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只是明月不同夜
作者:各自双双      更新:2020-02-07 03:07      字数:7532

恭邑苦心安排了这一场大戏,可怜到头来竟是为了亲自把心爱之人送进坟墓。

燕祁出殡的第一天,恭邑徒步登上灵山,目送他的骨灰和棺椁进秦家陵园。燕祁出殡的第七天,她含泪上妆,用一个斗笠一身披风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来到他墓前的那一刻,她退去斗笠披风,一身红衣跪在他的墓前。她说:“燕祁,早在十三年前,我就认定,你是我的驸马,这十三年里,我有多少次梦中为你穿上嫁衣,又有多少次,牵着你的手梦到白头?今天我盛装而来,你一定要来看我一眼,至少一眼!”

她一手将装着他仅存的骨灰的小瓷瓶紧紧地贴在胸前,一手细细的抚摸过他墓碑上“忠义候秦燕祁”的字眼,竟像他还在她身边一样。

终于是到了不得不承认他已经离开她的这个事实的时候,她伏在墓碑上崩溃大哭,“燕祁,我终于,终于能够堂堂正正的拜你一回,终于,终于能够堂堂正正的为你哭一回,你知不知道你的决定,让我有多心疼,有多心疼!你都不曾,不曾跟我告过别!”

龙宣带着九公主来祭拜燕祁,见了此情此景,心疼不已。

他冲上去抱着恭邑,不停的说:“皇姐,你别伤心,你还有龙儿,还有龙儿!”九公主马上拾起斗笠披风将恭邑团团围住。

恭邑抓着他的手泣不成声,“龙儿,皇姐的亲人还有你,可皇姐的终身之人却永远的葬在了这片黄土之下!”

龙宣扶着恭邑下山的时候,与同来祭拜的秦家大公子秦墨裁不期而遇。他身边跟着燕祁曾经的侍卫景行,他重伤未愈,景行一路扶着他,他走一步景行便跟着走一步。

见了龙宣,秦墨裁躬身行礼,龙宣无奈的摆了摆手,九公主忙将恭邑的斗笠扶了扶。

秦墨裁遣退景行,眼睛紧紧盯着被斗笠整个遮住的恭邑道:“臣想与这位故人说几句话,不知道太子能否行个方便?”

龙宣面上一惊,担忧的看向恭邑,“他如何识得你?”

恭邑抬手示意,“无妨”。

待龙宣和九公主走后,秦墨裁一点点上前,走近,走到恭邑身边,“卿卿,”恭邑赶在他抬手之前掀开遮脸的面纱,语气平淡的叫了一声“秦兄”。

掀开面纱的那一刻,她红装乍露,他愣愣的看着她,落在眼中的却不是惊艳,而是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试图抬手去触摸她难得的红妆的面容,却在只有一毫之差的时候停住,他说:“卿卿,你为他自固终身,只此一人,我没有怨言,你为他不问前路,红装来祭,我也没有怨言,可是,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

“为了能让燕祁风光入殓,为了能让你唯一在乎且只在乎的人以他本来的身份堂堂正正的下葬,你竟然与皇后一起设计我,甚至不惜以我的性命做赌?”

“你知道当我中箭倒地的那一刻,看到来杀我的人竟是你的人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多绝望吗?我也是人,我也会疼,尚氏余党的那一箭,为了你,我挨得心甘情愿!听说你要去猎场,我担心你,为了你,伤还没有好利索便去了猎场!可身上再疼也比不上心疼,你怎么知道你的人在我的旧伤口上补的那一箭不会要了我的命?”

“卿卿,其实你的人根本没必要给我吃假死药,我得有多怨,才能那么不甘心的活了下来!”

恭邑听他一字一句的控诉完,看着他悲伤而又怨怼的眼神,想起他倒在他怀里,奄奄一息的模样,想到他带着尚未痊愈的伤口在猎场上陪着皇上驰骋,想到他被她的人射伤,旧伤又添新伤,一个人绝望的躺在荒无人烟的角落……

心不是不疼。他可以怨她,可以怪她,可他不能,不能说她设计他!她费尽心机安排的这一切,可以是为了燕祁,可也不能说不曾给他带来一点益处,他一直想完成却不能完成的心愿,他不是秦燕祁而是秦墨裁这件事,他母亲终其一生不曾实现的心愿,她都一一为他设计到了不是吗?

然而此刻面对他的怨气,面对她的不理解,她却无力反驳,“墨裁,如你所说,就当我是亏待你好了,可让燕祁入土为安,难道不也是你我,你和你们秦家一起欠下他的债吗?还了便罢!”

秦墨裁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忽的上前一把将她揽到胸前,“还了便罢!你怎么说得出口,难道在你的世界里,就只因为我活着,便只有我欠他的份吗?卿卿,你怎么忍心?”

恭邑被迫抬头看他,害怕触动他的伤口,只能呆在他怀里不推也不躲。只是那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配上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只要那么淡淡的一望,他的世界便已经溃不成军。

“大约只有不在乎,才能做到如此波澜不惊吧?”秦墨裁如此想。

他松开手,独自忍着伤口的疼痛走上去祭奠她心里那个人的路。

龙宣送她回侯府,沉默了一路的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皇姐,现在的秦墨裁,其实从三年前便一直存在吧?三年前他初回京时的那种疏离与陌生是装不出来的,而如今因为身份暴露而装出来的疏离与陌生,却是带着熟悉之感,亲昵之感的!他是不是,不止三年前骗了我们大家,三年后,也骗了你,骗了最不该骗的你!”

恭邑惊异于龙宣能够这么快堪破这件事,却也只能笑对,“都过去了,无论哪个秦大公子,都一样是你的表哥,是皇上的御前侍卫,却再也不是我的金宫驸马!”

龙宣心疼的看着恭邑,“是龙儿不能替皇姐多担承,让皇姐受委屈了!”

恭邑摇头,“龙儿能够心疼皇姐,皇姐便不觉得委屈。”

这件事没过多久,东郭丞相府的问责信便送到了侯府。恭邑手里捏着信纸,愣愣的杵在院中,外祖父来信告诫她,说这件事情他可以不知道她为了什么,但她自己必须明白。

梅洛儿在此时笑吟吟的引着龙宣来找,恭邑立刻收敛心神道:“你近日来我侯府倒是来得勤,说吧,今日,又有什么事?”

龙宣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梅洛儿下去给他们泡茶。

恭邑道:“怎么了,来了又不说话?”

龙宣双手交握,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在恭邑面前来回踱了几步,方道:“今日父皇和皇祖母商定,要把三妹指婚给秦墨裁。”说完,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恭邑。

恭邑只微微愣了愣,转身向前走了几步道:“我只是好奇,父皇为什么忽然拿这件事来说,墨……秦大公子怎么说?”

“自然是不能拒绝的。之前是秦燕祁时,他还能拿你做借口,如今做了秦大公子,皇恩浩荡,也有没有什么自幼定下的婚事,还拿什么理由拒绝?”龙宣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也好,也省得他再对你存着不该有的心思。”

恭邑转身,眉头微戚,目光微凄,“这件事,他心里又岂会愿意?你若能从中帮他推脱,就帮他推脱一二吧!”

龙宣不解道:“皇姐却是为何?”

恭邑黯然低头,“他虽骗我,却算不得,算不得欺辱我,他几次三番为我出生入死,情深意重,我的心里虽然有燕祁,却也不能,不能践踏别人的真心!最重要的是,龙儿,他的出现带给我的回忆,并不全是痛苦的!”

“这么说,皇姐对那个人也是有心的?”

恭邑急忙否定,“谈不上!”顿了顿,“只是回头想想,我们之间,是我欠他的更多一些。”

龙宣道:“我以为,皇姐这般费尽心力,多少是有些为他着想的,就好比,皇姐忽然躲着他,他受伤的时候又比谁都伤心,又比如说,皇姐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秦表哥而筹谋,却也替他达成了他最想达成的心愿不是吗?”

“皇姐,我以为,你如果不愿意,再怎么顺便也只是他自己的事而已。还谈什么举手之劳!”

恭邑摇头,“龙儿,你知道的,他那样的身份,那样的立场,根本没有任何资格去和他的父亲谈判什么,而我可以。他不能像我一样去逼他的父母,而我能,他不能像我一样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操控全局,而我能!所以,有些事情,只能我替他做。而我愿意,也仅仅是因为,他和我的关系不是因为不爱就可以一刀两断的。”

龙宣忽然抬头,定定的盯着恭邑道:“皇姐,其实当我知道他就是曾经的秦表哥的时候,我并不怨他,我怨他,只是因为我以为,最怨他的那个人是你,因为知道秦表哥对你的重要,因为知道他代替秦表哥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里你一定因为他受了委屈!”

恭邑道:“我是怨过他的,可后来,他是怎么待我的,我又是怎么待他的,我怎么能再怨他?这一生,无论他娶谁,无论他以什么样的心待我,我只求与他相安无事便罢了!”

龙宣却说:“可为何,听皇姐说了这么多,龙儿最大的感触却是,无论真假,只要他能代替那个人让皇姐幸福,我宁可他一直错下去。”

恭邑怔住,他没想到她的龙儿存着这样的心,更没想到,原来还有人觉得那个人是可以代替燕祁给她幸福的!

恭邑这么想着,恰好赶上梅洛儿前来送茶,复又调整心情,道:“天气转晴了,不知蒙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梅洛儿笑笑,“蒙少保可知,侯爷这么挂念他?”

又过了几日。总听梅洛儿说,隐约看到秦大公子在附近转悠。恭邑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笑笑不说话。

隔日,便有消息传到恭邑耳朵里,秦府的墨裁公子,刚听说皇上要赐婚他和三公主,便迫不及待的去了徽灵宫,而徽灵宫,就是三公主的寝宫。

恭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正好在太子的炎硕宫喝茶。低头看了一眼说得绘声绘色的小灵子,笑道:“你若真能知道得这样详细,你且和本候说说,他们在一起都说了些什么?”

小灵子为难的看了一眼太子,又看了一眼恭邑,道:“这就不能够了!”

恭邑就着扇子敲了敲小灵子的头,转而看向一旁一直盯着她看的龙宣道:“怎么,你也想挨一下子?”

龙宣笑道:“今日父皇送了我一坛好酒,郑兄留下来好饮一杯?”

恭邑笑而不语。

没想到,这一留便留到了夜间。

恭邑就着醉意放下戒心沿着旧路一直走,不知不觉便到了旧地。

曾经,那是属于她和燕祁的地方,同心亭,夫容池,盘盂石,仙女桥,桃花源,走一步,笑一声,走两步,泪一滴。

然而,桃花源的尽头,躺在花树下饮酒的人却是别人。

恭邑怔在原地,愣愣的看着花树下畅饮的秦墨裁,想走近却怕惊扰了他,想走远又怕束缚了自己。

秦墨裁在花树下抬起头来,举着酒壶对着恭邑饮,眼睛仿佛在看恭邑,又仿佛透过她在看其他的什么。

恭邑见他有了醉意,这才敢慢慢的走近他,轻轻的将披风拢在他的身上,蹲下来静静的看着他。

“墨儿……”墨儿,三公主很好,真的很好!

却不知为何,明知道他醉眼朦胧,明知道他未必放心上,却还是说不出这句不知道该不该算祝福的话。

她转身欲走,面前的人却像忽然像有了意识一般,一把抓住她的手。

恭邑一怔,试探性的唤了他一声“墨儿”,试图挣开他的,却在下一秒,被纳入一个强而有力的怀抱。

“卿卿,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的心啊!”

恭邑刚想说什么,普一张嘴便被一个突如奇来的吻吻住。

恭邑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突然放大了数倍的脸,忽然奋力的想要挣开他,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地点,这样一张脸,这一切的一切叠加在一起,让她的心也止不住的跟着颤抖起来。

身边的人却越发的将她紧紧的箍住,恨不能将她整个人揉碎在他的身体里,眼泪在他不断加深的吻里顺着眼角流下来,“墨儿,墨儿……”那么,你又知道,知道我的心吗?

最后的最后,她不得已在他的束缚里沦陷,不记得何时青丝落下,不记得身在何处,亦不记得,有些事由谁来做才会更显得甜蜜。

意乱情迷中,不知道是谁碰了脚下的酒壶惊动了巡夜的侍卫,只听得一声厉喝,随后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恭邑如梦初醒,摸了摸胸前散落的青丝,面如土色,而与此同时,身边的人忽然伸出一只手拉着她进了桃林的深处。

他们一路往桃林深处走去,试图借着桃枝的掩护躲过随后而来的追兵,却不曾想,会在即将走出桃林的时候,与刚刚进来的三公主撞了个正着。

三公主手里拿着一个茶壶,见了秦墨裁,笑吟吟的迎上来,“墨裁哥哥,你的醒酒汤……”却在看清恭邑的脸时,瞬间吓得花容失色,脸色苍白。

秦墨裁一把将恭邑揽到胸前,试图替她挡住视线,却已是徒劳。

茶壶应声而落,身后的士兵汹涌而至。

三公主死死的盯着长发披肩的恭邑,不发一言,豆大的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是邑姐姐吗?”

恭邑抬头,话未出口,却看到她已转身,奔着追兵而去。

“大胆奴才,本公主难得好雅兴,却尽让你们给搅了!”

恭邑愣住。三公主华宜,从来是高贵优雅的典范,为了她,她竟要忍着伤悲,提起裙摆不顾仪态的为她奔跑。而最后的最后,她隔着花枝回头看的最后一眼,笑中带泪,是看向他,也是看向她的。

恭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桃林的尽头,最后的那句“三妹妹”,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卡在了喉中。

恭邑是由秦墨裁亲自送回侯府的。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他抓着她的手质问:“告诉我,怎样才可以娶你,又或者,告诉我,秦相府庶出的大公子,要怎样才可以娶我大扬尊贵的长公主殿下?”

恭邑不语。却试着挣了挣他的手。

秦墨裁忽然无比悲凉的问:“那今天晚上这一切又算什么?”

恭邑忽然觉得心里无比慌乱,“墨裁,我们都喝了酒。”

秦墨裁道:“可我还有保护你的意识,而你也还有关心我的意识不是吗?”

恭邑忽然回头狠狠的瞪着他,他的话让她无从反驳,似乎冥冥中有些东西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发生了变化,只是,她宁可这么说:“墨裁,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关心和保护,可以是我和你这么多年兄弟的默契。

恭邑不记得她说完那句话后秦墨裁说了什么,可她清晰的记得,他脸上自嘲中带着一丝悲凉的神情,彻夜难眠。

第二天她去见了三公主。

她在三公主宫门口踌躇了半天,最后还是三公主派人将她请进去的。

三公主请她内殿入坐,随即遣退左右。

恭邑看着明显脸色不佳的三公主,又想起昔日她对秦墨裁的种种,心里愧疚不已,“三妹妹……”

三公主苦笑,“邑姐姐,当真是你,如果是你,我便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了。”

恭邑不解,“三妹妹……”

三公主道:“我从小就羡慕皇姐,羡慕你和祁哥哥的感情,憧憬你们的故事,我也爱去你们的桃林,我是你们秘密基地的守护者,我也在那里等一个人的出现。”

“那年皇姐出事后,紧接着祁哥哥也去了军营,我心里一直替你们感到惋惜。后来祁哥哥从军营回来,时隔数年不见,再见面时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心里喜欢着这个人,喜欢着他的客气与疏离,喜欢着他对皇姐你的深情。”

“后来祁哥哥出事,墨裁哥哥进宫,世人都说那是秦家新找回来的大公子,可我却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我喜欢的那个人,我不知道祁哥哥和他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他会以祁哥哥的身份回京,可我就知道,什么都会变,可我喜欢的人,就那一个,三年前回京的‘祁哥哥’,相府新来的大公子秦墨裁。”

“我一直很看好郑候和祁哥哥的感情,甚至有好几次我都觉得,他们不像兄弟更像是亲密无间的恋人。我曾经还一度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可笑,直到昨天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过来,原来郑候,是女子,原来郑候是墨裁哥哥心尖上的人!而最可悲的是,恰好我就相信,无论是祁哥哥还是墨裁哥哥,他们深爱的女子都只会是皇姐你,因为从皇祖母第一次提出要把我指婚给墨裁哥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墨裁哥哥说要等你回来,此生非你不娶,并不只是一个借口。”

恭邑没想到,原来她很早便知道了这一切,然而却一直不问缘由的,默默地守护在她爱的人的身边,甚至连他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三妹妹,皇姐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解释,只是,我希望你理解,皇姐这么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恭邑原以为她会追问,没想到她却摇摇头笑着说:“不重要了,皇姐,真的不重要了,你回来就好,你知道吗?墨裁哥哥昨天来找我,他跟我说,他知道我喜欢的人不是他,是祁哥哥,他说如果我不愿意,他可以陪我一起去跟皇太后说。”

“我拒绝了,因为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你就在他身边,我想着,既然我明知道他喜欢的人很有可能永远都不回来了,我怎么能忍心让他独自一人承受痛苦呢?于是,当他再一次向我坦诚他有喜欢的的人的时候,我笑着说没关系,我说墨裁哥哥,我们一起努力,我努力让你喜欢上我,而你则努力忘记过去。”

说到这里,她的眼里闪着泪花,她说:“那个时候,我明明明确的感受到了他的动容,就算后来心里难过得跟什么似的,也是宁可在桃林喝酒也不曾再对我说一个不字。那时候我以为,我终于还是等到他了。”

“皇姐,没想到你会回来,没想到你真的在他身边,一个是我最爱的人,一个是我的亲姐姐,而我此刻能做的,就只有成全!”

“其实,关于选驸马这件事,皇祖母和父皇原本选定了两个人选,一个是御史大人的公子前新科状元辛桓,另一个是秦相府的公子秦墨裁,是我自己选定的墨裁哥哥。今天一大早,我便去向父皇说明了我的决定,赐婚的圣旨明天就会下来,我想或许就像父皇说的,辛桓任凭人品才学,都是上乘,定然也不会不是良配!”

恭邑听到这里也不免动容,心疼的看着她道:“其实你大可不必为我做到如此,你知不知道你的牺牲其实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很大的助益,相反的其实我倒希望,你能代替我给他安稳和幸福。”

三公主笑着摇头,“不要这样皇姐,其实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你想说你心里的人是祁哥哥,可是,如果这么些年你和他,你们之间没有情意,你又何必去忧心他的安稳和幸福?我喜欢墨裁哥哥,将他视为我一生的信仰,舍了他就像舍了我的命,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嫁给他,可是我却选择亲手斩断了我和他之间唯一的可能!所以皇姐,华宜求你,千万不要辜负,我用性命成全的你们的爱情!”

恭邑浑浑噩噩的从徽灵宫走出来,一路上脑海里想的全是曾经的那些和燕祁的,和那个人的过往,以及最后三公主的那一句恳求,“……请千万不要辜负,我用性命成全的你们的爱情……”

皇上赐婚三公主的事,第二天便在朝堂上宣布了出来。

秦墨裁心事重重的走在前面,恭邑若有所思的跟在后面,正好遇到前来谢恩的三公主。

三人均愣住。三公主在秦墨裁前方停下,静静的看着秦墨裁,他看着她,似乎有些于心不忍,“是你自己的决定吗?”

三公主点头,“是我自己的决定,”顿了顿,抢在他开口之前开口道:“但是不要说恭喜,墨裁哥哥,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来看我一眼,至少看一眼,我红装出嫁的样子!”

秦墨裁无声的点头。

三公主的视线落在身后的恭邑身上,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径直去了皇上的紫金殿。

恭邑和秦墨裁就这样一前一后的一起出了宫。上的却是秦墨裁的车。

恭邑不安的坐在车内,问:“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秦墨裁却答非所问,看着她道:“今日是怎么的,这般好说话,我说有事,你便心甘情愿的跟着我上车?”

恭邑不说话了。秦墨裁看了她一眼,渐渐的也沉默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路,眼看着马车就要驶向侯府的时候,秦墨裁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卿卿,尽管你现在心里还有人,尽管现在一切还看不到未来,我们试试,试试在一起,究竟是痛苦多于快乐,还是快乐多于痛苦。”

恭邑抬眼看他,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无措与茫然,然而却再也没有再挣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