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杆头，少主姑娘才督促赶路，小乞丐瞅了眼大太阳头都要炸，被晒到中暑可不是玩的，深山老林连老郎中都见不到一个，说病即是死。

“你怕热，山贼也怕，据我所知，这条路上明明暗暗少说有六个大寨子，不机灵点怎么行，必死无疑哦！”

一说到死字，阿狗就乖，老老实实走在前边，他足足走了一个时辰直到大汗淋漓才发觉一件事，身后这位一躲在影子里就成了空气，哪也找不到，不知道练了什么邪门功法。

弄了半天，小乞丐大汗淋漓才找到一块大青石坐坐，结果就被一脚用力踹开：

“滚，别瞎做，老娘还在你影子里，继续赶路，日落西山前不准停，本少主保你躲过这个寨子，记住路上不准吃东西，不准喝酒，还有最重要一点要丧，咳声叹气都可以，怎么可怜怎么来!”

“哦，装孙子，我懂!”

阿狗听了会就明白其中深意，连吃三个大包子，狂喝一口泉水。

一路摇晃，傻乎乎地一会走，一会跳，稍不留神一个人狂奔半柱香。

躲在影子里的少主姑娘心想，小乞丐绝对是个傻子，跑得快是吃了包子肚子饱，可也怕岔了气，中风，装起孙子来更像是疯子。

“我快没劲啦，少主姑娘，我能不能歇一歇喝口水？”

“不行，树林里有人，跟了怎么快有三个时辰，一旦停下来他们就知道你是假傻子，到时候上来把你抢劫一空，连包子也不剩一个，这事儿你能忍!”

小乞丐一咬牙，心里狠狠发誓，不行，头可断，血可流，包子谁也不能给!

怒喝一声，林子中霎时间惊起了十多只黑鸦，叫声诡异刺耳。

少主姑娘这才明白，感情小乞丐怕的不是死，是没包吃，真是酸死的小可怜，改天到了剑阁一定请他吃顿好的，大鱼大肉管够。

哎哟喂，小乞丐猛摔了个踉跄，抱着膝盖痛苦。

“别别，压到我啦，本少主可还在你影子里!”

阿狗却顾不得这么多，他差点挤出两滴泪，痛到发指，血流淌而出混着血，黑滋滋瞧着渗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子里唰地跳出了六个魁梧大汉，抗到提剑，气势汹汹。

其中一位慢慢踱步走到他身旁一刀架在脖子上微笑，自信道：

“我猜得不错，竟然敢装傻，听说过黑山寨吗？老子是寨主!”

“对对，我作证，他是寨主，我是二当家，他们分别是三，四，五六当家，别的本事没有，只不过个个聪明绝顶，一眼就瞧出来你是在装疯卖傻，来，有啥值钱的玩意儿都全部交出来!”

尖牙利嘴挠得耳朵痛，唯一的较为瘦弱些的蹲在他面前，啪，扇了一个巴掌，红印子肿在脸上，嘴角渗出血来。

小乞丐不敢动弹，刀在脖子上，刚刚那一巴掌他脖子都差点扭了，即使如此也还是被刀划伤了皮肉，辣辣的痛。

“什么名字？哪的人，家里有谁，可有金银细软，金丝绸缎呐，弟弟!”

“没有，我有菜包子但绝对不会给你!”

山贼瞥了眼，少年的包子由于滚落撒了七八个，其中一半露馅，野菜叶子看起来便无油水，梁州边境也并非富裕之地，天府之国是对蜀内大地而言，若是兼济天下的话怕是一月也难撑下去。

“骗我呢？就这几个烂野菜包子值几个钱？快，还有什么？银子，你没银子怎么买包子吃!”

小乞丐早已气到眼睛通红，愈气愈血流如注，整个人本就是半个脏泥人，呼吸的功夫成了个小血人。

“大，大哥，要，要不咱拿一袋菜包子吧，我看这小子愣愣的没啥脑子，说不定拿钱全买了包子，富人谁拿钱买野菜包子啊！”

说话的是三当家，看起来愣头愣脑，奇迹支持在于他得到了其他三位兄弟的认可，四人频频点头，嗯个不停

二当家正没处撒火，在气头上，一扭头骂道：

“滚蛋，我看你们五大三粗，脑子里连点浆糊都没有连这小子都不如!”

三当家眼珠子一转，抖机灵道：

“二哥，那你说我脑袋里是啥？”

“金子，全是金子，行了吧，滚蛋!”

哦，三到六当家接到命令，灰溜溜走到一旁举起了朴刀。

回到正轨，阿狗不知所措，也听不到影子里的少主姑娘在做何事，一句话没有，估计是怕泄露身份。

不痛不痒，小乞丐不知被啥东西砸了一下，他正在迷糊，只见刀离开了脖子，寨主啃了口包子恶狠狠吞到肚子里，阿狗看清楚砸他的是何物，菜包子。

“呸，什么玩意儿，陪老子吃吗，这种包子有点味道吗？”

“大哥，他这有壶酒，还藏在背后够精明啊，小东西，滚一边去，留下酒，你活着滚蛋，怎么样!”

冒似商量口气，实则一手伸过来抢夺。

“你能不能出手，用你的袖箭，他们肯定一瞬间就被扎成筛子，求求你出手吧，少主姑娘!”

“闭嘴，一次性，没了!”

声音够小，低到只有阿狗听得到，他已一无所有，别无所靠，最后一点财产是半壶老乞丐的酒，一布袋野菜包子。

“别费功夫，让开，老子一刀劈了他，啥不是咱们的!”

刹那之间，阿狗呼吸都变得微妙缓慢了起来，听着自己咚咚心跳声，血液在嘴巴，脖子，膝盖上流着，一身泥，一如既往地全身脏泥依旧不算事，肚子饿，嘴巴有点甜。

“我不想死，师父说当丐帮帮主可以号令天下三千万分舵弟子，一呼百应，成为人上人，吃好的喝好多，我不想死!”

咻，刀过撕风，仅仅瞬息，一道白影闪过，噌，金属声，嗒，重步声，哗，雨落声。

缓过神来，小乞丐差点跌落在土路上再摔一个狗啃泥，他神情恍惚，却死死坚持不愿倒下，狗死一条命，人死一颗心。

阿狗若是做狗，他一死便是真死，一了百了，小乞丐若是做人，他要死便如登天，除非心死。

玄嚣敢与天公言，此心不死，万劫犹生。

“少主姑娘，你信不信我刚刚看见了一个白衣少侠，他真好看，他跟我一样，我是谁他说也不想死!”

阿狗记得他在爆发的一刻，仿佛坠落万丈深渊，心有不甘，直到他醒来前感觉到与地面接触，如卵击石，筋骨寸裂。

伤痕累累的小乞丐身后，黑山寨主手握断刀瑟瑟发抖，二当家早已空留身躯，血飞三尺，朴刀缺失的那柄断刃正握在阿狗手中，却并无几滴血，太快，反而干净。

半晌，突然听到一声暴喝：

“老三，老幺!”

“大，大哥，我们在!”

林子里跳出三个沾满了血的大汉，手握着刀不知所措，说话结结巴巴不清楚。

“老三呢？”

“哦，回禀大哥，二哥说三哥脑袋里全是金子，我们想或许可以给他开个瓢!”

三兄弟眼睛余光看见了跪下身死的二当家，惊呼道：

“哦，怪不得二哥那么聪明，原来他脑袋里也有金子，所以大哥才下了手!”

嘭，黑山寨主冷冷一笑，跪了下去对那个背影讥讽说：

“我记得，两年前，老子就在那堆人渣外边站着看你死，可笑，江湖死了，仙门脏了，沾染了朝堂就别想干净，好啊，如果我不逃出来单干又怎么会遇到这几个蠢货，更不可能再见一眼真英雄，真侠影!”

他背对着那一道脏兮兮的影子提起手中残刀抹在了自己脖子上，死前面带微笑，虽然可耻，做了不光彩的勾当辱没昔日宗门，但终归死在了干净人手里。

“少主姑娘，你别怕，没袖箭咱们也能活，走，听你的，天明前不停，去他们黑山寨，那一定有酒有肉!”

阿狗反身，啪嗒扔下残刃，轻轻捡起残刀，他跌跌撞撞取出个菜包子吃，呕，吐了一地。

他站起身对身后三位山贼当家一指，示意带他去山寨，果真，心领神会与“聪明人”交流就是容易。

血啊，眼前死了个人，不是饥荒饿死，不死病死老死，而是刀剑所杀，小乞丐忍不住干呕。

无事，再塞一个包子吃，吐了再吃，吃了再吐，老乞丐说，习惯了就好，活干多了起茧子，饭吃多了养膘子。

“喂，没事，我静修一会儿，我有情报，他们寨子里就他们几个，连个作饭的都没有，该吃吃，该喝喝，难得见你小子有点骨气，本少主护你一夜!”

山不高，爬了半个时辰走过几条小路才走到了一个破院子，上面还威风凛凛写了三个浓墨隶书大字：

“黑山寨”

“新老大，今后你就是我们大哥，死去的大哥活着时说过，胜者为王，这是一个强者的世界!”

阿狗扫了眼院落后开荒好的田地疑惑地问：

“你们为何不打猎种田？”

“死老大说那样不够江湖，不够面子，太无聊!”

哦，原来如此，那家伙倒真是一个好玩的人，只可惜死了。

门前，阿狗如约而至般的摔倒了，狗啃泥，难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