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徐徐行之
作者:笔黛生花      更新:2019-11-24 03:34      字数:3244

宁渊细细地瞧着栾清那张神清骨秀的脸庞,双眸清澈明亮,他轻轻一笑但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以后你自然知晓,时辰不早了,快些睡吧,朕先回养心殿了。”

栾清默默地看着那人逐渐走远的背影,觉得有些陌生,她发现之前所了解的一切或许都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不过有一个认知是一样的,那就是无论上一世亦或这一世,她都会不自觉地沉醉在宁渊的容颜里。

但是...

栾清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算了,算了,小命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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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盛夏,养心殿外头的木槿花开的十分旺盛,花瓣外头粉嫩,里头有些虾子红,包裹着一束黄色的花蕊。

像是一个慵懒的美人伴着枝头摇曳着曼妙的身子,在太阳的照耀下独自绽放着最美的容颜。

外头烈阳高照,可养心殿里头却是冷若冰窖。

内务府安公公带着一众太监从天蒙蒙亮一直跪到现在,可这坐上之人却瞧都没瞧他们一眼,一言不语低头看书批折,周身散发的压迫感却让他们僵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若说有什么错的直接明说,该惩罚惩罚,该弥补弥补,可这一直吊着,人就容易胡思乱想。

安公公低了许久的头微微抬起,眼神向上一瞟,正巧对上了宁渊那冰冷的双眸,瞬间又将头垂的低低的。

宁渊将手里的书籍重重地拍在岸上,惊得底下人身子一抖,在让底下的人跪了三个时辰后,宁渊终于开了口。

“说说,朕为什么让你跪这么久,嗯?”

宁渊抬了抬下巴,顺势靠在椅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拂手。

安公公也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何事,一时心急只想着先磕头求饶,但话还没说出口,却被宁渊打断。

“想好了再说,不然朕就割了你的舌头。”宁渊眼神暗转,语气轻松,似乎在谈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安公公擦了擦满头的虚汗,认真地回想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突然想起昨晚遇见敬事房的公公向他不经意的提了一句。

“皇上今儿个也不知怎么了,竟翻了中宫的牌子。”

心下恍然大悟,急忙磕了几个响头,神情为难,稍显踌躇。

“皇上,并非是奴才想这么做,如今皇后禁足,后宫的事都是...都是由贵妃娘娘做主啊。”

“噢?”宁渊声音低沉,没有一丝温度。

一旁的承庆眉头一紧,左右思虑着什么,尔后微微侧目用余光打量宁渊,瞧准时机上前微拱双手。

“皇上,贵妃娘娘一向敬重皇后,奴才觉得内务府定是为了摆脱责任,故意污蔑贵妃娘娘。”

安公公听了之后立马急了眼,忍不住跪在地上向前挪了半米,指着承庆后头的小玄子。

“皇上,奴才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前几日贵妃娘娘为了在御花园宴请宾客,还让小玄子把中宫的冰块全都拿了去。”

宁渊将视线移到小玄子身上,小玄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微微颤抖。

承庆微微张口但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个字,瞧着宁渊脸上面无表情的模样,饶是他伺候了宁渊这么多年,如今也有些摸不准他的性子了。

回想起之前因帮着楚贵妃说了一些话后自己就被罚跪,况且,最近发现皇帝对皇后并不想之前那般冷淡,他一时间也不敢再开口,怕再次惹祸上身。

果然,他瞧见宁渊怏怏不悦地垂下眼眸,右手把玩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思索了片刻后,直言正色地开了口。

“既然失了职,那就依着规矩罚俸三个月,至于小玄子...打去役房。”

底下众人一半欢喜一半忧,喜的是庆幸自己没有被打去役房,毕竟那役房,可是最下等的人被奴役的地方,进去了基本上就一辈子都在那了,忧的是那三个月的俸禄就这么打水漂了。

可小玄子傻了眼,不住地跪在地上哀求:“陛下开恩呐!”

宁渊头也不抬,对他的求饶充耳不闻。他又急忙扯着承庆的衣摆,眉毛都快拧成一股麻绳,声音里带着哭腔:“师父,师父救救我。”

承庆一把扯开了小玄子的手,大义凛然地说:“既然犯了事,就得认罚,奴才这就带小玄子下去。”然后和几位太监一起把小玄子拉了出去。

宁渊提笔沾了沾墨汁,见着底下的人还跪着,眉毛下垂,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张。

“还愣着干吗?”

安公公带着众人告退后,立马回内务府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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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清坐在摇椅上悠闲自在地看着书,一旁的晴夏焦急地跟她禀报。

“娘娘,如今咱们中宫无论是吃的用的都十分短缺,再这样下去,怕是撑不到您解禁的时候啊。”

栾清耳不旁听,将书翻过一页,看的津津有味。秀春见栾清毫不关心的样子,心下也有些焦急。

“娘娘,奴婢这就去找皇上评理!”

栾清将书本往脸上一扣,双手环胸,脚尖点地轻轻一蹬,身子悠悠地摇了起来,闷着嗓子说:“别着急,再等等,说不准明儿就有人送过来了。况且这外头都是侍卫,你出不去。”

秀春扬起眉毛,瞪大双眼,愤愤地说:“这次再拦我,我就翻墙出去...”

栾清嗤笑:“以前不曾发现,你竟还有飞檐走壁的本领?”

秀春见自家主子打趣她,害羞又有些恼怒。但细想又觉得她说的对,这墙有数丈之高,怕是上的去下不来。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外头来了人,内务府的安公公带着一众太监将吃的穿的用的全都带了过来。晴夏见栾清如此料事如神,心中暗暗吃惊,秀春喜上眉梢,连忙带着晴夏一起出去迎接。

安公公进了屋,让太监们将冰块器皿都给安上,走到栾清面前赔笑。

“娘娘,之前是咱们内务府失职,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奴才这一次的疏忽吧。”

栾清伸手将脸上的书拿下,把书合上卷成一个圈,一下一下地轻拍手掌。

“安公公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以前本宫性子柔和,不愿与各宫交恶,不成想在他人眼里倒像是本宫性子软弱,可以随便任人欺负。”

栾清的语气轻柔舒缓,娓娓道来,但意思却耐人寻味。

良禽择木而栖,安公公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语气恭敬又坚定。

“娘娘雍容华贵,性子柔和是咱们后宫之福,怎敢对娘娘不敬。经此一事,奴才愿以娘娘马首是瞻。”

栾清停了手里的动作,脚尖点地停了摇椅的晃动。

“如此甚好,希望不会令本宫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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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盏赤铜攒花的宫灯摆在长案上,旁边有一块正正方方的黑色砚台,里头的墨汁已经干了一半,案上疏疏落落的散了几本奏折。

宁渊坐在圆椅上,褪去头冠,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背后,左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假寐,即便如此,眉宇间也隐隐透露出英气。面容清冷俊秀,宛如天人。

距离宁渊提出的三日期限已过两日,这几日薛义之一直奔波各地,不仅在京城里在查探,他还特意去了一趟林家老宅,询问了当地人对林江的看法。

如今证据确凿,他连身上的便服也没换,就这么风尘仆仆的直接进宫求见宁渊。

薛义之站在一旁,顾不得额头上冒出的薄汗,拂了拂衣袖拱手行礼,将这几天查出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陛下,据臣了解,京城里某位官员确实收了林江的贿赂,帮此人高升,吏部里对他的考核也全部是虚假的。臣去过那方郡县,当地人称这位林大人仗着郡守的身份,经常搜刮民脂民膏。当时林江准备进京任职时,还有不少人沿街放鞭炮。并不是他做的有多好,而是因为他们终于送走了这人。”

宁渊端着茶杯,茶杯盖掀起一半后停在那里。

“吏部考核虚假,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吏部尚书段昌鸿是默许的。”

“是。”薛义之微微停顿了一下,复而开口:“林江是林美人的父亲。”

宁渊见薛义之面露难色,像有话要说却又有些犹豫。他放在手里的茶杯,背靠圆椅上,右手一抬。

“继续。”

“臣以为,目前只能指向段昌鸿有问题,对于林美人求助楚贵妃,揭露楚相卖官鬻爵的罪状还是不足。”

宁渊微微挑眉,这结果比他预期的要好许多,他知道楚方河此人老谋深算,这几年一直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心腹,比如这吏部尚书段昌鸿。

如今想一举扳倒楚方河还是有些乏力的,不过先砍掉他的一只胳膊还是必要的。

“无妨,主要盯着段昌鸿。”

“是。”

门外承庆弯着腰曲着脖子,将耳朵贴在窗户上细细地听着里头的动静,他的眼睛本来就小,如今更是眯成了一条缝。听了半天直到屋里头没了动静,他瞧了瞧四下无人,悄悄地踏进了一旁开了半条缝的拱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