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笑道：“王兄弟，你可知道为何李某要带你和你的小旗前来？”

王猛低声道：“当然是我王猛作战勇敢，才能得到李总旗的赏识。”

李澈摇头道：“本人想带沈天元兄弟前来，不过他们是火铳小旗，多有不便，这次选了你。”

王猛挠了挠头，问道：“火铳小旗怎么了？”

李澈气得乐了：“你可曾听说有哪家马贼会携带火铳抢劫？”

王猛这才明白过来，讪讪地道：“沈天元做事畏首畏尾，大人不带他来，也是对的。”

李澈笑道：“沈兄弟怎会畏首畏尾，那是他考虑周全，行动谨慎。虽然你王猛作战英勇，可以称得上是勇冠三军，不过做事细心这一点上，还是要向沈兄弟多多学习才是。”

王猛点头道：“回去就向这个沈天元讨教一下。”

李澈严肃地道：“王猛，以后你带兵越来越多，如果一味鲁莽行事，只会白白牺牲手下的弟兄。有时候，光靠蛮力，是达不到目的的。”

王猛施礼道：“卑职知道了。总旗说卑职以后带兵越来越多，也是完全信任卑职的能力，我王猛一定不负大人的期望。”

半个时辰之后，霍云娘回来了。李澈忙询问老虎湾的情况，霍云娘道：“码头上新增加了五个弗朗机大炮，分别被安排在靠近东侧的岸边，每个大炮都有二十个军兵把守，看来我们的船只就在东侧。但我等无法靠近，只能远远地查看，其他没有什么变化。”

李澈笑道：“看来这个刘辰英，为了对付我，将顺德府的大炮都搬到这里来了。这些大炮必须要解决掉，否则我们就算上了船，也会被他们击沉。”

霍云娘问道：“总旗，我们何时行动？”

李澈看了看老虎湾的一片灯火，笑道：“四更出发，此事正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候，正好方便行事。来，我们讨论一下，如何控制大炮，夺取船只。”

李澈的话刚刚说完，忽听远处一阵马蹄疾驰的声音。李澈所在的山坡下，就是一条从任县县城通往老虎湾的道路。听声音，正是从县城去往老虎湾的马匹。

李澈朝王猛一挥手，低声道：“拿下来人。”王猛一跃而起，带了几个弟兄，快速地冲下山坡。不一会儿，王猛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五花大绑，鼻青脸肿的家伙，嘴里塞着破布，后面有个兄弟前者一匹马。

李澈看了看来人，见此人穿着百户所军兵的衣服，心中一动。李澈示意将这人嘴里的破布拿掉，王猛答应一声，见那人哼哼唧唧，先给了那人两个嘴巴，然后才拿出他嘴里的破布。

此人被王猛打得有些发懵，好一会儿才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拦截官兵？”

王猛抽出军刺，在那人的大腿上来了一刀，疼得那人一阵惨叫，王猛骂道：“是我们问你，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们？要是再敢喊叫，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那人赶紧闭住嘴巴，不过由于疼痛，脸上的汗珠一颗颗滴落下来。

李澈问道：“你是什么人，从哪来的？干什么去？”

那人战战兢兢地说道：“小人叫牛有富，是任县百户所的军兵，奉了我们百总的命令，前往老虎湾给邱副使送信的。各位好汉爷爷，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还在吃奶的儿子，请你们千万不要杀我。”

“信呢？”李澈喝道。

“在小人怀里。”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怀里。王猛伸手摸了摸，掏出一封信来，转身呈给李澈。

李澈接过来，让人打着火石，接着火光一看，信封上写着：“漕运使司邱副使亲启。”掏出信笺，只见上面写着：“邱副使台鉴：萧若清千总派人送来书信，着季昆准备车马几十辆，于七月二十八日清晨，派往老虎湾外围五里外，等候调度。季昆料想，萧千总定然派人抢夺船只与粮食，望邱副使早做准备，以防不测。此信阅后，即可烧毁。”

李澈看完后，将书信收好，缓缓地道：“丁季昆叛变了。”

“什么意思？”王猛有些不太明白。

“丁季昆派此人快马送信，就是要通知邱家全，我们会来偷袭老虎湾，让他做好准备。”

“岂有此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李澈冷笑道：“幸好我们考虑到在老虎湾附近装卸粮种，诸多不便，才改走水路。否则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澈看了看送信之人，对王猛道：“将此人杀了，派兄弟把守山坡下的那条路，防止任何人再去送信。”

那人还没有来得及求饶，王猛的军刺已经从他后心送入。

安排完把守的弟兄，李澈道：“岳父大人识人不慎，居然将丁季昆这等小人看做心腹，想想也能知道，老虎湾离任县这么近，邱家全早就将丁季昆收买了。”

王猛道：“总旗大人，让我带一百兄弟，杀入任县，将那丁季昆的脑袋砍下来。”

李澈瞪了他一眼，道：“刚才就和你说了，今日是为粮船而来，丁季昆和邱家全的狗头，暂时先存放在他们的脖子上。以后有机会，定要让这两个小人死于葬身之地。”

听到杀人，王猛喜上眉梢，霍云娘却是一身寒意。霍云娘虽然也做过写没本钱的事情，不过像李澈这样谈笑间杀人的情况，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次是霍云娘第一次随李澈出征，不错前几次李澈血洗黄花峪，屠杀鹊山寨的事情，早就听闻，今日在李澈身边，更感觉到此人城府之深，手段之狠，就连钱有用也有所不及。

李澈接着道：“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老虎湾的那些大炮，一定是刘辰英千方百计地从千户府里抽调出来的，如此大礼，咱们只好顺手牵羊的笑纳了。”

霍云娘一愣，道：“那些大炮？我们也要抢吗？”

“为何不抢？我要让邱家全人财两空。如今丁季昆必定已经带兵来此，我等就算想从陆路返回内邱，也怕走不了了，兄弟们抢到粮船后，全部上船，我们从水陆返回内邱。”

霍云娘想起一事，问道：“总旗，我这两百匹马，如何处理？”此次众人都是骑马而来，人能够上船，那些马可就麻烦了。

李澈一甩手道：“这些马都不要了，尽数杀了便是。不能将这些马送给邱家全和丁季昆。”

王猛一愣：“这可是两百匹马呀，杀了太可惜了。”

李澈笑道：“马没了，可以再买再养，这些粮种没有了，今年的冬天我们黄花峪可就都活不下去了。王猛兄弟，你放心，这些马，我会从丁季昆和邱家全身上找回来的。”

命令传下去，很多人都下不了手。有些人的马匹，已经跟随自己很长时间了，人和马都有了感情，现在忽然让他们将自己的坐骑杀掉，如何下得去手。

李澈见众人迟迟不动手，登高说道：“众位兄弟，我也知道大家舍不得杀了自己的马，可是，现在整个黄花峪的百姓都等着我们，期盼着这些粮种安然运抵。如今任县的丁季昆已经出卖了萧千户，将我等置身于前后夹击的困境中，本来我也打算偷袭成功后，骑马返回内邱，可是现在来路已经被丁季昆这个小人拦住，我等之后乘船离开老虎湾。今日我等杀马，除了要保全姓名之外，更是为整个黄花峪的百姓作出牺牲，如果能够换得黄花峪几千百姓和军兵的性命，别说两百匹马，就是一千匹，一万匹，李澈也会皱下眉头。”

说完抽出钢刀，走到自己的马前，一刀将自己的马头斩下，马血喷溅开来，平日雄壮的马匹，轰然倒地。王猛见李澈说动手就动手，也抽出腰刀，将自己的马头齐肩砍下。

众人听了李澈的话本来已经激动不已，见两位首领已经杀马，自己还等什么？纷纷抽出自己的钢刀，一时间手起刀落，无数的马头掉在地上，无头的马身如同一块块倒掉的岩石般，倒在地上之事，轰然有声。

这些人本来都是刀盾兵，即便是更换了马贼的兵器，也都是以刀为主。因此每个人的刀劈下去，都是一刀就能将马头砍下，绝不拖泥带水。这么做也是防止马匹一时不死，四散奔逃。

不到片刻，整个小山坡上，到处都是马头、马身，那些马血顺着山坡，汇集成小溪，缓缓地流下去。看着这么多惨死的马匹，霍玉娘忍不住掉下泪来。她毕竟是个女人，虽然平日里像个男人般，作风破烂，不过见到此情此景，母性的温柔仍然被激发出来。

李澈吩咐将所有马头堆在一起，很快地，两百匹战马的马头被堆成了一座小山。

李澈站在马头小山前，慷慨说道：“弟兄们，如今我们没有了马匹，从陆路上，再也没有退路回到内邱，只有一往无前，拿下老虎湾，抢回粮船，从水路撤走。这些马儿，不会白死。今后这座小山坡，便是百马冢，是兄弟们和我李澈身上割下来的肉堆起来的，这百马冢上流的血，便是兄弟们和我李澈身上流出来的。我李澈对着百马冢发誓，以后定然将邱家全和丁季昆的人头带到此地，祭拜这些为我们牺牲的马儿。”

王猛道：“丁季昆的人头，我要亲自砍下，谁也不能和我争。”

李澈看看众人，沉声说道：“丁季昆的人马很快就要到了，我们必须立刻行动，否则腹背受敌，我等必死无疑。现在已是三更，王猛兄弟，你手下兄弟分成五队，强行夺取岸边的火炮，如有抵抗，格杀勿论，如果带不走火炮，就将它们推入水中，不得有误。”

又看了看仍然泪眼朦胧的霍云娘道：“霍大姐，你带领你的人紧随其后，十艘货船能不能出港，就看你们的了。”

霍云娘点头道：“李总旗放心，只要我的人上了船，就如鱼得水了。如果这些船只离不开老虎湾，我带头跳水，以谢这些死去的马儿。”

李澈笑道：“这批粮种虽然重要，可是我们还能买到，这些弟兄们要是跳水了，那可是李某不可再得的损失。不过迫不得已，就烧了这些船只，然后我们沿着白马河沿岸撤走。绝对不能将二十万斤的粮种留给刘辰英和邱家全这等小人。”

三更时分，老虎湾已经非常安静了，除了湖水拍打船舷和岸边岩石的声音，整个老虎湾岸边，都是静悄悄的。

邱家全新从顺德府调来的五门弗朗机铜炮，此时正静静地矗立在岸边，所有的炮口都瞄准了一个方向。五门大炮，分别相隔几百步，每门炮的旁边竖立着一根高杆，上面点着一串灯笼。灯笼下面，临时搭建了几个帐篷，看守火炮的军兵，被安排在这些帐篷中过夜。

一队巡逻的兵士，人人打着哈欠，提着几个灯笼，从岸边缓缓走过后，角落的黑暗处，闪出几十条黑影，迅速地扑向那些大炮旁边的帐篷。

李澈护着霍云娘等几十名船夫水手，从已经被王猛的军兵占领的帐篷旁边快速地经过，霍云娘指着湖面上几所巨大的货船说道：“总旗你看，我们的货船就在那里。”

这十艘货船非常明显，因为整个老虎湾中，几乎只有这十艘货船最为庞大，而且高高的桅杆上，悬挂着曾德昭所说的金陵杜家船运的字号。

邱家全真是太大意了，居然没有在船上安排看守的人。不过这也不能怪邱家全，他怎么能够想到，李澈会长途奔袭，带着两百人前来劫船呢？更何况，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一百个军兵把守，而且刘辰英又送给自己五门铜炮，就算有人抢了船，也是插翅难飞。

霍云娘此次带了五十个人过来，李澈问道：“霍大姐，每艘船上，最少可以安排多少船夫水手？”

霍云娘一愣，回道：“如果有人能够帮忙撑船，一个掌舵，一个协调，一个指挥方向，三人足矣。”

李澈笑道：“如此太好了，每个船上安排三人，另外二十人，分别再去抢六条船。”

霍云娘不解地道：“这是为何？此次不是只抢粮船吗？”

李澈道：“既然是马贼抢劫，自然是不分什么粮船、商船的，有船就抢。我等既然来了一次，便将此事做大，能多抢几艘船，让那邱家全损失一笔，岂不大快人心？”

霍云娘笑道：“李总旗，你太坏了。不过很合我的胃口，我这就去安排。”

李澈送霍云娘等人上了这些货船之后，王猛等人便来到他面前汇集。李澈问道：“可有弟兄走失？”

王猛笑道：“当然没有，我此次来了一百五十个兄弟，每三十人一组，每组皆有人负责查点人员，绝不会错。”

李澈笑道：“好，那些火炮呢？”

王猛道：“对不起，总旗，那些火炮太重了，搬到船上很麻烦，被兄弟们都扔到湖里了。”

李澈点头道：“你做得很对，随机应变，王兄弟也学会了。”

王猛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李澈道：“你们扔些马贼的兵器和衣服在岸边，让邱家全捡到后，糊涂去吧。你们一会儿按照霍大姐的安排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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