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什么时候？”

一大早，水清院里只闻得某人大呼小叫的声音。

“用完早饭便去。”师父淡淡地睇她一眼，对她的大惊小怪不以为意。

“可是为什么我也要去？”凌兮哀怨道。

宫中繁文缛节颇多，即便她从未去过，也猜得到那里并不适合自己。

“因为母后已经知道了刺客一事，她觉得你也算救我一命，因此想跟你道谢。”赫连飞云道。

“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凌兮小声嘀咕着，呼噜呼噜地地喝着碗里的粥。

手背背师父打了一记，“吃东西小声点儿，吃那么快作甚。”

凌兮不满，一指旁边的若风，“若风也很快，师父怎么就不管？”

“你是女孩儿，以后总要嫁人，若风又不必。”师父淡定的她我一眼道。

若风仰头吞掉最后一口粥，将碗筷随手一搁，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那我找个不嫌弃我的就行。”凌兮辩驳。

“那你得找到什么时候？”赫连飞云不客气地开口。

“找不到便不找了，有青芒陪着我，我还自在得多！”

赫连飞云扭头不言，抬头看了眼师父。

师父慢悠悠吃掉最后一口早饭，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自今日起，我会慢慢传授你武学，你可有想过日后要成何事？”

“自然想过的。”赫连飞云正声道，“我赫连家得天眷顾立王朝百余年，作为皇室子弟，飞云愿以己身保家卫国，护我紫旭国泰民安。”

那便是从军了，凌兮艰难地想象着死小孩满脸热血率军打仗的模样。

师父静了半晌，道：“今日起，你忘掉先前所学，一心练枪。”

“只练枪？”赫连飞云迟疑道。

“选择适合的东西，精专一技，是你如今当做的。少则明，多则惑。”

师父话语虽轻，赫连飞云却听得极其认真，“飞云谨遵师命。”

吃完饭，凌兮被赶着重新回房间换衣服，其实她分不出身上新换的冰蓝色祥云纹的衣服比她之前的百合色藤纹的衣服好在哪儿，除了颜色看上去清透了许多，但是春云儿却直道这身衣服好看又大气。

换毕衣服，和师父一道儿出府门，赫连飞云也换了身外袍，与这两日武衣素服的模样大相径庭，凌兮不由得想起初见他的情景，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皇子，如今竟然成了自己的师弟，不过对方连自己一声“师姐”都不曾正经叫过，不免令人懊恼。

车上一路无话。

禁宫森严，红墙琉璃瓦的宫门前头少人往来，独有几名身着暗红官袍者下马或者上轿，却唯有师父座下的这架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驶进了宫院内。也是，这架马车上一个是当朝的王爷，一个是当朝的七皇子，谁能让这两人下车走着进去。于是凌兮很幸运地沾了光。

“你的事，待会我会禀明你父皇，凌兮随飞云去德宁宫中拜见璇贵妃，无事不要乱跑。”

师父看着赫连飞云，然而后半句完全就是跟凌兮说的了，两人一一应诺。

马车在宫道边停下片刻，不多时便继续往前方驶去。

见马车在身后驶远，赫连飞云转向凌兮道：“我说……”

难得见他吞吞吐吐，凌兮问道：“你想说什么？”

赫连飞云的脸色变得有点奇怪，道：“其实我想说，你该不会是我皇伯的……”

见死小孩面容愈发扭曲，凌兮凑过去道：“是什么？”

“就是……”赫连飞云犹犹豫豫、吞吞吐吐。

凌兮挑眉，冷不丁道：“女儿吗？”

赫连飞云一下子瞪大了眼，双目紧紧盯着她，屏气凝神等着接下去可能会出现的爆炸性答案。

“其实……”凌兮皱眉，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赫连飞云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等着对方给他回答。

“……你想太多了！”

凌兮拖着长音，见赫连飞云紧张的不行，这才笑着否定他那诡异的想法。

“其实我真的很奇怪，皇伯对你的态度，完全不像只是对待徒弟。你偷懒也不责罚，你出错也不怪罪，你独面刺客他面上虽不显露却比谁都关心。那天的皇伯，是我从未见过的冷酷和无情。”

凌兮恍若未闻，“刺客一事，查出来了吗？”

“还没有，五哥竭力追查，至今没有头绪。”

“哦。”

两人慢慢往德宁宫走去，赫连飞云仿佛只是想把这个问题问出口，而并不需要她的回答。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这么问，师父对她的好，让许多人都不理解，凌兮心下了然，却不会去问。

师父对她很好，好到平常人家的父亲都未必会如此疼宠女儿，所以她并不想打破如今的关系。

不远处有一行绿衣宫女快步走来，为首的宫娥一见赫连飞云便喜不自胜。“殿下来了？贵妃娘娘正在殿中等候殿下，命奴婢前来迎接，六公主一会儿也到了。”

“六公主是谁？你的姐姐？”凌兮好奇问道

赫连飞云解释道：“是我妹妹，不过只比我小了一岁。与我是同母所生。”

二人边走边说，先前的宫女们除了刚开始说话的那个走在前头，剩余的皆不远不近的跟在两人身后。

“皇室子女的排位是分开的，我排行七，前头有六位皇兄，至于公主人数虽多，但是有封号和位分的拢共也才九位，有些生母地位低微的在这宫中并不比一位女官尊贵。”

凌兮讶然，皇室子女看似高如天上星月，原来有时尚且不及平头百姓家中一名众人垂爱的孩童。

“你与流栩也是同母兄弟？”

赫连飞云不满地看她，“我皇兄好歹长你几岁，你怎可直呼他名字！”

“你哥自己让我这般喊的，你有意见怎不问他去！”凌兮睨他一眼，继续道：“再者我也长你一岁呢，你又何曾对我用过敬称！”

“那岂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再说我好歹还是你师姐呢！你说不说到底？”

赫连飞云撇了撇嘴，道：“五哥生母是桐贵人，她一贯体弱，五哥七八岁时她便去了。后来五哥便过继到母妃膝下，母妃待五哥如亲子，五哥一直也很尊敬母妃。我与他虽非同母所出，但感情一直很好。”

“原来如此。”凌兮喃喃道。

见凌兮丝毫不通晓此类后宫之事，赫连飞云难得耐心地向她细说了宫中的一些状况，以免她招惹出什么事来。

从赫连飞云的口中，凌兮也知道了元皇后仙逝后，后宫中现今最尊贵的便是两位贵妃，其中雍贵妃如今长居祈钧殿，甚少离宫，主理后宫事宜便是璇贵妃。

未得后位，实掌凤权。

也难怪了初见死小孩时那一身的骄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