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待到2014年清明家宴时，施家门前场地上再添一辆车——小娟夫妇的新车。施家众人戏称“怕是再这样下去，只有把门前那条小沟给填上才能有场地停下施家人的车了。”

可在蕾蕾的眼里，这辆新车颇为扎眼。或许在他人眼中，一辆十万不到的车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深知其中来龙去脉的蕾蕾而言，这车本不该存在的。

而这一次施大妹倒是和蕾蕾有了一致的看法。

“那婆子在外放谣言，说是给了我十万元才换来了她孙女一个户口。我是百口莫辩，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现如今你们都知道她这十万究竟是花在何处了吧？要不是我们帮她搞定了户口，她哪里保得住这十万元？她又拿什么钱给儿子买车？早知是这个结果，当初我真该开口向她讨十万元的，不该这么便宜了她。”

不敢大肆张扬的施大妹，只得在背地里咬牙切齿地向施小妹等人抱怨。

有人买了新车，而有人正打算买新房。可见这十多年来，施家人的生活是越过越富足了。

要买房的是小宝，目的是为了元宝将来的入学提前做好准备。

中国人对孩子教育的重视程度放眼全世界都是数一数二的。为了孩子不输在人生的起跑线上，家长们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购买学区房便是其中一条途径。在人脉关系上建树平平的小宝，将眼光投向了房产。不过这两年来施家老宅周边的商品房价也是水涨船高得厉害，早不可与四五年同日而语了。即便小宝这两年来工资翻了几翻，手头上的闲钱明显多了起来，经济较之前宽裕了不少，但是要想靠一己之力购买下一套新建房，又是学区房，实力上还是显得单薄了些。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二手房。而他看中的房源正是目前小云所居住的那个小区，对口的小学其教育质量是周边所有学校里最好的。

清明假期前正逢轮休期的施大国，在乡下忙完自留地后，回到了市区。到家时已是晚上八点多，此时杨慧正歪靠在沙发上玩着手机游戏。听到施大国开锁进门的声音后，杨慧连头也没抬，只是问了句“回来啦，这次又带什么菜回来了”，可见其对游戏的专注程度有多高了。

施大国也不答言，放下手中的包袱后，径直走到杨慧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盛气凌人地说道：“明天去银行取十五万出来，我有急用。”

“你要那么多钱干嘛？”杨慧漫不经心地问道。说话时，手里的活丝毫没有停顿，视线也始终盯着手机屏幕。

“借给小国。”施大国回答得干脆利落。

“什么？”杨慧闻言“嗖”的一下坐直了身子，再也顾不上手中的游戏，手机被扔到了一边。

杨慧瞪着施大国，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没跟我商量就答应借给他了？”

“没有。”施大国照实回答道，“我这不是回来找你商量来了吗？”

“你这是商量吗？你这口气分明是在下命令啊！”杨慧有些愠怒。

“你别管我什么口气，你只要明天去银行把钱取出来就行。我还要赶在回工地前再回去一趟乡下，把钱给小国送过去。”

“你还要给他送过去？”杨慧已经不是愠怒，而是有些恼怒了。

“他没空来拿，只有我给他送过去了。”施大国有一说一地回答道。

“不借。”杨慧态度决绝地说道。

“为什么不借？”施大国面色一沉，口气也强硬起来。

“我就纳闷了，施大国，你们施家人是不是不管办什么事都要借钱啊？办事不借钱他们就难受是吧？阿新结婚，施大妹来借；小娟结婚，大留结婚，施二妹来借了两次；小宝结婚，施小国也来借。上次他施小国借的钱才还回来多久啊？现在又来借。难道你们施家人都不懂看钱办事的道理吗？有多少钱办多大的事，这道理就这么难明白吗？你们倒好，一个个的钱没挣下多少，还净爱往大里整。我说，你们施家的人怎么那么爱打肿脸充胖子呢？”杨慧将心中的不满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面对杨慧的满腹牢骚，施大国不为所动。

“你这叫什么话？兄弟姊妹间本就该互相扶持的。何况他们借钱都是用来办正经事的，又不是拿去吃喝嫖赌，不务正业，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我哪里是在说他们借钱不办正事？我是这个意思吗？你不要故意歪曲好不好？我是说你们施家人平日里大手大脚惯了，不知道积蓄，一到办事时就捉襟见肘，开始四处借钱。可谁的钱不是牙缝里省出来的？谁的钱不是留着关键时刻派用处的？这要是借给他们了，万一我们自己遇到急着用钱的地方时该怎么办？你是去催他们还钱还是不催？他们要是一时半刻还不出来，你又该怎么办？这要硬催，按你们施家人的德行还不得给我们脸色看。这年头谁不知道欠债的比讨债的要横。”

“你哪来那么多牢骚？他们哪一次借钱赖账不还了？再说我们家现在不是没什么用钱的地方吗？这钱搁银行里也是白搁着，现在小国急着用钱，倒不如拿出来借他，我们也乐的做个人情，有什么不好的呢？”

“是，他们是都按时还了。可是每次借钱之前都是信誓旦旦地承诺会按照当年的银行利息算给我们，绝不让我们吃亏。可到了还钱的时候又是怎么样的呢？他们在你面前诉个苦，装个可怜，你就大手一挥，不是象征性的意思意思，就是干脆直接把利息给免了。我们家不是开银行的，我们也不是做慈善的，你大方也该有个限度啊！”杨慧又是一连串的埋怨。

“不就是让你拿点钱出来吗？怎么那么多废话呢？”

“我话怎么可能不多？”杨慧反问道，“我们跟他们商量点事就是亲兄弟明算账，他们跟我们伸手要东西就是自家人不要计较。你们施家人这种看人下菜碟的做法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你怎么越扯越远了？”施大国眉头紧锁，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我有说错吗？”杨慧继续不依不饶。

施大国不欲再纠缠下去：“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这钱你借是不借？”

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似乎让施大国有些恼羞成怒后，杨慧略有收敛，放缓了口气说道：“施小国这次又是为什么借钱啊？”

见杨慧主动放下身段来，施大国也不再计较，顺坡下驴地放软了口气，回答道：“小宝要买学区房，看中了小云他们那个小区的一套二手房。过两天就要签合同交款了，现在首付还差着十五万，小国这才来问我借的。”

听完施大国的话，杨慧的眼珠转了两转，说道：“他手上不是还有套房子吗？当初在我的劝说下，他买来给小宝当婚房的，结果两人婚后一天都没去住过，现在卖掉给小宝凑首付不是正好。”

“那房子被租出去了，现在还在租期内。这房子里住着人，你让他怎么卖呀？”

“你少来蒙我，出租归出租，又不影响卖。这话不会又是小国跟你说的吧！”

“就算要卖，现在也来不及了。小宝那儿估计下周就要交钱了。”施大国辩解道。

“还是那句话，你们施家人做事前都不计划的吗？既然打算买学区房，为什么不事先筹划好，预备下足够首付的钱？”杨慧不自觉地又抱怨起来。

“你知道什么？不是你说的这么回事儿。”施大国解释道，“施华的父母本来说这房子的首付由他们帮着出，但小宝不同意，说是要自己来。”

“这不挺好吗？他丈人有这个经济实力，为什么不让他们帮忙呢？”杨慧不解其意。

“你懂什么？”施大国这次没再费口舌解释，只是丢了这么一句话给杨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