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药物治疗，靠溶血的药物疏通血管。不过……”医生又是一个转折，语带遗憾地说道，“你爸爸的凝血功能不好——不能说是不好，准确来说是很差——溶血的药物是扩张血管的，你爸爸有严重的动脉硬化现象，使用这类药物很可能会造成血管破裂。一旦血管破裂，就会造成体内大出血，其后果也是致命的。”

“这么说，我爸爸的病已经没法治了吗？”蕾蕾绝望地低喃着。

“你爸爸的治疗方案都是自相矛盾的，从我们的角度来说的确已经束手无策了。”医生解释道，“接下来就是你们家属如何选择了。是冒险给他动手术，还是保守地延续他的生命，你们要尽快做出选择，而且必须越快越好。同时，你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他的心脏已经很糟糕了，有可能随时会离开。”

医生的声音柔和而委婉，可在蕾蕾听来却字字如针，扎得她耳膜生疼。

“我现在有些乱，能不能让我冷静一下，回去和我妈妈商量一下，明天再来答复你。”蕾蕾有些磕巴地说完后，便直愣愣地看着医生，等待着她的答复。

医生报以同情的眼神，回望着蕾蕾，并缓缓点了点头，说了三个字：“可以的。”

因为施大国现在在吃食方面十分挑剔，杨慧和蕾蕾没有在医院为其订餐。于是，杨慧在办理完施大国的住院手续后，便先行一步回到家中，为施大国准备起了晚餐。蕾蕾在和医生聊完后，便也匆匆赶回，一会儿她还要再回医院去给施大国送晚饭。

杨慧给施大国的晚餐准备了海参，这是施小妹在得知施大国的身体每况愈下后特意送来的。此外，还有蕾蕾给施大国买的鸽子。杨慧切了半只炖了汤。

“一会儿，你去医院的时候别忘了把你买的那瓶萝卜头给你爸带上。”杨慧叮嘱道，“这么多酱菜里，他就吃那瓶萝卜头，他说只有那萝卜头是有味的。”

杨慧说完后却得不到蕾蕾丝毫的回应，遂好奇地转头望向蕾蕾。只见她坐在餐桌旁，直愣愣地望着桌面发呆，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杨慧走到蕾蕾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蕾蕾，你怎么了？”

蕾蕾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后，方才回过神。听到杨慧问她，犹豫了一番后，还是把下午她和医生交谈的事如实告诉了杨慧。

杨慧听完后也是震惊不已，她也没料到施大国的身体竟已糟糕到如此地步。之前，她还乐观地以为施大国住院一段时间后，便可以接受化疗了。

“怎么会这样呢？”杨慧难以置信地喃喃低语着。

“看来，我们要做好陪夜的准备了。”蕾蕾神色凝重地说道。

杨慧默然点头。不多时，她似是想到什么要事般，忽又开口说道：“我要不要通知你几个姑姑呀？”

“跟他们说什么？”一听到和施家有关的人事物，蕾蕾瞬间便黑了脸。

“你爸爸怕是真挨不了多久了，我也得通知他们一声，把你爸的病情告知他们，让他们也做好心理准备。”杨慧解释道。

“我看不必。”蕾蕾冷然否决道，“告诉他们又有什么用？他们只是拿老爸当免费保姆，又不是真的在乎他。你告诉他们，难道还指望他们能为老爸做些什么事来替我们分担吗？”

“但要是你现在不跟他们说清楚，万一你爸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们还不得被他们的唾沫星子给淹死啊？”杨慧一脸顾虑地说道。

蕾蕾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脸疲惫地说道：“随你吧！”

于是，在蕾蕾给施大国送饭去的这段时间里，杨慧给施小妹打了个电话，将施大国的真实情况一五一十地转告给了她。施小妹听完后，当时就在电话那头哭上了。杨慧被她这么一哭，也触动了心肠，少不得要陪着掉几滴泪来。

片刻后，施小妹止住悲声，哽咽地问道：“大嫂，大姐他们都知道了吗？”

“还没有，我也是刚从医院回来，第一时间就给你打了电话。”杨慧如实说道，“要不大妹那里你帮我去通知吧？我这儿还要忙着给你大哥再整理些住院时需要的物品，今天你大哥去医院去得急，还有好些东西没有整理出来，我得接着整理，明天好给他送去。”

“行，大姐他们就交给我来通知吧！”施小妹爽快地答应道，随即又不忘嘱咐道，“大嫂，那你忙吧！一定要把大哥照顾好呀！”

杨慧“唉、唉”的答应着挂断了电话。

而另一边，蕾蕾去到医院，给施大国送晚饭。她摇动手柄，将病床的上半部支起，以便施大国坐起来时，背后有所依靠。如今，他连坐直身子都已显吃力。随后，蕾蕾架好了小桌板，将饭盒从保温袋中取出，在小桌板上一一放好。待一切准备就绪后，蕾蕾侍立一旁，伺候着施大国就餐。

施大国的双手已握不住筷子，只能用勺子，一勺一勺舀着吃。可即便这样，他颤抖的双手仍旧抓不稳勺子。蕾蕾不得不用筷子将菜夹到碗里，让施大国就着碗的边缘，抹着吃。

“我的手已经不听我使唤了。”施大国沮丧地说道，并将右手抬起来，示意蕾蕾看他的手指，“这个小拇指已经不能动了，失去知觉了。”

一阵灼烧感瞬间涌上眼眶，蕾蕾强忍悲意，安慰道：“人老了都是这样的，机能会慢慢衰退。很正常的，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施大国听了也不言语，继续埋头喝起了粥。由于碗身较深，碗底的粥施大国舀不上来，于是他便用双手捧起粥碗，想将碗送到嘴边，仰头喝粥。可是，他的双手颤抖得太厉害了，而他的手指又无力抓稳粥碗。在粥碗离开小桌板的瞬间，便倾覆下来。碗底剩余的一小部分粥，全部洒落在施大国的衣襟上。

蕾蕾见状，赶紧取了条毛巾，去到病房外的水池边，将毛巾润湿后，再回到病房，替施大国擦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