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倾雪正欲张口，小楼下传来女子的轻唤声：“王爷，您在吗？”
“……什么事？”
“陆烟见楼上烛火未熄，想着王爷还未歇息，便去准备了一些点心。”女子柔婉的声音在楼下轻轻响起。
“我不饿，你拿回去吧。”赫连倾雪动也未动，直接隔着一层楼拒了楼下的女子。
“那…王爷可要陆烟侍奉？”女子继续问道。
凌兮正想起来，这陆烟不就是那日北境的那个王子送给赫连倾雪的吗，却只见赫连倾雪凑近烛火轻轻一吹，霎时间三楼落入了一片黑暗中。
“我歇了，你回去吧！”
凌兮眨着眼，努力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这下可好，她再喝酒会不会直接喝到鼻孔里去？楼下传来细细的说话声，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探头一看，只见那陆烟姑娘正在管事的劝慰下满脸落寞的往回走去。忍不住回过身打趣道：“这么美的姑娘，你就让她回去了？”
“我已有佳客在此，又如何能让她进来？”赫连倾雪满是认真的问。
“可惜现在黑了个彻底，吃不了菜也喝不了酒了，”凌兮丢下手里的酒杯，“我先回去了。”
“此时宵禁，你要闯城门不成？若是被抓，你还得费心去跟清王解释？”
宵禁？凌兮转转脑袋，原来还有这事，竟是一时间忘了，“城门守卫…很严吗？”
“非常严！”赫连倾雪表示肯定。
“那——便算了，反正你这端王府这么大，总有地方让我待一晚的！”转身往椅子边走去，凌兮有种破罐破摔的意味。好在楼下还亮着灯，总不至于一点也看不见，但还是被脚下的椅子腿绊了一下。
黑暗中传来赫连倾雪还算关切的问候：“你没事吧？”
凌兮抱怨：“你若是不熄灯，也不会如此了。”
“我若是不熄灯，那她就要进来了。”
“你既然都带回府了，又何必怕她会进来？”
“那不一样，她在府中，便是在我眼皮底下，总比我不知道谁埋在我身边好。但若是她见到你，难免不会去乱说什么，那就麻烦了。”
这就是所谓的美人恩，难消受吗？凌兮有点幸灾乐祸。
距离开城门时间尚早，聊点什么呢？
“你说今日是你寿诞，怎么这么冷清？”
“……今日不光是我寿诞，也是我生母死忌。”黑夜里看不清赫连倾雪的神情，唯独他的话里，染上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哀伤。
方才饮的丹荔酒慢慢显出它的余劲来，凌兮往后靠着椅背，一脚曲起搁在椅子上，右手托着下巴，这个姿势让她现在很舒服，也能让她静静地听下去。。
“你知道元皇后吗？她是康仁皇太后的孙侄女，与我父皇自幼一同长大，情比非常，那时宫中年年挑选才女，但皆无封号，只因皇上独宠皇后一人，那些才女在皇上眼中什么也不是。。就连如今的璇贵妃，那时一个月也难见皇上一面。”
“这样听来，你父皇还挺痴情的么。”
赫连倾雪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若只是如此，那也不错，只是一日帝后二人因事争吵得颇为厉害，我父皇饮了酒去凤鸾宫，元皇后拒而不见，他怒而去了才人宫中，在那里，见到了我母妃……”
凌兮将头换了个方向，黑暗中只听得赫连倾雪倒酒的声音。
“我生母与元皇后有几分肖似，父皇那时酒醉，误将我母妃当成了元皇后，揽进了宫……但他醒后，虽然惊愕，却只将此事当成了一件意外，他与元后依旧和睦，我母妃依然留在才人宫中。那时后宫中的一些嫔妃不甘被冷落，又不能对皇后如何，便时不时地来为难我母妃，偶尔克扣一下她的例银或用度，母妃生性平和，甚少去为之计较。”
凌兮点着额头，人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勾心斗角争宠位，这赫连家的后宫帝后再和睦，也不可能一尘不染，只可惜了那名最是无辜的女子，平白承担了这么多本不需要她承受的一切。
“我母妃不久后便怀了我，但那时元皇后也恰好有孕，父皇满心都在皇后身上，完全不曾想到宫中同样怀孕的还有我的母妃。我出生后一直住在才人宫中，虽是皇子身份，却因并不受宠，一年也难见我父皇一面。”
“再后来，元皇后去世，父皇悲痛欲绝，伤心了整整一年。一日想起我母妃，将她召去兴圣宫，那段时日应该是我母妃最简单快乐的时光，尽管她陪伴的男人正思念着别的女人，但她依旧毫无怨言，哪怕，为这个男人挡刀而死……”
赫连倾雪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中格外清晰与痛苦，那天正好是他寿辰，他在寝宫里等着母妃来与自己一起过寿，谁知等了许久都不来。直到传来消息兴圣宫有人行刺，他怀揣着最大的恐惧急忙往兴圣宫赶去，却只见到到母妃躺在血泊之中，霎时间整个人如坠冰窟，他来时母妃早已断气，没见到她的最后一面，也没跟她说上最后一句话，他的父皇只顾着抓刺客，丝毫不在意躺在地上的他母妃的尸体。
“砰！”的一声，赫连倾雪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唤起了他沉浸在过往的思绪。他满不在意地扔掉手中的酒杯残骸，随手将手上粘稠的液体擦在桌上的绢帕上。
“我闻到了血的味道？”对面传来幽凉的女声，声音透着股冷意：“怪不得你恨你的父亲，我开始理解你了！”
赫连倾雪觉得神思有点恍然，却听她继续慢悠悠地说道：“可我似乎感觉到你在犹豫……我若是你，弑君夺位又如何，我做的能比你更狠。”
下一瞬间他身姿暴起，以极其强硬的姿态扼住对面那人的喉咙，声音冷漠且冰冷：“你是谁？”
那人不闪不避，被扼住喉咙依旧没有丝毫畏惧，冷如寒星的眸子就着落进房内得月光盯着眼前英俊的男人，嘴角微微挑起，不紧不慢地向他自我介绍：“我，是白逍，你忘了，我们见过面的……”
楼下的烛火燃至最后，一下子全熄了，整个房间被彻底的黑暗所笼罩。
凌兮趁着蒙亮的天色回了紫柳庄，她醒来时赫连倾雪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自己似乎倚着椅子睡了半夜。钻进被窝睡了没一会儿，便被赫连飞云在外面不停的拍门声给吵醒了。
谁能告诉她，如何将一个人用最快的方法杀人抛尸并不会被发现？急，在线等……
“怎么了，你晚上做贼去了？”门打开，赫连飞云一脸怀疑地看着整个人睡意朦胧的她，
凌兮趴在门框上，有气无力地挤出一个笑脸：“哪能呢，我只是昨天没睡好。”
“赶紧换衣服起床，晨起练功了！”
“好好好——”凌兮扯了扯嘴角，将赫连飞云再次关到门外，怨念再度挂到整张脸上。
她睡眠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