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伤口
作者:笔黛生花      更新:2019-11-24 03:34      字数:3328

一夜无梦,外头一阵阵清脆的鸟叫声吵醒了栾清,揉了揉眼睛缓了半刻清醒过来,发现身上盖着一条薄被。抬头望了望身旁,空无一人,只有一条叠好的被子压在床尾。

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到窗前,用桌上的木头架子架起槛框,抵着窗沿探出半个身子。

袅袅炊烟把厨房笼罩在一片薄雾中,婆婆忙碌的身影若隐若现。院子里还有一位老伯,佝偻着身子将半截圆木头竖起,颠了颠手里的斧头,瞄准上头的纹路干净利落地劈下去,动作娴熟流畅。

栾清拿起脸盆往外走去,屋后头有一条小溪,潺潺流水清凉透彻,洗漱过后,她踱步来到老伯身边,眼神明亮地看着他。

“老伯,您休息会,让我来试试?”

老伯将斧头撑在地上,微笑中又带着一丝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

“你这身板能行吗?”

栾清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点了点头自信地回道:“一回生,二回熟,这不还有您在一旁指点指点我吗。”

老伯把手里的斧头递给她,教她摆好动作,指着木柴的纹路说:“那你看好这道木纹,记住下斧子时要快准狠,气息均匀,关节放松些,你自己试试。”

栾清按照老伯教的诀窍有模有样的劈了下去,可惜第一回劈歪了,第二回气力不够,一直到了第三回才把木头一分为二。

她将额前散落的秀发别在耳后,开心地扬了扬手里的柴火,对着老伯笑道:“老伯,我还行吧?”

老伯点了点头坐在门口处的椅子上,拿出塞在腰间的烟杆往里头塞了点吐烟,点上火看着栾清。

得到了肯定,栾清心情大好。

在宫里她总觉得日子过得漫长,百般无聊。到了这儿,她却发现这朴实简单的生活竟有种说不出的惬意和自在。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朴实无华,却胜过人间百态。

就说劈柴这么一件小事,看起来简单,做起来不容易,不过掌握了其中的诀窍,看着脚边的柴火越堆越高时,还是让她产生小小的成就感。

宁渊从外头回来看到这一幕有些诧异,这么个大家闺秀,娇生惯养的人,竟然挽着袖子在劈柴,看上去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

他就这么倚靠在木门上静静的看着她,不过她到底是新手,劈了没多久就觉得手腕酸痛,停下动作扳了扳手腕。

宁渊眼尖的发现她那双柔若无骨的双手已经泛红了,快步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斧头。

“你去休息休息,我来吧。”

栾清狐疑地望了他一眼。

“你行吗?”

宁渊瞧都没瞧她一眼,话不多说将木头摆好,直接一斧头劈了下去。拿起两半柴火提到她面前,轻轻向后一扔,微微挑眉。

“你说呢?”

栾清瘪了瘪嘴,还真是男女有别啊,想她又费时又费力,还牢记老伯教的技巧下手,才堪堪劈了几块木头,可这人眼睛眨也不眨就这么下手,倒也有模有样。

“不就是气力大一些嘛。”栾清压低声音默默地说。

“你说什么?”

“我说你真厉害。”

听到栾清对他的夸赞,得意地笑了笑,微微推开她。

“你给我乖乖坐那去,跟老伯聊聊天,快去。”

宁渊摆了摆头,让她离他远一些,免得自己不留心伤到了她。

栾清本来是想为老伯一家做点什么,毕竟没他们的收留,昨晚他们就得以天为盖地为被了。如今宁渊自愿做一个免费劳动力,她也乐得自在。

她坐在老伯身边的另一张椅子上看着他,阳光的照耀下,他有条不紊,俊朗的脸上满是认真,手上动作越发流畅。她以前只见过这双手批阅奏折,如今竟也甘于做这些事。

更要命的是,那人认真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

怕自己的眼神过于刻意,栾清将目光投向他身后的木门,躺在椅子上与老伯闲聊。

“老伯,这里就你和婆婆两人吗?”

老伯拿着烟杆的手一顿,目光也同她一起望向那道木门,点了点头。

“那你们的孩子呢?”

老伯神情无奈,吸了一口吐烟,从鼻腔里慢慢呼了出来,眼神温和慈爱。

“我和老婆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栾清想起昨晚吃饭时婆婆无意提起一个名字,试探性地开了口。

“是...明儿姑娘吗?”

听见这个名字,老伯像是陷入了回忆,神情十分落寞。

“是啊,自明儿前年与人私奔后,我和老婆子日夜都盼着她回来,家里夜夜都留着一盏灯,老婆子说有了这盏灯,明儿就能找到回家的路,可是...”

老伯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岔开了话题。

“昨夜里老婆子以为是明儿回来了,没想到遇见了你们,可能她把你错认了,你别介意。”

难怪婆婆昨晚误以为他们俩是私奔逃出来的,栾清侧过身子摇了摇头。

“怎么会,我当然不介意。老伯,我想明儿也一定很想你们,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老伯明白栾清是在安慰他,但他眼神还是闪过一丝希冀。

“但愿吧。”

“吃饭了。”婆婆在屋里头招呼着他们进去吃饭,老伯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进去吃饭了。”

走到宁渊身边又用烟杆子敲了敲他的背,“小伙子,干得不错,快进去吃饭吧。”

老伯把手里的烟熄灭放进裤腰带里,进了屋帮婆婆一起摆着碗筷,还亲切地锤了捶她的背,说了些什么话,逗得婆婆眉开眼笑的。

饭桌上婆婆还是十分热情地为栾清添饭夹菜,打小没有体会过母亲疼爱的栾清,这一刻有点受宠若惊。

即便心里明白婆婆待她的这份超出寻常的好可能只是将她当成了明儿,但是她也并不介意,只是感动之余还留有一些心酸。

吃完饭回到屋里,栾清一五一十地将方才与老伯的谈话告诉宁渊。

“你不知道,原来老伯家发生过这样的事...”

宁渊跟在她身后进屋,随手将门虚掩,身子有些踉跄。栾清背对着他,自说自话。

“明儿自那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我想等我们回去后,可不可以派人去找找他们呢?”

她正谈到关键处,发现身后之人久久没有搭话,栾清有些困惑,转过身一看,却发现他倒在地上,脸色惨白。

她心里一惊,走到他旁边蹲下身子,试探性地推了推他。

“你怎么了?”

见他双目紧闭,眉间微蹙,甚是难受的模样。她焦急地半跪在地上将他扶起,让他靠在自己的臂弯里,继续不停地晃着他的身子。

怎么会这样?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片刻过后,宁渊半睁开双眼,看见她眼底的慌张,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可栾清一把抓住那手,因为她发现之前给他包扎过得袖口处竟然渗出一道黑血。

“你中毒了?”

宁渊艰难地扯出一丝笑意,微微喘气。

“无妨。”

“你搭着我的肩膀,我先把你扶到床上去。”栾清双手环着他的腰将他扯起来,虽然宁渊还有一些意识,但脚下步子凌乱,大半个身体都压在她身上,差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把他挪到床上,栾清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头枕好,然后去外头端进来一盆清水,还向婆婆要了些伤药和绷带。

她将他袖口上的绣帕解开,本以为只是一道小口子,如今竟然有些溃烂。

污血已经粘住了帕子,栾清怕硬扯会雪上加霜,只能先将洗脸巾浸湿拧干后把周围的污血处理干净,又在屋里寻了一把剪刀、一盏蜡烛和一些火折子。

点上蜡烛,把剪刀在上面微微烫过后,小心翼翼地剪开绣帕,让它与伤口分离。

栾清看着手里被她剪得破破烂烂的帕子,正想随意丢掉,却被宁渊眼疾手快的攥在手里。

“这帕子都坏了,你拿着干吗?”

宁渊将帕子塞进怀里,眼神盯着帷帐,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唇。

“这帕子上有你的名字,你这随手一扔要是被刺客发现了不就暴露了么。”

栾清一听觉得也有些道理,便不去管它,细细地检查他暴露在外的伤口。

“我从婆婆那要了些伤药,先帮你敷上。”

栾清表面虽然镇定,但手上的动作还是露了馅,拿着药瓶的手不住颤抖,还把药倒开了些,她用手指拨了一些回伤口上,然后剪了一条绷带细致地包扎好。

想起之前发生的一些事,她的眼眶有些泛红。

“对不起,都怪我,若不是我执意要去放风筝,我们就不会碰到刺客。若不是我大意丢了手链,你也不会受伤。我...”

宁渊看着她低头为他包扎还给他道歉的样子,目光柔和,刚想开口却忍不住一阵咳嗽,栾清抬起眼急忙帮他顺气。

待平稳后,宁渊语气沉稳地说:“那车夫早就被人掉了包,即使我们直接回宫,也还是会遇上刺客,你不必自责。”

“可是你现在都这个样子了,万一你...”栾清噤了声,她不敢说出“死”字,就怕自己一语成谶。

宁渊看了她一眼,猜到她接下来想说的话,与她半开玩笑道:“放心,我死不了,不会让你守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