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赫连流栩
作者:月落海砂      更新:2020-01-23 04:13      字数:2633

凌兮很惆怅。

不仅是因为厨房的胖厨娘听说了她一摔把人压骨折的事,这几日特地给她减了一半的饭量,更因为师父大人一句话,就敲定了她这几日需得服侍那被自己压伤了腿的熊孩子七皇子的结果。

其实说来她冤枉,虽说是自己压断了他的腿,可谁让他不怀好意伸手偷袭呢?可见死小孩日日瘸了个腿一拐一拐的模样,凌兮纵有千般不满也只化作了一口幽幽婉婉的长叹。

拈了块酥软可口的绿豆糕放进口里,凌兮推门入屋,赫连飞云正一脸不善地盯着门口,见她进来,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凌兮心里暗叹,你说一好好的小孩子,不天真烂漫乐观向上就罢了,还非得整日装阴沉耍冷酷作甚?感觉挺有意思吗?

为了更好地照顾“伤者”,这几日她与死小孩住在一间大屋子里,本就是小孩子家家,也没什么不便之处。虽说是照顾,但饮食有厨房料理医药有大夫看着,她做的也不过是端个药碗倒个茶什么的。赫连飞云在外间一住,于是凌兮进进出出都能得到死小孩不善的眼神一副。

“那什么,厨房新做的绿豆糕,要不要来点?”

“呵,你想我吃得跟你一样沉吗?”

赫连飞云话没好话,凌兮听而不闻,顾自进屋,取了放在床头的青芒剑步入庭院,廊檐下师父一身白衣,长身玉立,不食烟火的模样仿佛不似凡人,淡漠的眼神眼神微微扫了她一眼,就移了开去。

凌兮继续叹气,提了剑一招一式演练起来,日头正烈,她的眼被泛着冷意的剑芒刺得发晕,练了不过二十余招,便见师父飘飘然地走了开去,走时还不忘丢下一句“将这逐风剑法练上一百遍,否则不许吃饭。”

哪个说师父疼她来着,罚她的时候可半点没留情面。

凌兮点头应是,也不知师父还能否听见,一遍遍练起。练至第七遍,一直站在窗边的赫连飞云看不下去了,不顾腿伤未愈,直接出来夺了她手上的剑,稍许劈刺了几下,便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一般在她面前展现开来,疾徐有度,意至灵开,彷如昨日跟着师父学习此剑术的不是凌兮而是他。

剑锋划过,带起一阵飞花,凌兮瞧着堪堪停在自己颈前一寸三分半的剑尖,由衷地回了一句:“剑术不错!”

“那是自然,也不知皇伯为何偏偏收了你作弟子。”赫连飞云得意地受了她的称赞,还不忘贬损一句,才又慢吞吞地走进屋里,傲娇的模样宛如一只偷了肉吃的小狐狸。

这得意劲的……

直至月色初升,凌兮才堪堪练完师父交代的一百遍,此时的她已经累到提不上一丝气力,抛掉手中愈发沉重的剑,径自往后一仰,不管不顾的在微凉的石阶上歇了起来。久到她几乎要在庭外睡过去,门廊外才缓缓走来一道人影。

“夜深露重,姑娘当心着凉。”这声音好听的紧,如珠玉坠玉盘,又如流水淌清涧,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沁人心扉。

凌兮眼睫眨了眨,舍不得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舒适,不甘不愿地坐起身,向来人点点头,“五皇子。”

那男子笑了一下:“姑娘不必客气,姑娘是我皇伯的入室弟子,依礼还须我尊称姑娘一声。若姑娘不计较,不如就叫我流栩可好。”

凌兮抬眼瞧他,自己虽是王爷的徒弟,可在这雍京皇城,不过一个无足轻重的山野丫头,他一尊贵皇子,何以来与她套近乎?当真叫人捉摸不透。

“流栩?”

“正是。”

凌兮轻喃这人的名字,换来他宛如春花般的浅笑,讶然发现,这人脸上竟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时辰已晚了,你若要找师父,不如明日再来。”

说罢,她起身拍拍衣上的灰,正要去厨房搜罗些吃食安慰饿了许久的肚子,便不欲与他多交谈。却见他指指身后的屋子,“我来寻飞云,母后知晓他在皇伯府上,命我带了些东西给他。”

凌兮了悟,人家兄弟见面,自己还是走远些的好。正要离去,便被赫连流栩唤住:“我带来了些飞云喜欢的吃食来,姑娘若不嫌弃,不如一起尝尝。”

迈出去的脚在下一刻转了回来,凌兮冲他笑了笑,算是同意他的相邀。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颇为垂涎他食笼里传来一阵阵诱人的香味,她只是担心里面那只吃什么都扔一半的家伙会照样扔掉这闻起来颇合我口味的食物——尽管引起他食不下咽的原因极可能是自己。

“怎么样,这些吃食还合口味吗?”

凌兮点头,宫中御厨做的,自然是平日难得的美味,何况是给皇子的食物,更加无可挑剔。只是,抬头瞄了一眼一旁那连筷子都不曾抬过的死小孩,感叹做人还是要放平心态才好。

“飞云不吃吗,这几道菜肴都是你平素最爱的。”赫连流栩瞧了眼与凌兮相差甚大的赫连飞云,不由得问道。

赫连飞云咧咧嘴,“我怕我吃太多,哪日也砸伤个人!”

凌兮欢快地被口中的玉桂酥给噎住了,心中恨恨,此人言语不可谓不毒。

“姑娘莫急,先饮口汤水缓一缓。”

凌兮冲赫连流栩点点头,饮了大半碗莲子百合,这才缓过了气。

“你没听闻常言道能吃是福吗,我心无杂念心胸开阔自然是吃的下的,可不比某人……”

被话头刺了的某人心胸狭小地很不开心……

“姑娘心无杂念,自是好事。”

见赫连流栩出言帮她,赫连飞云忍不住回嘴,“只怕是惫懒得很,不愿动脑罢了。”

“你道是人人如你一般,头脑里尽装些鬼蜮伎俩!”凌兮犹记得他偷袭自己的事儿,且不止是一次,而是三次啊三次。

赫连流栩失笑道:“你二人,皆是小孩心性。下月十五,庆皇叔相邀你我二人去东郊马场,雍京大多世勋子弟亦会到场,你可要去凑个热闹?”

凌兮见死小孩眼睛一亮,“七皇叔的宝马都来了吗?”

“前些日子就到了,皆是从北境运来的上等马匹,只是你刚受伤,便不曾告诉你。好在你的伤势不算太严重,你若要去,这几日赶紧把伤给养好!”

“那是自然,我可等了好几个月了!”死小孩喜滋滋地点头,仅听闻有好马,双眼便遏不住地放光。

“若仪姐姐和磬冬师父也会来吧,磬冬师父马术可谓一流,想来得她亲传的若仪姐姐必然同样出众。”

“出众与否,你等那日亲眼见了便知。”见赫连飞云终于喜笑颜开,赫连流栩也把头转向了凌兮,“姑娘对骑马若有兴趣,那一日不妨同来,即便不参与骑射,也可以散散心。而且那日亦有不少官家小姐会来,大家共同热闹一些也是好的。”

凌兮顾自笑笑,道:“待我问过师父再说吧。”

“哼!你若是去,小爷非让你出丑不可!”赫连飞云恶狠狠地说道,俨然一副把她当作头号敌人。与方才提到的旁人相比,态度当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你这般盖棺定论未免太早,指不定轮你自个儿身上了呢!”

凌兮见好就收,不待死小孩回嘴,碗筷一摆直接撩起衣袍开溜,“今日多谢流栩招待,我得去跟师父禀报练功境况,先告辞了。”

说罢,凌兮便脚底抹油,溜去了师父所居的紫轩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