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十一”国庆假期，小娟的婚礼顺利举行。新郎家也姓施，单名一个杰字，大家便都称呼他为阿杰。

因为杨慧先前出的主意，施二妹夫妇这次为女办婚宴所费有限，但婚礼质量却丝毫未受影响，两人自是喜不自禁，心满意足。只是，这妹妹先于哥哥成婚，多少有违乡下“长幼有序”的传统规矩。施家虽有先例——施大国便是晚于众弟妹，最后成婚的——但施大国是因为一直只身在外闯荡，为了接济家里才耽误自己，情况与大留不可相提并论。哥哥的婚事难免成为众人议论关注的焦点，也为这喜庆的氛围平添了一份堵心。

面对他人的询问，施二妹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我怎么不着急？可着急有什么用？也得有姑娘看的上咱家大留才行呀！”

“那你也该多留意些，帮他张罗张罗，托人给他做做媒，相相亲什么的。”施小妹说着，“你看大姐，为了阿新的婚事，忙前忙后的，操碎了心，你好歹学着点呀！你看看她给阿新物色的这个媳妇多好啊！”

“我怎么没给他物色？”施二妹委屈地抱怨道，“你问问他自己，我有没有给他找过相亲的对象？都不下四五个了。连大姐也给介绍过两个。可他每次都是和人家见过一面之后便没了下文，我能怎么办？”

“为什么没下文了？你问大留了吗？”

“问了。他不肯好好同我说，只说没再见面。”

“他自己主动去约过女孩没？”

施二妹摇了摇头。这意思到底是她不知道还是大留没主动约过就不得而知了。施小妹问了半天，施二妹笨嘴拙舌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施小妹恨得牙根直痒痒：“一家子都是笨的，连谈个对象都不会。这相亲谈恋爱的事，向来都是男孩子要主动些的。你见过面之后不去约人家，难倒还打算让女孩子舔着脸来主动送上门吗？你们家又不是什么豪门大户，人家上赶着要嫁进来。这种事自己不上心，别人是想帮也帮不上忙的。”

施二妹也跟着叹气：“我和顺发都是笨人，好多事儿还得仰仗着你们这些舅舅、姨妈。”

施小妹见她如此这般低声下气，毫无骨气，也是无奈。她想了想便又说道：“我们厂里最近新招了一批女工进来。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姑娘，有一个我瞧着挺机灵的，还收做了徒弟。要不，我给大留介绍介绍。”

施二妹一听，一扫脸上的愁闷，立即笑开了花：“这敢情好。只是不知这姑娘家什么条件？”

“你还打听别人家的条件？你们家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正因为我们家条件不好，要是再讨一个败家的进来，我们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施小妹见她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埋怨，赶紧缓和口气说道，“小姑娘自身条件倒不错，个头超过了1米6，长得也清秀，说话办事大方得体。硬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地方，就只有这户口一条。她是外地人。”

施二妹开头听着挺乐意的，待听到女孩是外地的，便有些不乐意。

施小妹看出了她的心思，劝解道：“现在这外地女孩好多都胜过本地的，家里条件也不一定差到哪儿去。”

“家里条件好会出来打工？”施二妹质疑道。

“这正说明人家小姑娘有志气，有理想，想为自己谋一个更好的前程呀！”

“那就请她去别处谋前程吧！我们家庙小，容不下大佛。”

“你这人，怎么这样？”施小妹气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娶外地人不是一件什么丢脸的事。市区里还有好多人家娶外来媳妇的呢！你这思想要改改。你都还没见过人姑娘就这么一口回绝了，要真是个好的，不是太可惜了？”

施二妹始终梗着脖子，不肯点头。施小妹无法，只得耐着性子好言相劝：“我看这样吧！要不先安排大留和姑娘见个面，要是大留看得中，我们再谈之后的事。要是看不中，便算了。你看行不？”

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在为自己孩子的婚事操心，施二妹也不好太不给面子，便应承下来了。

施小妹说干就干，雷厉风行地安排了一次相亲。大留和那姑娘倒是看对了眼，彼此都同意继续交往下去。施小妹见促成此事，倒也满心欢喜。不料，施二妹半路杀出，横加阻拦，说什么都不同意大留和那姑娘再见面。那姑娘还不惜自降身价亲自上门来恳求施二妹的谅解，奈何施二妹就是铁了心的不同意。从姑娘到来的那一刻起，施二妹就躲进了屋子里，无论谁劝都不肯出来相见，还喝叱顺发和大留不准放人进屋。不过这姑娘的毅力也是够惊人的，愣是在施二妹家门口站了半个多小时。施二妹一看这样还赶不走人，只得使出杀手锏，来了一招“铁将军把门”，甩脸锁门，生生将姑娘挡在了家门口。

姑娘吃了一个大大的闭门羹，丢了好大的面子，第二天面对询问上门情况的施小妹，难免要哭诉一番。施小妹听后也是震惊不小，当晚便叫上了施大妹，两人打算一起上门去当说客。

施二妹冷着一张脸，对上门来劝说的施大妹和施小妹说道：“那姑娘我见到了，是个不错的孩子。”

“既然你也觉得好，为什么不同意呢？”施小妹百思不得其解。

“正因为她太好了，我才不能同意。”施二妹自有自己的一番考量，“那姑娘自身条件这么好，找我们这样的人家图什么呢？我们家条件大家都是知道的，要钱肯定是没有的。那她图什么呀？我想来想去她能图的就只有户口了。外地人嫁过来，大多都是想混个城市户口。等户口问题解决了，扭头就闹离婚，然后再去找个有钱的，逍遥地过下半辈子去了。这种事虽然我没亲眼见过，但也听过不少，我不能不提防。我可不想我的儿子摊上这种人，白白被带累坏了名声。再说，我们家本就不太被人瞧得起，断不能再出这样有辱门风的事。”

“你怎么能这么想？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施小妹无力地争辩着。

“反正我主意已定，你们再怎么劝都没用。”

施二妹说完这话，居然转身上楼回到自己的卧房内，独留施大妹和施小妹二人尴尬地坐在她家客堂间里。

“走吧！”施大妹见施二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知道再劝无意，便拉着施小妹向外走去，“这事我们就别管了，她的儿媳由着她自己找去。这么不知好歹，油盐不进的，以后有她的苦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