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作七言还需月圆
作者:浅淡忧伤      更新:2019-10-16 19:41      字数:2606

石潜拍着栏杆,对苏尘吼道:“苏子清,你欺人太甚!这诗是什么意思?”

苏尘笑道:“怎么,石兄让我为小曼姑娘作诗,我便作了,这还不行吗?”

“你!我!你!”石潜你你我我了半天,却不知应该如何说。说苏尘作了一首讽刺诗,讽刺自己?可是明明是自己让苏尘作的。可若是不说,那就像咽了黄连,苦楚难耐。

正犹豫不决间,小曼姑娘却施施然躬身对苏尘谢道:“谢苏公子教诲,奴婢一定不负公子期望。”

这时候,苏尘作的诗已经在诸楼阁间传开,大家在哄笑之余,倒是发现这诗作的其实还不错。尤其其中一句“江湖儿女原有种,小村思妇尚知非”,仔细想来,道理最是浅显易懂。于是又有一些人给苏尘打赏,打赏数量虽然赶不上齐志远的那首《雨霖铃》,但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将近七百之数。小曼姑娘的赏花瞬间来到了三千余朵,独占鳌头。

虽然苏尘的诗讽刺意味十足,但确实是给小曼姑娘写的,小曼姑娘也确实因此,与其他姑娘拉开了相当大的差距。这三千余朵赏花,就算不能成为花魁,却也能够在前五之中。

小曼姑娘谢过之后,飘飘下台,脸上还有些难堪。不过这不重要,拿到了三千多赏花才重要。君不见旁边的姑娘们羡慕嫉妒的眼神。无论什么年头,笑贫不笑娼是至理。尽管苏尘的诗让小曼姑娘异常尴尬,然而小曼姑娘的赏花就是比她们所有人的都多。

这就是现实。

苏祁天仔细想了想苏尘的诗,默默点点头,道:“嗯,少年诗圣,确实有几分才华。这诗虽然浅显易懂,但其最佳处便是它的浅显易懂。这道理当是极为有用的。”

沈怆然不屑一顾,道:“如果少年诗圣只有这个水平,那确实,少年诗圣,只是少年诗圣而已。”他的话的重音在“少年”二字之上,言下之意,少年诗圣,长大之后也没什么。想必之所以少年时能够被人称赞,不过在于其少年时高于平均水平的作诗能力罢了。

陈破金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诗里面的深意。他喊了一声苏尘,道:“喂,这诗怎么了?他们都笑什么?”

苏尘道:“你还太小,以后会明白的。”

“我小?”陈破金心想,你也不过比我大上几岁而已,我又哪里小了?其时大陈的普通男性,十四五岁便已经成家,知人间疾苦。富贵人家的少爷千金自然与普通人不同。但陈破金始终认为,自己已经什么都懂了。

主看台上,陈诰三人也听到了苏尘的破诗。陈昀有些尴尬,自己的学生如此当众揭人短,实在有些放肆。然而陈诰却哈哈大笑,道:“这就是小苏的风格啊,这就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孟知州不知陈诰和苏尘有什么关系,陈昀却能够猜得大概。他有时都在想,也许苏尘是陈诰的私生子也说不定。要不然为什么当初苏尘失踪,陈诰如此出力?

不过这想法,也只是想想罢了。

小曼姑娘下台之后,倒是给了石潜一个台阶。石潜哼了一声,瞪了苏尘一眼,不再说话。

吴书同看石潜不忿的样子,趁机在旁边说道:“石兄,苏尘这小子实在不知好歹,竟然当众折咱们的面子。要我说,咱们应该好好找个机会,给他一个教训。”

齐志远听到吴书同的话,道:“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还是以和为贵的好。”

“那他如此折辱我们,我们就要闷不吭声吗?”吴书同道。他对苏尘的怨愤来的莫名其妙,苏尘被赶出陈昀门下,他便大肆嘲讽苏尘,苏尘只不过在陈府门口怼了他几句,他就似乎积怨颇深一般。其实齐志远对苏尘的怨愤比之吴书同要来得更重,但齐志远似乎却都不放在心上。即便是此刻,苏尘当众羞辱他和石潜,他也保持着一种淡定。

这边几个人还在说话,台上已经走上来一个身穿绿衣的美貌女子。

“来了,红玉来了。”沈怆然看到那女子,不禁说道。苏祁天看了看红玉,红玉身穿绿衣,听起来好像用一种红配绿赛狗屁的感觉,但其实红玉身上,没有一丝红色,尽是绿衣。红玉姑娘有一张瓜子脸,肤色白皙,眼睛小了一点,但嘴唇甚为性感,倒是有一种别样的情调。

苏祁天笑道:“你方唱罢我登场,沈公子,该你表演了。”

沈怆然没有说话,微微颔首,嘴角略带微笑。前文说过,沈怆然此人姘头极多,许多大家闺秀都被他悄无声息的弄到了手。然而沈怆然知道,与这些大家闺秀月下相约是可以的,但万万不能娶进门。但凡富贵人家,总有些臭毛病,沈怆然更喜欢那些温柔而没有脾气的淑女。如果要说谁最温柔最听话,那得是青楼中退下的女子。青楼女子因一生颠沛,若嫁给了一个郎君,那定是倍加珍惜的。红玉便是一个这样的女子,自从和沈怆然相爱后,红玉可以说是将一颗心全都交给了沈怆然。

对沈怆然百依百顺,绝不违逆。这太适合沈怆然了。

故此,沈怆然便在今年,想要给红玉夺下一个花魁之名,然后急流勇退。扬州诗魁迎娶扬州花魁,这份荣誉,可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碰到的。

台上的红玉已经翩翩起舞,她的舞蹈稳扎稳打,步伐平稳而有序,虽不是那般精妙,但在那副俏丽样子的加持下,确实赢得了许多人的注意。

一曲舞罢,红玉宛如万花丛中一点绿,婷婷立在舞台上。

四周顿时响起了大片的叫好声,而后,各种赏花也便纷迭而至。当然也有才子想要为其赋诗,就在大家挖空心思去想赞美之词的时候,忽听唱名道:“扬州沈怆然沈公子,为红玉姑娘赋词一首!”

此言一出,那些想着为红玉姑娘赠诗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人的名树的影,沈怆然名字一出,哪里还有人敢抢在前面去写诗?

只听唱官念道:“诗名:中秋玩月!”

然后大声朗诵:

“禅边风味客边愁,馈我清光又满楼。

一生可曾红几日,百年难忘玉中秋。

菊花信待重阳久,桂子香闻上界留。

遮莫圆明似前度,不知谁续广寒游。”

读罢,周围一片寂静。

“这诗……”许久,孟知州捋着胡子,道,“这诗难得。”

“确实难得。”陈昀有些苦涩的点点头。他苦涩,自然是方才齐志远和苏尘所作诗词,全都被这首《中秋玩月》给盖了过去。齐志远的词与中秋不搭,而且空有寂寥,少欢愉。苏尘的诗干脆就跟中秋毫无关系,纯粹的劝诫诗。沈怆然的这首诗,从题到文无不与中秋二字相连。

“趣味十足,婉约不失大气,不愧是扬州第一才子啊。”孟知州点头称赞。

陈诰也点头道:“妙极,妙极,最妙之处在于其颔联,一生可曾红几日,百年难忘玉中秋。又写对人生无常的感慨,又写对及时行乐的自在。最最精彩之处,便是这位扬州第一才子,两句话嵌套红玉姑娘的名字,却又不显得突兀,实在难得。”

“看来,今年的诗魁,定然又是这沈怆然的了。”孟知州感慨道。

(按:沈怆然所作七言,改自清代诗人慧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