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登出后，随着李凌飞身份公布，公众将东葵爆炸案的矛头由催灵人转向异灵人。事件的最终结果不仅阻止人灵双方关系继续恶化，还间接提高了异灵人收容法的支持率。

貌似灵械组秘密解决了药厂的案子，并未对外公开，当然我也没权知道。

金里昂将烟蒂捅进烟灰缸，起身面向窗外。

位于白木市灵察部总部的顶楼，从这里可以俯瞰一整条商业街。

虽然言炎有几百个不愿意，焱丛最终还是归还了古董店。政府大楼案的后续工作也进入尾声，生活总算平静下来。

从那天以后，童仪翎真的没再出现过，尽管金里昂想尽责到底，顺便送她去机场，可之前联系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应该已经走了吧，人界的电话卡在灵界可没什么用。

金里昂知道自己为何会惦记童仪翎。与其觉得她的性子能调动热闹气氛，倒不如说对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哎。走了就走了吧，我也该清闲下了。

金里昂推开窗户，任由热浪吹过全身。在空调房待太久，这股夏风反而让他感到温暖。

好！下午去喝茶吧！

“金队，这是这几天的档案，后勤部貌似忙不过来，所以分了点给咱们。说要在今天之内统计完，您要不看看？”

身后办公桌传来闷响，不用说也猜得到那是一叠厚厚的文件。

果然还是在外面跑案子好啊……

金里昂点燃香烟，深邃地吸了一口。

——

“霖云。”

“在。”

“准备好了吗？”

“嗯。”

“听我指令。3，2……”言炎在拳头上覆盖好灵气膜。

“bomb fire！”

一记重拳，脚下的水面随着焰浪产生剧烈爆炸，掀起数米高的浪花。

水花四溅，在阳光下和着几条黑亮的鱼闪耀光芒。

“看你的了！”言炎挥下另一拳，再次引爆灵气膜。

“嘿咿！”石霖云指间各夹着一把硅晶飞刀，在猎物全部纳入视线后，分两次将其投出。

刷刷！刷刷！

利器轻易穿过鱼身，很快又被落下的浪花吞没。言炎挽起裤脚，以插秧的姿势扎在湖中，斗志满满地望着湖面。

一个，两个……

用目光数着浮在水面上的战利品。他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漂亮！虽然漏了几条，今天午饭没问题了！”

双手提着肥大的鲤鱼，言炎踩着水花回到岸边，开心得像一名丰收的渔夫。

“维持肌肉增长确实离不开蛋白质，但干嘛非得用这种方式获取……”

几天前，两人选择一起口服秘药，在临近死亡边缘挣扎后，伤口果然开始迅速愈合。

于是那一天，创下工伤费新高的言炎，还兼破了重伤痊愈速度记录，一举成为医院的传奇人物。

“捕鱼是次要的，”言炎一边拔掉飞刀，将鱼扔进口袋，一边解释。“你看，在这个过程中，我不断熟练新必杀技，你也练习了远程攻击精准度，表面看是简单的捕猎，其实是我周虑的修炼计划。”

提起装得浑圆的口袋，将其抡在肩上。言炎露出得意的笑容。

“好了，他们快上班了，赶紧走吧！”说完，他纵身一跃，翻过篱笆，消失在一片芦苇之中。

解释得很僵硬……

石霖云还站在原地，看着一旁伫立的告示牌——私人养殖场，禁止游泳或垂钓。

越来越感觉自己入了非法团伙。

石霖云来到告示牌前，掏出准备已久的马克笔，在上面写起来。

因急用借走贵场的鱼，非常抱歉。在此留下联系方式，必定重金偿还。

收起笔，他突然听见汽车引擎声，赶紧朝篱笆奔去。

溜了溜了，这个脸丢不起。

现在是上午十点，天空烈日高照，汽车排成长队，滚烫的尾气让环境更加闷热。

从郊外回到市区，在原本应该浑身汗腻的街上，言炎身上的湖水却被蒸发干净，皮肤变得干净清爽。

“最近几天都没委托呢。”石霖云从后面追上来。无所事事的日子让他快发霉了。

“啊？我们做的小众向生意，基本不会有人光顾的。”言炎单手托着口袋。

“要不要宣传下？我们也可以干正经事吧。”

石霖云是指“非打打杀杀”类的活路。

“别，事务所就两个人，里昂忙不过来可以找我们，我们忙不过来找谁？”

“所以需要招聘人手啊。”

“算了，我都看不上眼。”言炎念头一转，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美丽的身影，又嘀咕到。“除非是那女的……”

该死。怎么还在想她呢？

“童小姐吗？”

石霖云倒是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了。

说起来，一切就像一场梦。

虽然几天前发生的事还记忆犹新，童仪翎来去如风的行事风格总让人怀疑她是否真的存在过。

“那次真是最后一面了啊。”

“说走就走，她是野猫吗……”

言炎的腹部突然一阵抽搐，这种感觉让他想起另一个人。

“还有那家伙。”

他看见街边上，一位母亲正抱着熟睡的婴儿，脸上洋溢出幸福。

“还没和他算清账呢，就被带走了。”言炎皱紧眉头，欢快的步子慢了下来。

“那群人到底是谁呢？”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言炎，你觉得李凌飞怎么样？”

“啊？”

“他不算特别坏吧，经历了那些事，谁的意志都会动摇。”

“我倒觉得他太脆弱了。”

“这么说也太……况且药厂那件事也不会是他干的啊。”

“那还能怎样？去电视台大闹一场，让他们改口？还是准备把那家伙救出来，让他自己证明清白？”

言炎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石霖云。这时后者才发现对方的表情已经十分阴沉。

“听着，我这人很现实，从小就嫌麻烦，对不关己的事没有一点谈论欲望。”他将口袋甩到身前。

“我在孤儿院呆了十八年。在那个狭小的世界里，体会不到双亲之爱，被迷茫和无助包围。等我浑浑噩噩离开那儿，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社会抛弃了。”

言炎瞪着双眼。

“最后只能干这行……说好听点是万事帮，但明人都清楚我们到底是干嘛的。这些社会边缘人，你，我，李凌飞。和里昂，童仪翎不一样。我们和世界没有交集！”

他从没和别人倾诉过这么多，直到今天说出口，言炎才明白自己为何会愤怒。

孤独。

日日夜夜，十八个三百六十五天的孤独。

而这份感情，恰好是他和李凌飞的共鸣。

两个异灵人，从曾经被抛弃，到如今被厌恶，共同经历着无比相似的人生。

言炎可怜李凌飞。因为身份特殊，他被当做替罪羊，成为社会舆论的牺牲品。

但言炎也知道，对方不需要同情。

怜悯是一种侮辱，无论对他还是李凌飞。

所以他恨他，恨李凌飞如此天真地当出头鸟，恨他接受不了痛苦，不愿像自己一样苟活。

眼里全是灵气？

回想起李凌飞的咆哮，即便不清楚意思，言炎也能猜到那是类似自己“总会做怪梦”那样折磨人的诅咒。

是很难过吧，异灵人确实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吧。

但是……

为什么你没坚持下来，为什么你输给了折磨，为什么你向苦难低头了？

为什么你这么脆弱？

这是言炎为对抗内心矛盾，为逃避与李凌飞的同病相怜而找的理由。

而且，不止是这件事。

言炎将视线从石霖云身上移开，看向别处。

明明有个外向的天性，却一直是一个人。

明明希望交朋友，却习惯了排斥他人。

石霖云的到来让言炎很高兴，甚至心生受宠若惊的感觉，为此刚开始他拒绝了，出于对孤独的习惯。

然而这次，到童仪翎临走前，哪怕只有一丁点可能，言炎都抱有期望。甚至天真认为“只要住院就能交到新同伴”

可当她提出离开的那一刻，言炎还是惊醒了——他和以前一样，注定与这个世界无缘。

于是他没开口，没在那个女孩转身离开时说出“有缘再见”这种话。

美好的幻想被粉碎，直到确认她离开，言炎才由心痛转变为后悔。

那几天都是如此，在孤独的后遗症边缘徘徊。

“抱歉，我……”言炎突然意识到失态。

“没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说实话我也一样不甘心。”石霖云摆了摆手。他明白言炎的意思。虽然自己情况略有不同，但也算没有个好童年，那种暴躁感再清楚不过。

见言炎依然很愧疚，为缓解紧张气氛，石霖云特意看向那一袋鱼。

“中午吃糖醋鲤鱼吧。我来做。”

加入事务所后，石霖云展示出与战斗时截然不同的一面，特别在家务方面。从打理房间，清洗衣物，到下厨烹饪样样精通，一度让言炎产生请了保姆的错觉。

“嘿……你来以后，我也能换换口味了。”

毕竟在那之前都是随便煎煮炒几下，或者干脆吃速食应付。

经过数十分钟的步行，两人回到黑牙街，发现有人已经守在事务所门前了。

“又去偷鱼。”

金里昂拿下香烟，吐出口烟雾。

“异灵人的事，能叫偷吗？”言炎提起口袋，露出标志性的不羁笑容。

“正好，还没尝过霖云做的鱼。”

“喂！又来蹭饭！交伙食费！”

“当然不会白吃白喝，”金里昂掐灭烟蒂，扔进垃圾桶。

“是给你们送委托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