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枫没有想过，殷肆会丢出这一句话。

她细细地看了他半晌，才从他脸上辨别出这一句不是玩笑，不是假话。而是一旦她点头就会立刻变为现实的承诺。

殷肆伸手捏了下她怔愣的脸，眉眼间依旧是略显清冷的莞尔。

“干么，吓傻了？…只是嫁我而已，又不是要你去北极裸奔，你怕什么？”

他揶揄着，修长的手指自她眼前掠过时，那一抹银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的目光跟随着他的手一直垂落下去，望着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心绪由最初的震撼无措慢慢地变为苦涩自嘲。

――其实本就无需奇怪他为何连求婚都说得这般惬意流畅，想来也并非第一次。

我只是想宠你…他这样说。

或许在他眼中，婚姻不过儿戏，求婚也只是随意出口博取女人欢心的小技巧罢了。而他大概从不屑于去正视那背后所隐藏的神圣含义。

就像此刻，他为了罗塞琳千里迢迢地急着赶回来，却在途中对她说“嫁给我”。这简单的三个字他说得如此淡然无谓，却不知会为她带来多么巨大的震撼与欢欣。

这欢欣，布满苦楚。

没有得到回应，殷肆抬起冷枫的脸，精锐的眸光盯得她渐渐失了底气，才终究无奈地对他摇了摇头，唇边逸出一抹怅然的笑。

他立刻不悦地蹙着眉眯起凤眸，可沉默地端详她半晌，却并非开口问什么，只是，那双幽暗的眸渐渐地覆上了些许了然。

冷枫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变出这副表情，就像识破小孩子拙劣的谎言之后，无奈间又觉可笑。洞察人心的目光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抿了下嘴唇，她想坐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却被他突然袭上的大掌钳住腰际，轻快一吻落在唇侧。没等她回神，他就放开了手。

唇畔的余温还在，他却如此毫无眷恋地利落抽手。此人当真寡淡，偶尔的温柔已实属难得。

冷枫道不明 心中渐渐蒸腾而出的苍茫失落，却觉得难以平息，又无法忽视。

是不是得到的越多，就会变得越贪心？

而她想要的，又何止他静默不言时，这安抚般清冽一吻？

待冷枫平定了心绪再看向殷肆时，他已经又合起眼，靠在座椅中的姿态慵懒而随意，无波的面孔上不露丝毫情绪，叫人分不出他是在小憩还是在沉思。

“肆爷…”

莫然在此时走进来，恭敬地向殷肆请示，“飞机需要暂时降落补给燃料。”

“到哪了？”

他懒懒地询问，连眼睛都没睁开。

“即将到达越南边境。”

“嗯…”

轻忽地逸出一个单音，殷肆的表现没有任何异常。

待莫然走出去后，他却突然睁开双眼。

“冷枫，你还记不记得你在莫斯科为救罗塞琳，被割伤了手臂之后初醒的早上，我们都说了什么？”

他转过头望着舷窗之外，面色淡定地问。

冷枫闻言，暗忖一下，才依稀想起那个早上。暗蓝的天际浮现昼光，他擎立在窗前静默吸烟，如此时一样望着窗外，叫人探不出叵测的内心。

当时他面对醒来的她时，显得有些气愤，因为她平白无故地就断送了右手。

“你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身陷不测，你身为贴身保镖，就算仅剩一只左手也会竭尽全力，拼命地保我周全，是不是？”

冷枫对着他点头，这的确是她当时负气说出的话。

“那么现在，我也要郑重地告诉你，倘若真有万一，无需为我拼命。我唯一要求你做到的，就是保住你自己。”

冷枫察觉了他的话外音，紧张感顿时凸现。

“怎…么…了？”

她张开嘴，努力发出清晰的声音。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飞机急速俯行带来的微弱眩晕，以及良久的静默之中，殷肆愈显凝重阴郁的脸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