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恶食果
作者:林果馨      更新:2019-11-28 07:06      字数:4135

单眼高鼻,硬朗轮廓,俊朗中透露着桀骜不驯的意味,鼻间窜入一股熟悉的肥皂清香,毒舌安!我欣喜若狂。

空间窄小,有木墩紧贴墙面,他用眼神示意我踩在木墩上面,背面贴墙而站。我两腿发软的慢慢站直,他修长的手指从嘴前滑落到肩膀,男人轻喘的热气喷洒过来。我俩之间隔着一面木兰剪画的玻璃窗,看着他嚼动的奶嘴摩挲着玻璃面,发出“叽叽”的挠心声:“嘘,小点声,是我,你看那边。”

他所说的方向正是黑球池,黑球池里涌出几十条嫩绿枝桠,藤条上带玫瑰尖刺,粗壮有半拳大,枝桠头盛开棉花似的蝉茧,蛋壳外裂缝炸开,嫩绿枝桠便从里面破壳而出,波涛翻滚的黑球池下正是一个个企鹅蛋。

“毒……毒舌安,我应该怎样做才能和你们碰面?”我紧贴墙面,格子马甲都被浸湿透了,捏一把手心都是汗。我听到自己声音像钢琴乐,发出连串颤音,因为,我听到对面密不透风的墙壁发出猛烈撞击声,墙面被冲击的凸显出车形轮廓。

“别怕。”毒舌安耳边柔声呓语,紧拽肩膀的手用力一扣,“右边的索滑道旁,有没有看到?那里应该有一块藏蓝色的墙砖,和其他的不一样,你慢慢挪步,千万别出声也没着急……”

“砰……砰砰!”墙面传来有节奏感的撞击声,一下一顿,震耳欲聋。黑球池里的蛋壳像得到了号召,耀武扬威地破壳而出,枝桠扭动得疯狂而妩媚,天花板上悬挂的灯,恰合时宜地发出“铛铛铛”的碰撞声,空房里的一切像是得到某种感应而激动起来。

我感到头皮发麻,干脆撇头盯着索滑道的出口,一鼓作气地迈着小碎步,往右边挪。“砰!”剧烈声再次传来,我吓得浑身痉挛,心脏快蹦到嗓子眼,“别怕。”男人安定人心的声音传来,仿佛是那夜梦里的无头男伸出的一双手,安全而牢靠。

墙面被四匹金铜骏马冲破,一辆双轮战车冲破阻碍畅通无阻地奔来,围着黑球池不停绕圈奔腾似乎在寻找什么。

“驾驾!”黄金双轮战车上的掌舵男人机械喊出,我转头定眼一瞧,马车上站立着两个人,一个手持缰绳身宽体胖的男人,一个背坐在长凳上的黑铜长老。他们满脸呆滞,重复鞭打动作,随着他们的机械扬声,所有蛋壳从黑球池里冲天而出,一个长裤短袍的男人被弹了出来,砰的一声,重重跌落在双轮战车上。

这时,枝桠藤条上盛开的蝉茧炸裂,分离虫破茧而出,两翅大眼尾部灯泡的小虫漫天飞舞,我大汗淋漓双脚发抖,脑子里无数个片段都是月牙台上行尸走肉的铜人,狼船上慧老大裂开的脸颊。

“妈妈呀,那不是企鹅蛋,是分离虫。”我抖得快要哭出来,心里骂咧着无数个草泥马,原以为分离虫是人工饲养,没想到是长在藤条上的虫蛹,靠吸蛋液而活。

我吃力的迈开注了铅的两条腿,跳上另一个木墩,脑子里已经无法再思考大块头为何重现这件事,因为下面的分离虫密密麻麻,就像刚才墙面上的场景。

“别害怕,莉莉,那是虫蛹,他们是在救他。”后脑勺后面,传来另一个苍老熟悉的声音男声,陆平高挺鼻梁撞到了玻璃窗上,忍痛鼓励的唠叨,“这是黑铜人的记忆重现,等你过来告诉你真相,我们才发现……”

“别往下看,继续向前跳,快到了,还差两个,一个……”毒舌安不耐烦的打断,跟着我的方向,他俩也在墙面的另一头挪动,棉布中山装摩擦墙面的嘎嘎声,还有黑夹克衫蹭着墙面发出的吱吱声。

金铜骏马仰天长啸,载着人高马大的大块头疾驰而去,没错,它们像失控陀螺直径朝东面墙面猛扑上去,墙面左右敞开出一条大道,密密麻麻的分离虫朝战马扑哧而去。

我余光瞟到大部分分离虫随他们离去,轻松长嘘,脚底轻松一跃,朝最后一块木墩跳去,藏蓝色墙砖近在眼前。忽然,脚底打滑,我滚落下去。

“啊!”我尖叫出声,两只手死死抠住木墩,扭动着腰肢试图向上爬,无奈两手早就被吓得无力,越往上越滑得厉害。忽然,残留在后面的分离虫闻声回头,像是嗅到了美味食物,返身朝我扑哧着小翅朝我飞来。

“糟了,她出声了。”毒舌安目光如刀,冷若冰霜,他埋头捣鼓着什么,再出现时已是拿着墙砖砸了过去,木兰剪画飞落下来,奇怪的是玻璃窗纹丝不动,再拉开窗口也已到尽头。

“该死的!”毒舌安大骂出声,青筋暴裂,这是第二次看到最亲近的人在眼前而无能为力,第一次是瓢泼大雨的深夜,他亲眼见到母亲发疯跑出,不见踪影。

我两脚用力往上勾,想借助腰部力量向上腾起,反而一道反冲力往下,“啊……妈呀……”我尖叫到骂咧出声,完全没有往日的内向淑女,一只手钳住我,稳住晃荡在半空的身体,毒舌安整个手臂伸了过来,他半边身体和脑袋也被拖了出来,摩擦在墙面上渗出大片鲜血。

“快松手,你拉住我没有用的,还会连累你!虫蛹已经快过来了,别搭上自己的命,不值得!”我听见嗡嗡噪音越来越近,灯光摇曳中,墙面倒映出大片飞舞的分离虫。

“因为你,值得!”毒舌安大吼一声,眼眶里有嗜血的通红,他死死盯着我,更准确的说盯着我身后,“你他娘的少说丧气话,坚持住,没什么不可能!”

我第一次听到青龙乔庄的五爷终于破口大骂的模样,却是如此动听。从来没有人会对我说“你值得”,哪怕是给我生活费的亲爹也一直想着如何靠女致富。

“我们萍水相逢,不过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没必要这么的拼命,你瞧,你的手全是血,皮都快没了……”看着他整个人被卡在窗口里,手臂血肉横飞,表层已经快摩得没有了好皮,我大哭出声。我弄不明白,萍水相逢的人为何会舍命相救,就像我不明白王羽一样,明明被慧老大作得快没了命还能不计前嫌的护着她。

墙面大片分离虫俯身冲来,我听见毒舌安被卡得低吼惨痛,陆平奋力砸窗的撞击,还有身后嗡嗡不停的虫鸣,我哽咽的缓缓闭上眼。

“抱抱团!”一声凌空高喊,墙面上多了一个腾空而起的人影,小觅腰间掏出金翅膀的圆球,拽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凭空甩向分离虫身上,圆球飞舞的翅膀抱住最胖的那只分离虫,一张银丝网铺来,狠狠罩住小部分离虫上。

分离虫扭动身体,叽叽个不停,在半空摇摇晃晃到处碰撞。我感到腰间一紧,整个人撞到了结实胸膛上,小觅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好久不见哦,莉莉宝贝。”看着他脖子上坐着面部呆滞傻笑的玉兔,我笑着哭出了声,紧紧搂住窄腰:“见到你真好。”

借用吊灯的力量,他拉住攀绳爪,横踹在墙面那块藏蓝色的石砖上。“噌”,一声脆响,墙面上露出长方形掌印地图,幽幽蓝光闪烁,这是一个机关口。

“安——我手腾不出了哦。”小觅在半空打起了转转,“快点到这边窗口里来呀,摁住它就可以啦,快要撑不住了——先走一步——”

话音刚落,我们飞身顺着那个大道口冲去。

陆平扶住被弹下来的毒舌安,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右手咬牙说:“老夫我去。”他扭头看向对面铁门外,无数个黑眼球的魔都人正张牙舞爪地摇晃铁门,想破门而入。一双老手从玻璃窗伸出来,战战兢兢地摩挲到隆起来发热的掌印地图,反手一巴掌拍了上去。

墙面拱门被打开,他踉跄几步扶起毒舌拉起推车往外跑,随手将那块玉斧拽进了口袋里。乒!乓!铁门被撞开,待回头时,翻着黑眼珠的魔都人冲了过来,他随手关上门飞快朝那条大道跑去。

啪,他眼尖的瞥到墙面上的红摁扭,毫不犹豫地拍了下去,所有的分离虫和咆哮的魔都人被挡在了门外。

冲出来时,我们站在白雾缭绕的大坪里,正中心的方向双轮战车停了下来,白雾滚滚中长凳上的黑铜长老怒目圆瞪,朝中间那只黑头青身的分离虫吻了上去,刹那间大部分虫子偃旗息鼓,而他全身变得漆黑。

我睁大眼,和墙面上的场景一模一样,这是实景重现。

忽然,雾气变幻成浩瀚海域,魔都人悄声登陆悉尼格热半岛,此刻,女娃娃笑嘻嘻的提着干草给黄金马喂食,海域边草裤短衫的男人正伐倒树木,几个绑着发带的女人建修篱笆,男孩嬉闹着拿斧砍建猫头鹰帆船,他们金铜巨人是建立了史前木制世界的人类,石斧是革命性的武器。

“啊……你们……唔唔唔……”魔都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歪扭的奇怪姿势,步步向前,每走一步皆是破壳而出的嫩绿枝桠,棉花状的分离虫蛹被人摘了下来。他们悄无声息地勒住所有人的脖颈,眼红而嫉妒的将那虫蛹塞进了铜人们的嘴里。

“小心!”我差点脱口而出,小觅一把捂住压低声音解释:“哎哟,我的姑奶奶别再闯祸了,那是假的,不信你瞧。”

白雾弥漫,所有人不见踪影。只听到络绎不绝的抗议声响起,朦朦胧胧中,有男人高声提议:“我们要独门独户,五大铜人要分家。”

“你们这群没了心的家伙,都不记得黑铜长老是如何舍身相救的吗?”

“对——没错——我们坚决同意五大铜人为一家,黑铜长老为首领。”

“不,黑铜族再也没带领我们打过胜战,不配再次领导我们,我们金铜人提议,这一届更新换主,由金龙王掌管。”

“我们白铜支持灵兽族的守护!”

熙熙攘攘间,白雾被风吹来,海域里再无黑铜人和双轮战车。一间棱角房屋的门打开,里面是黑铜长老和那个高大的中年男人,走在街上金铜军人昂首挺胸地翻着白眼:“你们黑铜人不是很会创造吗?除了木头,没做过铁器吧?琢磨下把这些剑变成长矛。哦,对了,你们黑铜人都在兵器运作坊,没事别瞎出来溜达。”

“嘿,现在终于知道,我们金龙王为什么能管制金麟铜人堡了吧?会打胜战又立奇功,还会变木为宝,比起当年黑铜族做出来的帆船玉斧厉害得多。”

一双泥泞的布鞋扔了出来,准确无误的砸在那些人脑袋上,大块头气呼呼的冲出来:“好歹我们是第一个首创!我们有授勋戒指!你们这群食了恶食果的金铜们,敢不敢来比划下,啊!”

“来啊!”一阵海浪扑来,白雾中海盗族摇旗飞舞,一场战役打响,所有人加入混战中,包括大块头和他的黑铜族们。接着海浪翻卷,魔都人乘虚而入,山海战拉起帷幕,整个金麟铜人堡失去大半。犀奇杂货铺内,大块头耸肩对我们说:“没错,我就叫大块头,流落在这里的黑铜人,自从战败海盗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这里他们是不会来的,我们黑铜人是不受待见的。”

白雾再次弥漫,仿佛刚才一切只是海市蜃楼。

我扭头低声问:“小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道口,陆平扶着毒舌安气喘吁吁地赶来,伴随着还有男婴咯咯的笑声。

“这是精魂幻象,来自一个黑铜族的执念,都藏在……”陆平喘息不停,我们接过毒舌安,“这枚玉斧里,一切都由恶食果开始。”

“什么是恶食果?”我擦拭着毒舌安手上的鲜血,不解的问。陆平抬手,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