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弦 identity (by. august burns red)
01.
“所以，我托你处里的事结束了吗？”
丝丝的阳光自刻意拉上的窗帘透了进来，在这过于阴沉的房间之地上留下了道道光痕，但在一片昏暗中静置的办公桌、暗红色的皮革沙发、杂乱无章的书柜…似乎无法被这丝丝微光带走其中沉闷的氛围。
我向着声音的源头望了过去，办公桌后的电脑椅依然背向着我的面孔。
说真的，这样沉闷的空间容易唤起我昨夜不好的回忆…我已经烦躁一整个晚上了，没必要今早还要延续那种烦躁！
叹了口气，我召唤出我的一双死鱼眼盯着计算机椅。
“喔？以叹气作为回答呀？”椅后的声音夹带着些许的玩世不恭“看来你还不明白这事的严重性呢，阿本。”
“喔。”
“这可是关系到我们组织的未来、以及整个大台北南区分布的关键交易啊！若这笔生意不成，牵制各方势力的制约就形同瓦解——战国乱世可就一触即发了！”
“不…先不说这…你tm到底要不要给我转过…”
“——放肆！”突如其来的大吼极为成功地迫使我皱起眉头“小子你那是对谁说话的口气！忘了是谁让你爬到今天的位子吗？”
只见眼前的电脑椅终于开始缓缓地转动。伴随着方才怒吼的回音，椅上那人的脸孔也渐渐在我的眼中清晰。
这家伙似乎妄想以这缓慢转身的动作，来烘托目前那半点都不紧张的紧张感……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止住想把他从这里(5f)扔到一楼的欲望。
“——那个人就是我！老子！矢明组第六十六代组长、人称‘魂裂龙牙 ’的龙浩！”
威风凛凛，志得意满。
龙浩翘着二郎腿、双手插在其制服长裤中，脸上挂着仿佛练习了很久又自以为帅气的冷笑，中二气场满满地看着我。
……我只想一拳砸烂他的眼镜。
“非常感谢伟大的会长，感谢你浪费了我人生中宝贵的两分钟。”我朝着我的“上司”竖起了我引以为傲的中指，接着更头也不回地往学生会会室的门口冲了过去。
神经病，真的是神经病。
如果一年前的我知道学生会长是这种怪人，打死我也不要进学生会！
当初还有考核、面试…费了老大的力气才终于入会，更从学长姐手上接过了公关长的职位——每想到一切的努力，皆是朝着自我毁灭必经的过程！
我今天一定要闪人！
“欸欸阿本你别跑呀！咱们交易的事还没有结果啊！”
“你真的要我敲烂你的眼镜？”一个转身，我恶狠狠地瞪向这位四眼混帐。
“哈哈哈！你这是要反抗本大人吗？太天真了！实在是太天真了！”龙浩不可一世地高声大笑“一个无名小辈怎能抵得过在江湖上扬名已久的……”
“碰！”
毫无预兆，一声巨响硬生生地截断了龙浩恼人的废话。
“——通通不许动，把双手举高！”
伴随在巨响之后的除了是会室被人一脚踹开的火爆场面，还有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命令。
那声音不带丝毫的恐吓，但却寒冷的使人无法违抗。
“来者何人!?”龙浩的眼神瞬间犀利，怒视着门外的那抹黑影“在哪混的？敢在矢明组门前撒野！”
“靠！你现在还有闲情逸致耍白痴啊混杖！”我瞠目结舌地看着龙浩“一定是你平常耍蠢的时候惹到了谁！你还不赶快跟人道歉！”
“莫慌，阿本。我龙某人实乃一顶天立地之大丈夫也，生平可未曾做过任何不义之事……”
“吾乃‘灭龙帮’下一介杀手，在此特取阁下顶上人头。”
字句间似乎夹带着刺骨寒风的言语，再次打断了龙浩的屁话。
那人虽身着一袭漆黑的长袍，但宽松的袍子却无法隐藏她曼妙的体态。而同样深黑的口罩则藏住了她大半的脸庞，全身只透出一双锐利的丹凤眼紧紧地瞪着龙浩。
浅棕色的鲍伯头在光线缺乏的会室中，依然闪着点点光芒。
……等等…这家伙…
“哈哈哈！灭龙帮也堕落了啊！竟然派你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家伙取老子性命。”会长大人“啪”一声拍上桌面站起身来，抬手指向黑袍刺客笑骂“少瞧不起人！年轻人！老子动个手指头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年轻人不就是欧阳凌吗？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虽然欧阳凌开口的语气就如同念台词般生硬，但冰冷的眼神倒真是挺吓人的。
“哈哈哈哈！”龙浩放声大笑，毫不畏惧地迎上了棕发少女冷酷的眼神。
两方登时陷入了僵持的状态，互相瞪视着彼此的行动。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这莫名紧张的气氛竟然可以在“龙浩耍白痴”的基础下成功展开，害我连吐槽的时机的抓不着了。
为什么我们学校学生会的正副会长都是莫名其妙的怪人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小妮子你给我去…”
“——时间到了，浩。”
说时迟那时快，在欧阳凌堵住龙浩的废话的同时，一抹黑影在刹那之间自棕发少女手中甩了出去，化成了一条笔直的黑线。
它精准无比地砸上了主席大人的鼻梁。
——那物体竟是一个行动充电器。
“呜哇哇哇干！痛死人啦！”看到耍蠢的龙浩被瞬间打脸实在让我非常的爽快，但主席大人很显然的并不是这么想“凌！你干嘛拿东西砸我？ ”
“……十二点三十五分到了。”欧阳凌以不带起伏的声音说着“你说过，十二点三十五分时，耍蠢戏剧停止。”
“但也不用丢行充来阻止我吧！刚刚气氛正好，我还想看某个姓竹的小白脸要怎么吐槽我呢！你时间抓太准了！”
“时间掌握，成功的基础。”棕发少女淡淡地说道“这也是你说过的。”
“啧，可恶。”龙浩一脸愁容地抱怨“这点我还真的无法反驳！”
“…所以呢？你俩的诡异小剧场终于结束了吗？”我毫无保留地送他们两人一人一个白眼“虽说我很感谢凌姐你能阻止龙浩犯中二，但可以的话，希望还是能早点让他闭嘴…”
“过犹不及，少亦如是。”欧阳凌给了我个不能算是回答的回答。
“嘛嘛，别说的我好像只会耍白痴似的。”龙浩将窗帘重新拉开，整间会室再次明亮了起来“不觉得我那‘黑道老大在谈交易时敌人突然闯入’的戏码排的很有趣吗？我正是要以这个方法告诉你们——‘有趣’正是我们整个学生会最缺乏的东西！”
“一点都不有趣。”
“无聊至极。”
恭喜龙浩先生接收到来自我和欧阳凌的两封嘲讽。
“所以听好了啊，各位！不管做什么事情，‘有趣’才是最重要的条件！”对嘲讽不以为意的龙浩粗鲁地将双脚翘到会议桌上，双手交叉摆放至后脑勺“而今天阿本要向我报告的‘舞会’，也是要朝个这个方向走。”
“…有趣的评断标准为何呢？”我艰难地以强笑面对着这态度嚣张的会长大人“身为舞会总召的我，需要一个自我评价的基准点呢。”
没错，我正是这一次舞会的总召集人。
原本是挺开心自己能在会内投票中胜出的，但没想到龙浩这家伙对舞会的意见可谓十分“多元”，其烦人程度整整上升了十倍。
舞会最麻烦又琐碎的杂事我都可以用“公关”这个身份解决，但没想到最恼人的竟然是我的头顶上司。
这、这难不成就是所谓的“社会化”吗？
…或许“社畜化”会更加贴切呢。
“哼哼，那当然是以我自己完美无缺的独断标准为主。”会长脸上绽放了狡诈的笑容“难不成…我们的公关长大人，会害怕自己承办的舞会太无聊？”
“说什么呢？伟大的会长啊！”我嘴角勾起了完美的弧度，毫不避讳地直视龙浩狡猾的双眼“这舞会将是我们班联会全体的心血结晶，我相信着大家！所以——这舞会是绝对不会无聊的！”
加入学生会，我其实也学到蛮多的东西。
第一：不管出了啥问题，只要将问题归咎在大家身上，一切都会顺利解决。
“呵呵……那么，就让我来瞧瞧你的呕心沥血之作吧！”龙浩依旧笑的一脸制杖。
当我将我手中的企划书递出的同时，内心中可谓毫无压力。
讲真，对于这份企划书，我还是挺有自信的。
毕竟“舞会”这种东西，说好听是全校活动，但实际上根本只是表演性社团成员们的集体演出。
诸如热舞社、热音社、民吉、手语……会来参与的永远都是这些社团的学长姐学弟妹，剩下的观众皆是冲着我们签到的艺人来的，以及看热闹的一年级新生。
受众群万年不变，那身为总召的我就只要照着往年学长姐的做法，重新操刀一遍再加上一丁点的自我创意就行了。
所以，怎么可能有问题？
“哈哈哈哈哈——驳回！”
“啥？”
我惊讶地瞪着四眼会长满是嘲讽的笑容。
龙浩你这混蛋翻那么快我就不说什么了，竟然还给我说不行？
根本是找碴啊！
“唉呀呀，所以我才说不能无聊嘛。”龙浩将企划书扔上了办公桌，镜框后的双眼眯了起来“也不是不好，但就太无趣了。”
“哪…哪里无聊了？”
“很简单，你这份企划书所办出的舞会，就跟学长姐的一模一样。”会长环起了手臂，严肃地摇了摇头“以前那些老人怎么搞我不管。但就我在任的这段时间，我绝对不容许有这种只是加了反复记号的无聊活动！”
这……干我屁事？
到头来只你是想搞事而已嘛！
照老规矩不好吗？你对的起学长姐吗？都有答案可以抄了，不抄不是人啊混帐！
“我的确是有参考学长姐上次的舞会……但说到创新，那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想出来的东西啊。”我竭尽所能地将语句自牙缝中挤了出来。
“哈！这你就别担心了。”龙浩哂然一笑“我当然知道阿本会用‘时间’来当拖词，所以——创新的内容我老早就帮你想好啦！”
“蛤？”
看着四眼混帐眼中射出了精神饱满的光芒，“麻烦事发生警报”立刻在我心中疯狂地尖叫着。
“哼哼哼看着吧……召唤！五星从者——礼服version之欧阳凌！”
龙浩突然发疯似地放声大吼，就只差没在地上画个魔法阵跳上去犯二。
但就在这千分之一秒的同时，一抹唐突的黑影陡然自办公桌底下钻了出来。
欸？
“承蒙召唤，我是礼服version之欧阳凌，你就是我的master吗？”
就在欧阳凌面无表情地说完一句莫名其妙登场词的下一秒，她双手迅速地一挥，身上的长黑袍就这样飞上了我的面前。
好在我眼捷手快，一把接住了迎面而来的黑袍……可能也是因为我没有“想和副会长大人之衣物亲密接触”的奇怪兴趣吧。
但不管如何，当我重新将视线落回前方时，原本熟悉的黑影已经消失无踪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扎眼的深红。
暗红色的长礼服紧紧贴着欧阳凌的身躯，暗色系具有的高贵典雅在醒目的红中依然存留，搭配上棕发少女天生拥有的冰冷气场，一股超龄的成熟感在她娇美的曲线上大大绽放。
“……”我一时之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话说，她是在我视线被黑袍遮蔽的短短几秒钟，换上眼下这一身礼服的吗？
然后，她又是在何时钻入办公桌下的？
虽然我知道副会长大人的确有着种种稀奇古怪的能力……但无论如何，这操作技术实在是太扯了！
“嘛嘛，凌如何换上礼服的无聊问题就先放一边。”会长以笑容抹去了很重要的问题“总而言之，这次的舞会就规定参与者都要穿着礼服吧！”
“这……可行吗？” 我好不容易才挤出了声音“龙浩，你确定…礼服真的有可行性？”
我不否认，讲到舞会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礼服”是非常合理的。
但你跑遍所有的高中，才没有人的舞会是穿礼服的！台下观众需要跳来跳去吼来吼去，穿礼服大家就等着跌成一团吧。
而且，也不是每个人家里都放着几套礼服积灰尘。那些没礼服的家伙，是不是会怕麻烦就懒得来了？
这波活动收入减少可是怪在我头上啊！难不成龙浩你要帮我顶吗？
“当然有可行性。人家美剧里的舞会不都穿的挺正式？我这叫做国际化…international！懂了吗？”龙浩对自己的提议非常满意，我眼神中足以将他烧死的怨念皆被他完美地忽视掉“而且不只这个…我还有第二个提议！”
还来？
拜托饶了我吧！
“凌，给我传单。”
“是。”棕发少女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一张黄底的传单纸，伸手交给了兴致高昂的会长。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龙浩扬起了大大的笑容，右手往前一伸，向着我张开了那泛黄的传单“听好了公关长先生，今年舞会请把这东西融入进去。”
我将头往前一伸，盯着眼前这章莫名其妙的传单。
上头，只写着八个巨大且突兀的黑字。
“竹本的个人演唱会”
署名者——柴璃。
那已被我认定为成功抹除的不谐和音，终究，还是落回了我脑中的五线谱。
“我…我…我会让阿本重新唱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