不知。既然他们这么没算计，我想着干脆替他们拿拿主意，挑些价格适中，质量好点的国产品牌买。谁知他们竟不领情，直往那些贵的进口品牌的地方钻。那是他们用得起的东西吗？自己手上有多少钱真是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众人听完都沉默不语。

施大妹接着哭诉道：“我是劝也劝不好，拉也拉不住。顺发还跟我急，说什么我不拿小娟当自己孩子，不肯给她买好东西。我真的是有苦说不出啊！”

“这个顺发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施小国替大姐打抱不平，“他也不想想，他们如今这副样子，都是谁的问题？还不是他这个当家的人没有把家当好吗？他倒有脸怪别人。”

“可不是？现在他为了嫁个女儿就已经欠下这一屁股债，眼看着大留也该要成婚了，到时候又是一大笔债，我倒要看看到时候这前债还未还清，他是要上哪儿再去借这个钱？”施大妹接口道。

“眼看着孩子们都大了，我们都得为自家的事预备下钱，这次我借他们的钱已经是我能拿出来的所有了，下次是再拿不出来了。”施小妹也附和着。

“还有一个问题，你们想过没有？这钱借出去了，依照他们两个这种没算计的过日子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攒下钱来还我们呢？我们借出去的钱何时才能收回？”施小国抛出了一个众人无解的问题来。

众人都回答不上来，索性转换话题，任由着各自的心性，七嘴八舌地将施二妹夫妇狠狠痛斥了一番，将平日里所见所闻到的各种不满一股脑全抖落了出来。

杨慧冷眼旁观了一段时间，心中也颇觉这夫妻二人不像话。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亲戚，是无法回避的问题，现在光顾着逞口舌之快根本无济于事，只有解决了该解决的问题，解了这眼下的燃眉之急才是当下之事。

思路一旦理清后，杨慧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已有了主意。

她开口向众人说道：“之前顺发来向我借钱时，我给他算过一笔账，这添置嫁妆的费用各种各样加一块儿在三万上下，这摆酒席可以略微缩减些，五万左右即可，这统共算起来七八万多不到十万的费用……”

“大嫂，你想说什么？”施小妹不解其意。

杨慧不答，自顾自继续说下去：“这按规矩，施二妹办喜事，我们施家和顺发他们家那边的亲戚都是要出份子钱的。以往一般都是三四千左右，对吧？一般来说这举债办事的人家，往往最后都会拿这份子钱去还债，对吧？”

众人茫然地点点头。

施大妹性子急，催促道：“大嫂，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急，听我说下去就是了。”施大妹打断了杨慧的讲话，似乎招致了她的不满，她看了一眼对方，继续说下去，“我是想着，这二妹家的条件我们都是知道的，他们夫妻二人的能耐我们也是心里有数的，与其把钱交给他们任其挥霍，不如我们一起帮忙谋划，把这钱都用在刀刃上。”

众人听杨慧这么说似乎有理，便静待她继续说下去。反倒是施大妹按耐不住，心直口快地说着：“顺发那脾气，会愿意我们插手他的事？这次买电视的事，我被他骂得这么惨，难道还不是个教训吗？

杨慧不以为然：“那要看是怎么帮？如果只是简单地指手画脚，他当然不乐意。但如果方法得当，他未必不肯。”

“听大嫂这话，看来你是已经有主意了。”施小妹欣喜地问道，“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看看是不是可行？”

“嗯。”杨慧环视了一圈众人，掰着手指头说道，“我看了一下，这嫁妆中的大件物件一般就是空调、冰箱、电视机、洗衣机、微波炉、沙发之类的东西，对吧？昨天大妹已经帮他们挑好了电视机，现在就只剩下这空调、冰箱、洗衣机、沙发这些大件了是吧？”见众人点头认同后，她接着自信满满地说着，“我想着不如我们这次稍微多添些份子钱的数额，然后每家人家认领一件嫁妆，将这家电和剩余的份子钱一并作为贺礼送给他们。家电可以作为小娟的嫁妆，份子钱又可以让他们摆酒宴，若再有多还可以用来还债。你们觉得如何？”

看到众人都在思索自己的话，杨慧又补充了一句：“由我们操心替他们采买，既帮他们省了买嫁妆的麻烦，又免了我们担心他们办事不力，白糟蹋了钱。再说，这是我们大家的一分心意，不算是插手管闲事，他顺发也不好来责怪我们。”

施小妹听完后，一拍手，称赞道：“太好了。这办法一下子就解了眼下我们遇到的困局。而且，每家人家只分担一件嫁妆，采买起来也不费事。省去了嫁妆的大头费用，这酒席的菜式再斟酌些，只要看上去体面就行，不必一味计较山珍海味的，这便花不了太多的钱。如此一来，二妹需要借的钱较之之前就少了不少。大嫂这主意真是好极了。”

然而，施小国却皱着眉质疑道：“好是好，可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杨慧问道。

“这洗衣机、微波炉这样的费用还有限，但冰箱、空调、沙发这类的，高档些的价格可是要上万的，我们不可能拿出上万元的份子钱吧？”

杨慧反驳道：“有句话说的好，叫看钱办事。钱多是多的办法，钱少则是少的办法。我们不是那有钱的人家，自是不用去买那些贵得离谱的东西。”

“就算这样，不同的东西，价格也有高低，大家分开买，有些人花的钱多，有些人花的钱少，好像不太公平。”

“公平？”杨慧听到这两个字立即不由自主地冷哼一声。

发现自己有些失态，杨慧赶紧强压下心头的不满，徐徐开口解释道：“所以说我们必须要统一一下每家的份子钱数额，做个预算，所有的家电都必须控制在这个预算内，不需要买太昂贵的东西，性价比高的，看着体面的就行。”

众人听完后，纷纷点头表示赞同。随即，众人便围着份子钱的金额，各家认领家电的事宜展开了一番详尽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