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成双(下)
作者:白兰蒂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332

次日晨,我醒来的有些晚,很久没有这么香甜的睡觉了,难怪人家说梦是黑甜乡,真个一闭眼醒不来,也未必就是坏事。方寒衣的药还真的是立竿见影。

梳洗之后望着镜子,觉得自己神采奕奕。

我想去看看沈荃玥,这丫头几天没有来过我这里了,也不知道怎么样,那天……我脸色一暗,上次见面还是芳浣失踪的那天,她神情惶恐,让我颇为担忧。

不想出了门就撞上了个人,“沈总管。”我惊讶道。

沈行做了个口形,意思是让我噤声。

我有些纳闷。

沈行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人,低声对我道,“表小姐要出去吗?”

我点头,道,“沈总管有事吗?”

沈行道,“如若方便,表小姐可否同我去成双阁一叙。”

成双阁在沈府后院的花园,花园正中有个湖,湖中是个亭子,横看侧看都是两个并排建在一起,其实却只是一个罢了。成双阁最大的优点是未于湖心,周围一览无遗,如谈话,不用担心有人能够听到。

我一怔,自然明白了沈行的意思,道,“方便是方便的,可是沈总管你这样岂不是有些欲盖弥彰?”

有人看到我和他在成双阁——比如他想避地人。不是连我一起拉下水?我有好奇心。但是绝对不超过自保心。

沈行脸色发白。道。“表小姐心思缜密。到是沈行考虑地不周全了。”说完他停顿了一下。似在犹豫。片刻后开口道。“表小姐是聪明人。我也不藏着了。我绝无害表小姐之心。有地话。也就不来找您了。很多事您想置身事外。高高挂起。我说地没错吧?您别摇头。表小姐。沈行在沈家四十多年了。看地多。做得多。只是说得少。”

我叹口气。道。“沈总管。我明白你意思。你是知道我根底儿地。压根就没有表小姐这个人——”

沈行忽然捂住我口。待我停下。放下手道。“对不住表小姐。我没有丝毫说穿什么地意思。沈某在这个家也没有别地贪图。更不想让谁难过。至于您。刚才地话也别随便说。毕竟隔墙有耳。”他停了停。仿佛在想什么。片刻之后叹气道。“其实是我莽撞了。我来想和您谈谈。但是自己好像也忘记了自己到底要说什么。”

说完。他施个礼转头便走了。步伐有些乱。

我想叫住他。这样地蹒跚不该是属于他地。转念一想。晚上再找他也不迟。还是先去看沈荃玥那个小丫头要紧些。

不想到了雪姨那儿,却听雪姨说沈荃月和潘梓雷一起出去逛街了。

“那丫头平时嘴硬,其实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看见了那种状况,自然是吓的魂儿都飞了,还得我这个娘照顾,”雪姨道,“幸好潘公子是个有心人,比她哥还疼她,从那天之后每天都来看她,这才算缓过来。”

我笑道,“荃玥同我说过,这潘公子和大少爷本来就从小一起长大的,想来和大少爷一样,把荃玥当成亲妹妹看待的。这也是荃玥的福气,有两个这么好的哥哥照顾着,以后肯定吃不了亏。”

雪姨抿嘴一笑,道,“可不是,这丫头命好,比我这个娘强多了,一张嘴气死谁,偏偏还都喜欢她。”

雪姨尽管对别人刻薄些,但是说起女儿那种容光焕发和骄傲,让人着实感动。

我笑道,“终归是荃玥惹人疼爱,我就没见过有她那么聪明的女孩子,长大了,更得是倾国倾城,雪姨你就等着享福吧。”

闲聊几句之后,雪姨脸色一暗,道,“那个芳浣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失踪,就失踪了,还留下那么一把头发,真叫个吓人。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道,“谁知道呢,既然老爷的意思是不提这件事情了,雪姨,咱们还是不再说这个事比较好。”

雪姨啐了一口,道,“我也不想提,忘了才好呢,可就是忘不了,前几天,我做梦还梦见芳浣了,站在那儿好端端的对我笑,偏偏就是一个光头,姑子似的,当时就把我吓醒了。大半夜,给我吓的就没再睡着。平时我跟她关系虽然不好,可都是她看不起我,她出了事,我也不希望啊,这是个人的造化,你说是不是?阎王老爷是让她早死早偷生,让她下辈子投个好人家,不给人家做小。”

我笑道,“芳浣失踪和雪姨又没关系,放宽心自然也就没事了。越想就越怕,没准就真的跟老爷说的一样,芳浣就是跑了而已,留下头发故布疑阵,让咱们不敢追她。”说实话,我也佩服自己,能说得出那么冷血无良的话来。可是失踪的人失踪了,活着的人还得活着——大抵沈远客也是这么想的,故而坚决不予追究。

既然沈荃玥不在,我也就不想多耽搁了,和雪姨告了辞,就一个人溜达了出去,越走越偏,或者是早晨和沈行聊那几句话的关系,竟走到了成双阁。

“谁?”

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扶住了发现,沈远客居然在成双阁的一个角落里。一身皂色袍子,声音严厉。

“我,苏青嫣。”我道,“我随便转转过来的,没成想你在这里,不打扰你了,我现在就走了就好了。”

“不必。”沈远客坐在那里,膝头上横着张琴。

远处梅花让湖岸影影绰绰的粉红着,湖水微澜,碧波荡漾,新芽的垂柳风中轻动,沈远客好象画中人一般的悠远。我忍不住地揉了揉眼睛,又是那种奇怪的感觉,这个男人永远那般远远的静立着,谁都不能触及,他也不让人触及。

沈远客道,“方寒衣的药看起来还不错。”

我道,“确实,昨天晚上才第一次服用,夜里感觉便好多了,尽早更是神清气爽。好象很多年都没这么舒适过了一样。”

他把琴放在旁边,袖子向下落的时候露出手腕,上面裹着白布,我脱口道,“怎么,你受伤了?昨天还没有的。”

他淡淡道,“不碍事的。”

说不清的冲动,我站到他旁边,见他没阻止,便坐下去,道,“要紧不要紧,看过大夫了吗?”

他摇摇头。

我道,“你这人,好象总受伤。”

他看我一眼,仿佛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我一琢磨,也忍不住的脸上飞红,眼睛从他脸上转移开去,讷讷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当心会引起别的症状——”想起来刚遇见他的时候,他就是重伤在身,晕倒在我床下。

“方寒衣给我看过了,”沈远客淡淡道。

“哦,”我慢吞吞道,“那就好。”

“那个……”我忍不住想和他再说点什么,自己也摸不清理由,“怎么伤到的?”

沈远客看了我一眼,乌漆抹黑的眼睛冷冰冰的,半晌,又微微的软了下来,“意外。”

“不像啊。”我接口道。

“苏青嫣,”沈远客蹙着眉道,“我记得别人都说你很懂事。”

我道,“大概看见你受伤,让我想起了刚遇见你的时候,所以肆意了点。”

沈远客一怔,道,“那时候你脾气很差。”

我轻笑,拿过了他的琴,轻抚起来,“那时候,”我悠悠道,“我又无求于你,当然不用低三下四做人。”

“你倒是很诚实。”沈远客有一丝笑意。

我道,“我又骗不过你,还不如老老实实的。”

“那就老实下去吧,”沈远客声音低沉,很低,低的又忽然远了起来,“老实的人不多了。”

“那就对你老实好了,你是我恩人我主子,至于别人,我适度老实就成了。”我想了想回答道。

沈远客忽然大笑,道,“苏青嫣,你不老实能如何?”

我一扬眉,道,“自然不能和你一样拳打脚踢,我靠的是心如铁石。”

“我拳打脚踢?”沈远客诧异的望着我。

“所以浑身是伤。”我接口道。

“谬论。”沈远客道,“你心如铁石?”

我点点头,道,“嗯,妾心如磐石。”

“真正铁石心肠的人是不说的。”沈远客道。

我挑了下琴弦,答道,“你让我老实,我就老实和你说了,偏偏你又不信,所以说老实人不好做。”

沈远客笑着站起了身,“苏青嫣,继续做个你的‘老实人’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喂,”我自己吓一跳,没想到居然会脱口而出的喊他。

沈远客停下身来,没回头,等我说话。

我讷讷道,“也没什么事,你的伤——别大意了。”

沈远客极轻极轻的点了点头,以致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太想看到他的回应而产生的错觉。

远岸花火,如荼盛开,我不由得有些看痴了。

竟是早晨凌心那几句话让我产生了恍惚吗?错错错,除了把自己搞得五痨七伤,形容枯槁,生不如死,非分之想,别无它用。

我生活如今对于从良的妓女来说,不啻圣地,再多奢望,惹人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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