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拱手道：“多谢岳父大人的支持。不过，岳父大人，您还是需要给任县的丁百总去一封书信，让他务必按兵不动，隔岸观火就行了。另外，给邱家全的书信，也一定要写，而且措辞一定要激烈一些。”
萧若清疑惑道：“让丁季昆按兵不动，老夫明白，可是为何还要给邱家全去信呢？”
李澈笑道：“内邱出事，岳父大人要是不过问的话，才奇怪呢。不过邱家全见岳父大人仅仅是口头上叫喊，毫无动作，自然放心您不会有进一步的安排。小婿便趁他疏忽大意之事，劫了粮种，岂不更妙？”
吕正风笑道：“妙，太妙了。贤侄呀，幸亏你是吕某和萧大人这边的，要是刘辰英手下也有个像你这样的奇人，我等就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呢。”
李澈脸上一红，萧若清笑道：“好吧，不过从黄花峪到任县老虎湾，路途遥远，既然是要奇袭，赶着太多的车辆也不方便，不如让丁季昆提供一些车辆，好将这些粮种运来，好不好？”
李澈摇头道：“岳父大人，不是我不相信丁百总，不过此事外人越少知道越好。”
萧若清摆手道：“哎，丁季昆一向衷心，怎会乱讲，此事就这么决定了，我立刻修书。”
李澈又向萧若清问了老虎湾兵力的情况和分布，这才退出房间后，立刻找人将所有典吏和小旗官着急开会。
很快，所有人都到齐了，李澈将粮种的事情和众人说了，最后说到要将这些粮种抢回来，王猛、马雄等好战之徒，自然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倒是韩迅、韩速、钱有用三人都摇头不已。
韩迅道：“总旗大人，此事太过冒险，一个弄不好，偷袭军兵的身份被人拆穿，连累了总旗不说，便是萧千总也会受此株连。”
李澈冷冷地道：“今日是来和各位弟兄商量怎么去做的，不是商量要不要去做。其中的风险是很大，不过现在被人骑到脑袋上，我等怎么还能忍气吞声呢？对刘辰英、邱家全这等小人低头，我百济总旗以后还怎么立足？”
韩迅低头，不再说话。李澈又温言道：“子腾兄，我知道你的顾虑，可是你也要为黄花峪内几千口人想想。如今这么多人等着吃饭，每日又有流民不断来归顺，但我们只能够从外地购买粮食，一旦粮尽，饿死是小，如果这些人重新成为流民，甚至重新成为山贼土匪，其后果不堪设想呀。这些粮种，是黄花峪百姓和军兵以后生存的根本，李澈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将其夺回。”
韩迅动容道：“子腾惭愧，不该如此泼总旗的冷水。”
李澈笑道：“子腾兄，你为人冷静，遇事喜欢分析透彻，这是好事，我怎么会怪你。诸位对此事还有何意见？”
钱有用问道：“总旗大人，二十万斤粮种，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刚才韩典吏所说也有道理，为何我等要千方百计地夺回这些粮种呢？目前黄花峪内所存的谷粮，也可以用来当种子呀。”
李澈道：“诸位有所不知，这些粮种不是一般的小麦和稻米，而是从西洋传过来的番邦作物。一种名曰马铃薯，又叫土豆，另一种名曰落花生，又叫花生。这两种作物，抗旱能力极强，而且亩产可达几千斤，便是收成不好，也比小麦高梁的产量要好很多。”
钱有用惊诧道：“竟然有这种神奇的作物？可是如今已经将近八月，天气转凉，这些作物还能够再种植吗？”
李澈笑道：“这两种作物，不但抗旱性极强，生长也和迅速，以后我黄花峪春种小麦，秋种花生、土豆，一年可以两熟。”
“一年两熟？”这些人中，只有钱有用有过种地的经验，他知道，在北方地区，一年两熟意味着什么，江南温暖多水之地，才能做到一年两熟，便是淮河地区，最多加种越冬小麦，可以做到两年三熟。如今在河北之地，也能做到一年两熟。小麦的平均亩产为千斤左右，再加上这些番邦作物的亩产在三四千斤，那么累加起来，该是多么充足的粮食供应？
钱有用有些颤抖地说道：“真的可以一年两熟？”
李澈笑道：“当然了，以后粮食生产充足，事情也会繁多，要不然我怎么会将钱粮典吏的重任交给钱老丈来负责呢？”
钱有用吞了口吐沫，笑道：“多谢总旗大人信任，如此说来，这批粮种，我们务必要弄到手了。以后这些番邦作物，我等要严加保密，不得让外人知晓。”
李澈摇摇头，笑道：“钱典吏珍爱这些作物，李某自然知道，不过李某却要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要种植这些作物。”
众人都是吃惊不已。钱有用的话说出了很多人的想法，这么宝贝的东西，只有抓在自己手里才保险，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推广给全天下的人呢？
李澈见众人疑惑不解，笑道：“各位想想，假设明年黄花峪大丰收，这些粮食多得吃不完，我们该如何处理呀？”
钱有用道：“自然是拿出去卖掉了。”
李澈又问道：“钱典吏，如今市面上，小麦如果作为食用粮食，和作为种子，价钱相差多少？”
钱有用不假思索地道：“几乎可以翻倍。”说完一拍脑门，道：“难道李总旗打算将这些番邦作物当作种子卖给其他地区？”
李澈哈哈一笑道：“李某正有此意，到时候就怕钱典吏你数钱都数不过来了。”
钱有用脸上浮现出一片憧憬之色，嘴角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笑道：“总旗大人当真明见万里，卑职佩服。”
韩迅也跟着说道：“李总旗，子腾完全服了。总旗不但学识渊博，涉猎广泛，更能公私兼顾，推广高产作物的同时，增加我黄花峪百济军民的收入，子腾当真万不可及。”
李澈摆手道：“好了，这些好事，都要等这些粮种运回来再说。如今我要去夺粮，诸位有什么万全之策吗？”
王猛上前道：“总旗大人，请将此事交给卑职，卑职连夜带着兄弟杀过去，将粮种抢回来。”李澈笑道：“王兄弟，你先不要着急，老虎湾在任县境内，我等地形不熟，去了也做不了什么，必须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霍云娘笑道：“李总旗，老虎湾的情况，这里没有人比我更熟悉的了。”
李澈喜道：“霍大姐，你去过老虎湾？”
这位娇媚的火娘子笑道：“何止去过，当初青山盟的矿石，都是我用船送到老虎湾的。”
“太好了，霍大姐请详细说说。”
“老虎湾在大泽的南岸，从这里去老虎湾，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陆路，经过内邱和任县的丘陵地带，路径任县县城，然后抵达老虎湾；另一条却是水路，沿着白马河顺流之下，直接到达大泽。白马河最终汇入大泽，再进入滏阳河，不过这部分水道浅滩暗礁很多，如果不是有经验的船夫，其他人很少选择走这条水路的。”
李澈问道：“那么这两条路，所耗时间如何？”
“陆路的话，快马加鞭，一日一夜可以达到，水路的话，如果是逆流而上，则需要两天一夜，才能到达我们上次出事的铜梁渡口。而从铜梁渡口到黄花峪，骑快马都需要多半天的时间，如果是车辆的话，怎么也得一天一夜了。”
马万山忽然说道：“总旗大人，刚才您提到，萧千总已经安排任县百总提供运输车辆，我想只要我们能够抢到粮食，后续运输的事情，可以交给丁百总。总旗您可以派兄弟到内邱和任县的边境接受，只要到了内邱的境内，谁也没有本事再动这些粮种了。”
李澈沉吟道：“虽然说我的岳父大人很信任这个丁百总，可是为了保险起见，我绝不能再让这些粮种脱离我的视线。老虎湾漕运使司共驻军不到一百人，但是要是和丁季昆冲突起来，丁百总也讨不到什么好处，白白耽误了押运的行程。白马河水路虽然有些远，但是毕竟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我决定，就从水路将这些船只直接驶过来，也省去在老虎湾装卸的麻烦。”
霍云娘拍手道：“如此最好。”
李澈笑道：“此行还需要霍大姐跟随前往，白马河的水路只有你最熟悉。”
霍云娘点头道：“这是自然，不但我要去，我还要将青山盟所有掌船的船夫水手一并带上。”
李澈道：“正和我意，众将听令。”
所有人精神为之一震，都站直身子，等候李澈下达命令。
“沈天元听令。派你领本部小旗人马，即可赶往铜梁渡，将铜梁渡两岸二十里内，上下游三十里内的区域控制在我百济军手里，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通行，如有强行闯入者，就地斩首。”沈天元接过令箭，退回到队伍中。
“霍云娘听令，命你即可调动青山盟所有有经验的船夫和水手，即可前往黄花峪集合，明天午时之前，我要见到这些人。”
“钱有用听令，速将仓库内所有已经缴获的马贼土匪的衣服、兵器挑选出来，共计二百套，明日午时之前完成此事，不得有误。另外准备好外出作战携带的干粮。”
“王猛听令，命你挑选本部所有能够骑马的兵士，准备随本人前往老虎湾。”王猛高兴地答应一声。
“马万山、马雄听令，命你二人准备好黄花峪内的车辆一百辆，赶往铜梁渡，随时准备装卸粮种，峪内辅兵归你们调派，并安排兵士保护车辆，不得有误。”马氏父子赶紧接令。
“李真听令，我走之后，黄花峪大小事务由你负责。明日午饭后，起兵出发，奇袭老虎湾。”
老虎湾，在大泽南岸，是滏阳河的众多直流汇集之处。传说岸边经常有白虎出没，由此得名。整个大泽沿岸，都是滩涂，只有老虎湾一处，湖水颇深，周围又无暗礁险滩，被历朝历代开辟成港口码头，每日在老虎湾停靠的船只，多达百艘。
大明崇祯十年七月二十八日。
夜空之下，李澈站在一处山头之上，俯视着不远处的老虎湾。码头上灯火点点，白帆片片，便是夜间，也能看出此处的繁华。
王猛和霍云娘站在李澈身后，也随着李澈的目光，打量着这片灯火。
霍云娘介绍道：“总旗，老虎湾码头的漕运使司衙门，就在靠近岸边的地方。此地不是城池，又因为是货物集散之地，因此没有城墙，便是连寨门都没有。除了不到一百人的驻军，其余都是依靠码头为生的百姓散居此地。”
“军营在何处？”
“便在漕运使司衙门的旁边，整个码头的最东侧，是个极大的院子，所有军兵都住在里面。”
“夜间可有人巡逻？”
“有巡逻的军兵，每二十人一队，沿着老虎湾岸边，再折回，来去的路线不同，不过一定要经过漕运使司衙门门口。”
“那邱家全住在何处？”
“邱家全本来应该住在军营中，不过这家伙贪图享乐，早就将全家搬入衙门后院了。”
李澈点点头，道：“霍娘子，你熟悉环境，先带几个弟兄去打探一下我们运粮船的位置，顺便了解了解码头上的情况，记住曾神父的船都是从金陵雇佣来的，桅杆上都挂着金陵杜家水运的字号。”
霍云娘点头称是，刚要动身，李澈又道：“千万不要暴露自己，有什么异常，立刻回来。”
霍云娘点点头，紧了紧自己的夜行衣，挥手带了五个自己的手下，摸黑下山。
王猛道：“总旗，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我手都发痒了。”
李澈笑道：“你急什么？一切都要等霍典吏回来再说。先让兄弟们原地休息，吃饱东西。”
王猛尴尬道：“上次宰完鹊山那些马贼，总觉得不爽，毫无成就感，兄弟们也都憋着口气呢。”
李澈瞪了他一眼，道：“今日主要目的是船只和粮种，不是杀人，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出手，知道了吗？”
王猛一阵点头，忽然问道：“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呢？”
“发现了，也只是当我们是马贼来抢劫，难道还怕认出你是官军吗？”
王猛低头拽了拽身上的衣服，说道：“总旗，这还是卑职第一次穿上马贼的衣服，感觉很别扭。”
“又不是穿一辈子，你郁闷什么？我还不是穿着马贼的衣服吗？”
王猛看着李澈身上的衣服，忽然大笑起来。
李澈瞥了他一眼，说道：“小点声，此地虽然离码头很远，不过现在我们是上风处，你的声音会传到码头的。”
王猛赶紧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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