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迪见路靖之问自己为什么不提前对姆勒说出自己的改造计划，笑道：“噢，别难为他了，他又不懂。”

姆勒顿时涨得满脸通红，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确实不懂。

路靖之见姆勒吃瘪，也不禁好笑，但是手下的面子还是要顾及的，便正色道：“坎迪，我问你，如果有人要拆你的机器，你是不是也要问一句的？”

坎迪一付不可思议的样子道：“谁有能力改进我设计的机械？我可是学机械工程的。”

路靖之道：“可是你怎么能证明你的修改是正确有效的？”

坎迪一摊两手，道：“我学历和专业就是证明。”

路靖之发现跟他说不通了，这个在机械方面很有自信的人，在沟通上几乎可以跟糖糖的执拗相比。可是糖糖好歹还肯听他的话，而坎迪怎么可能像糖糖那么听话？

等等！像糖糖一样……听话？说不定可以试试。

路靖之把脸色一虎，道：“坎迪，我问你，你是什么军阶？”

坎迪忙答道：“是二等兵，长官。”

“那为什么不能向姆勒中士说明白你的想法？”路靖之道。

“因为他听不懂，长官。”坎迪还在自己逻辑里。

“你为什么不让他能听懂？”路靖之继续问道。他还没变声的嗓音听起来尖尖的，有点像是一个女孩子在和自己的男朋友吵架的感觉——不得不承认，一想到这种感觉还是让人觉得很好笑的。

“因为他知识太贫乏了，长官。”坎迪答道。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坎迪是在和路靖之争吵，他们甚至担心这个男孩会把坎迪拉出去立威——就算不杀了他，体罚一下还是很有可能的。但是在坎迪看来，这只是一个问答游戏。

“为什么不教会他？”路靖之问道。

“因为不可能，他没读过机械工程专业，长官。”坎迪答道。

“你去拆卸机器是谁授权的？”路靖之又问。

“是你授权的，长官。”坎迪答道。

“我不记得有过这样的授权。”路靖之细细回想，好像只是让他去看一看，并没让他动手。

“但是也没有命令禁止，所以我奉命去看了，并且发现了错误，就要纠正它。”坎迪回答道。

“好吧……”路靖之又没词了，他本来想让坎迪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却没想到自己让他说到无言以对了。平时糖糖不听话，自己是怎么对付的来着？不是跟她讲道理，跟女孩子讲道理是找死的行为，特别是跟自己亲近的女孩子更不能讲道理。那么，跟一个学霸讲道理就能讲得过他？不，我们是兵，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看来只能这么办了。

“坎迪二等兵，我正式授权给姆勒中士……不，我现在提升姆勒为中尉，监督你的改造计划。这个命令允许被拒绝，你可以不向他报告，但是我发现后会取消你的任职资格。”

坎迪不解地问道：“为什么？长官，他又听不懂。”

“流程！”路靖之一脸坏笑地道，“军事监管流程。”

坎迪生气地抗议道：“从来没有这种流程。”

路靖之道：“当我为姆勒授权成为我的科技连长时，就已经有了。”

坎迪愤然道：“那我要求退出，长官！”

路靖之点头道：“可以，你会失去你现有的待遇。”

坎迪傲然道：“遵命，长官！”

路靖之道：“你会回去参加作战训练甚至从事繁重的体力工作。”

坎迪明显犹豫了一下，但仍强硬地道：“我可以忍耐。我的军装提醒我，训练是我的天职。”

路靖之扔出了最致命的王炸：“并且你将失去再次接触那些机械的机会。高温反应炉、空气动力车床和锻压机，你再也碰不到了。”

坎迪的脸扭曲了，在经过多次心理挣扎之后，他缓缓坐了下来，脸上一付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懊恼地道：“不，这是我不能接受的。你不能让一个机械天才失去接触机械的机会，你知道那是他的生命。”

路靖之脸上的笑容别提多灿烂了，他礼节性地点头表示了对坎迪的赞同，然后问道：“那么，服从命令？”

坎迪无奈地看了姆勒一眼，低沉的道：“是，长官。”随后又飞快地看了一眼路靖之，发现他并没有嘲弄自己的样子，赶紧又解释道：“长官，我并不是害怕，而是我的军服在提醒我，服从命令是我的天职，长官。”

路靖之笑道：“别那么在意，坎迪，你仍然是我的首席机械工程师，只是你得向你的连长报告你的计划而已。”

坎迪纠结道：“可是他又听不懂。”

路靖之给了他一个微笑，两手微曲食指和中指，做出“双引号”的形状，道：“只是一个‘汇报’。”

坎迪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我不必按他的说法去改吗？”

路靖之不理他，对姆勒道：“带我去看看我的机器。”

来到那个房间里时，路靖之确实头疼了一会儿，因为坎迪已经把这里拆得不成样子了。可是当他定下心来细看时，却惊奇地发现，每一个模块都放在了最恰当的位置。本来只是一个一个摆好的机器，经过坎迪的改装，这些机器形成了一条生产线，从一端把铁矿石放进去，在另一端就能锻打出自己想要的任何零配件。

“坎迪，这是你改的？”路靖之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

“长官，如果这种传动系统能再多两个，我就能让整个系统运行起来。”坎迪指着一个被当作动力源的外燃机道。

“没问题，我做给你。”路靖之道，“巴特，去把车间的工具拿来，还有所有剩余材料。哦，还有那一大堆铁矿石。还有那一大桶炭粉。”

巴蒂斯特一边往外走一边答应着，他随手一点，就有四个姆勒小队的士兵跟着他去了，不一会儿把路靖之要的东西全都搬了过来。路靖之也不含糊，信手绘制适合比例和尺寸的咒契图形，并把它们组装成了两个外燃机。当然，大部分的绘制工作是通过印刷组合而成的，而大部分的金属加工工作是用锻压机和人力敲打完成的，路靖之只是负责把脑子里设想的机构讲出来，并让那些大兵们帮他实现。

两台外燃机有了，坎迪把它们分配装在前段和中段的传动轴上，并打开高温反应炉的炉门，把铁矿石和炭粉按一定比例和方式混合在一起，然后算好时间，合上炉门开始煅烧。不得不说坎迪在摆弄机械上极有天份，经过他的手一摆弄，路靖之几乎不知道怎么发挥作用的这些设备立刻焕发了色彩。

先是一炉铁水从高处浇到低处，然后低处的炉子一边旋转，一边通过适当的喷入提纯过的空气元素和炭粉，改变了铁水的本质——它们变成了钢。

路靖之狠狠地一拍大腿，嘀咕道：“高炉炼铁、转炉炼钢，我怎么没想到这样改造！”他是用汉语嘀咕的，别说坎迪没听到，就算听到了也不会知道其中的意思。

坎迪操作着机器，把出炉的钢锭放到锻压机下面，几十吨压力的锻模压了下来，重重地敲在了钢锭上。刚刚冷却的钢锭像是受到了极高的温度，一下子变得炙热白亮。下面的长菱形的铁砧承受住了巨大的压力和冲击力，托着钢锭接受反复不同的锻打。杂质在这一步更多地被打了出来，路靖之笑着道：“这下面如果是合适的模具，说不定还能锻打出坦克炮塔呢。”

坎迪被路靖之说得眼前一亮，外燃机能充当发动机用，坦克的车体完全可以锻压成形后铆钉连接。至于悬挂，没有弹簧这种随处可见的问题不再能成为它们的阻碍，大不了选择刚性连接就好了。最最关键的，是武器系统，如果能时上多个炮台，充分发扬火力，一定能起到绝佳的战斗作用。

“长官，呃，我是说，姆勒连长，我有一个想法。”坎迪本来是想向路靖之汇报的，但是路靖之把手指向了姆勒了，他只好向姆勒汇报，“我想再改造一下，增加一台轧制设备，以便大批量生产适合的钢材。”

姆勒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转头去看路靖之，见到路靖之点头后，才展颜笑道：“可以，没问题。但是你得小心别再拆坏什么东西了。”话音未落，就看到坎迪从已经不再传送钢锭的传动轴拆了下来，没等姆勒阻止，一伸手又把高温反应炉的加温部分拆了下来。

“不！！！！”看到路靖之的机械再一次被拆掉，姆勒绝望地大叫一声。

路靖之却一脸兴奋地看着坎迪，等他把拆下来的东西以模块化的方式与那台空气机床组装在一起时，路靖之已经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长官，呃，我是说，姆勒连长，这是刚刚改造出来的轧制设备。”坎迪像是糖糖在卖弄自己的箭术一样，也在卖弄着刚刚的杰作，“动力由两根传动轴提供，压力则由那台锻压机提供。只需要微调一下钢板的规格，什么样的钢材钢板都能生产出来。”

路靖之笑了笑，看向姆勒，姆勒完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讲。也是福至心灵，他忽然想起路靖之问坎迪的那句话——为什么不给他讲明白？于是姆勒笑道：“很好。现在，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要讲到我能听懂为止。好吗？”

坎迪解释了吗？姆勒听懂了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