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潘尚书家的二位小姐。”元帝身边的近侍凑近他耳边，小声解说道，元帝点点头，心里给尚书潘洋记了一笔。

两名姐妹花一人抚琴，一人起舞，相生相趣，相得益彰，二人初次进宫，倒也不失风范。

二人表演结束，得了璇贵妃好一番赏，朝中众人皆知，璇贵妃所赏，便是皇上的意思，故而潘氏姐妹之后，又有不少小姐站了起来。

凌兮戳戳下巴，倒了一杯玉露浓喝了，心里暗想也不知那位觉得京中女子“无趣”的呼延王子如今见着这么多京中女子献艺，心里头是何感想。想到呼延欻，她便想到刚刚被她捉弄过的赫连紫莜，转头往那方向看了一眼，恰逢赫连紫莜抬头，便毫不吝啬地给了个笑脸。

然而那笑容在赫连紫莜眼中，是怎么看怎么碍眼，偏偏此刻不得发作，当即面色沉了下来。

座下知道方才照梅阁情况的诸人，均把赫连紫莜的情绪变化，视为她对众女子在呼延王子前献艺的不满，故而接下来熟知“内情”的各位，均是眼观鼻、鼻观心，不再上前去凑这番热闹！

“嗯，怎么无人再继续了？”元帝饮酒的手一顿，瞥向突然冷下来的大殿，问道：“可还有人愿意上前？”

皇帝问话，旁人自是无人敢答，视线逡巡间只见萧相边上的萧若水正侧耳听人说着什么，不一会儿又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来，便出言问道：“若水丫头，在听人说些什么呢？”

萧若水不防元帝会突然提到自己，先是吓了一跳，后又端正了坐姿，缓缓站了起来，“没听……”

元帝佯装脸色一板，语气严肃道：“你当知道欺君之罪是多严重的事情，不可有所欺瞒！”

萧若水一顿，犹豫了半晌，在萧夫人的催促下，才缓缓道出：“她们说，她们不愿上场，是因为六公主倾慕呼延王子……”

这话一出，连她边上的萧夫人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些小年轻人们口里悄悄相传的，竟是这番消息。

赫连紫莜登时如遭雷殛，一时间四面八方的眼神均向她投来，令她如芒在背，就连座上的元帝、自己的父皇亦向她投来相询的目光，更加让她如鲠在喉。明知此番只是一个局，偏偏知晓内情的她却不能告诉众人事情原委，到也称得上有几分可怜。

“莜儿，你怎么了？”

赫连紫莜的生母兰妃见她神色有异，不由得倾身小声地问道。今日赏月之时，她还得了元帝几声夸赞，心中本是十分欣悦的，可现如今，她是半分喜色也无了。自己的女儿、堂堂的六公主被人当着无数人的面道出心仪的男子，还被指当庭吃醋不满，这话让她们母女二人又有何脸面继续立足这偌大的紫麟殿！

偏偏说这话的不是别人，而是当朝萧相的女儿、老恭硕王爷的孙女、皇帝的侄女，她再如何不满，也不敢在此刻露出半分厉荏颜色。兰妃柔柔一笑，对元帝解释道：“萧二小姐年纪小，听岔了胡言几句也是有的，莜儿与呼延王子拢共也没见过几面，又岂会生出所谓的倾慕之意？臣妾请皇上明察！”

萧丞相的夫人乃是老恭硕王爷的女儿，平日里也没少往后宫中去，要论萧夫人与哪位后妃最亲近，除却已过世的元后，也唯有赫连飞云与赫连白薇的生母璇贵妃了。至于这兰妃，一则她家世普通，做人做事也带了股小家子气，很不入萧夫人的眼，二则兰妃当初的上位手段太不入流，即便璇贵妃面上不说什么，心中难免会有芥蒂，她更不会与之交好，故而一听兰妃指摘自己女儿，登时便不让了，起身行了个礼道：“皇上，若水虽然年幼，可说几句话还不至于说错，今日宫宴大家集聚一堂，呼延王子又是一表人才，六公主即便生了倾慕之心也属平常，兰妃娘娘这般急着推却作甚？”

“萧夫人，男女之事，岂可妄言，我儿尚且年幼，萧夫人可莫要随意点派！”

见兰妃起身与自己杠上，萧夫人倒也不惧，座上的萧相深知自己夫人的脾性，也不拦着，瞅了眼座上皇帝的神情，见帝王无甚怒意，便自顾自地斟酒饮酒。

“兰妃娘娘好会说话，可惜你我俱不曾知晓方才之事，合该找个知情人问问今日先前在照梅阁发生过何事才好，这般才能判定你我二人究竟谁不肯认事实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皇上——”兰妃心中气急，转身向座上皇帝求援。

凌兮瞧着这一番闹剧，竟比方才的歌舞还要出彩！她往上一瞥，元帝身旁的赵公公不知是何时出去的，此时正无声无息地从帘后走出，附身在元帝耳边说着什么。顿时想起，元帝既然会让自己的影卫跟着赫连飞云，又岂会不在宫中安插自己的眼线呢？

赵公公轻言两语道完事件经过，便兀自站直身子仿若老僧入定，仍由元帝自个儿拿主意。元帝的目光在赫连紫莜与呼延欻之间来回扫视，这场宴会的目的明面上是君臣共庆中秋，背后的打算却是因为这呼延王子，只是知晓帝王打算的总共也不过几个人，其他人顶多只是隐隐发现一丝端倪罢了。

元帝托腮沉思，倘若莜儿当真对呼延欻心生好感愿意远嫁北境，似乎倒也合他的打算……

下方的兰妃见帝王神色，又岂会猜不出元帝心中在想什么，她母家势弱，如今唯仰仗自己这个后妃而已，而她更清楚元帝对自己，绝对谈不上恩宠一世，而自己的出路，唯有落在自己的女儿能否嫁予紫旭朝中有权势的男子上了，若是赫连紫莜远嫁北境，一来她就要忍受母女二人终身别离的痛苦，二来她年老色衰之后便只能在宫中凄凉度日。

想到这里，兰妃面上已是泫然之色，几欲当庭跪下了。

“皇帝陛下，可否容小王说两句？”

正当此时，呼延欻跨步出席，对着元帝躬身行了一个礼。闻言，兰妃的目光紧紧攫住了呼延欻的身影，连赫连紫莜也白了一张脸，生怕他说出要娶赫连紫莜为妃的话来。

“呼延王子但说无妨。”

呼延欻再次一行礼，缓缓道：“小王在北境之时，心中便一直仰慕紫旭朝，小王在京中三个月，耳濡目染，对紫旭文化甚为折服，此番若能蒙皇帝陛下恩赐，得娶紫旭女子为小王正妃，那是小王的荣幸，相比王汗知道也会很高兴的。”

“哦，这么说来，呼延王子是有心仪之人了？”

满殿的目光均落在赫连紫莜身上，心神却紧紧地跟着呼延王子，等着他宣告那女子的身份。

呼延欻微微一点头，神情自若地微笑道：“是的。小王今日与这位姑娘初见，她的一颦一笑，已经令小王十分倾慕。”

元帝笑起来，“未知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千金，借由今日中秋团圆之喜，呼延王子但说无妨！”言下之意，哪怕是皇家公主，亦由得呼延欻挑选了。

“小王惭愧，尚且不知这位是谁家小姐，小王今日求娶的，乃是这位姑娘……”

众人随着呼延欻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他指的方向居然是——

赫连白薇一口酒喷出，“我？”

满朝文武都随之惊了惊。

“呃，不是，小王指的偏了些，是您身旁的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