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荃玥！”
雪姨推门进来，我慌忙推开沈荃玥。
她看我一眼，道，“苏姑娘，荃玥，你们都出来，官府的人突然来了，问芳浣的事情呢，所有的人都在正堂集合。”
我同沈荃玥对视一眼，真个说曹操，曹操到。
正堂上站满人，沈老爷，沈夫人，沈远客，沈总管，方寒衣，潘梓雷，还有一干下人，差役在对面，正中央是县丞，四十多岁，微胖的身材，圆圆脸上挂着笑。
“这也都是贵府的女眷吧？”县丞问道。
沈老爷答道，“正是。”
“本县今天来是循例问话，沈老爷在地方德高望重，本县素来是敬重的。”
“不敢不敢。”沈老爷躬身道。
“贵府的三姨太姚芳浣失踪一事，沈老爷可有什么要向本县说的吗？”
接下来又是那些冗长的叙述，不厌其烦的描绘着我们如何的发现，以及如何扑朔迷离。仅看这位县丞的态度，仿佛不过是场敷衍的问询。乡绅与县丞，利益相关，裙带相连，底下关系不知多少。
“这么说来。”县丞微微蹙眉。道。“姚芳浣是失踪了。”
“正是。”沈老爷道。
“可是那头发……”县丞摇头道。“奇哉怪也。本县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说过有这样地事情。以往地卷宗也没见到过。”
“大人所言甚是。姚芳浣是草民地三房。出身书香门第。和家里关系素来和睦。她失踪后我们也阖府地盘问过。没一个人知晓丝毫线索。”
“除了姚芳浣。还有人失踪吗？”县丞问道。
“没有。”沈老爷答道。
几番问询后，我们一行人便又来到了芳浣的屋子。我才想起沈总管曾经让我同沈远客要钥匙，可没想到林墨研突然揭穿我的身份，便忘了这回事，也不知道沈远客到底有没有给他送去。
屋子内很整洁，差役们找了片刻也未见什么东西。
沈荃玥紧紧握住我手，抬头望着我，我拉着她轻轻退到了后面。
“什么都别说，”我悄声嘱咐道，“打草惊蛇更为不妙。”
“大人，”沈总管突然道，“这样的失踪案沈府是头一件，不过洛阳城内却未必是头一件。三姨太性情人品无一不佳，府内人人称道，谁也不会和她为难。依草民看，必是外贼所为，与其在沈府找，还不如去外面找。”
“大胆！”沈老爷喝道，“大人面前，你怎敢置喙。”
“无妨无妨，”县丞微笑道，“这也是证人的看法，本县多听听是好的。这位是？”
“是府内的总管，姓沈名行。”沈老爷道。
“哦，沈行，依你来看，姚芳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沈行跪下道，“草民不敢妄加揣测，只是觉得——大人想必听过坊间的那些流言，不知是什么人传出去的，污秽不堪，居心叵测，居然认为是沈府内的人下手杀了三姨太太，着实荒谬。”
我微微抬下眼皮，诧异的瞥了下沈行，没想到他会在这里说起沈夫人谋杀芳浣的谣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人，您问沈府任何人，都能得出和我一样的结论，肯定不是沈府的人杀的三姨太。”
“杀？”县丞脸色一整，笑容顿去，“你的意思是姚芳浣不是失踪，而是死了？”
“草民……”
“沈行，不要误导大人。”沈远客开口道。
我打了个冷颤，突然发现，沈远客经常带给我冰凉的感觉，仿佛他是个大冰块，让人浑身上下发寒不已。
“大人，这是犬子，经年在外经商，过年才回来，因为家里出了事，故而一直没有出去。”沈老爷接口道。
“令郎一表人才，”县丞盯着沈远客缓缓道，“想必也是慧眼如炬，天资聪颖。”
“不敢，”沈远客躬身道，“大人，远客方才冒犯，只因怕沈总管冲撞了您。”
“不妨不妨，”县丞摆手道，“沈公子不必这么多顾虑，本县来就为调查案件，怎会嫌线索多。”
我心里一动，这位微笑的县丞貌似和蔼，却暗藏玄机，他很少言语，只不着痕迹的引导，是我估计错误，他来沈府，似乎不是敷衍了事。除了我，沈老爷和沈远客一定也已觉察，所以喝停沈行，沈行的言论虽为袒护，然而却泄露更多。
沈荃玥所说，沈家那些曾今的下人仔细查来都神秘失踪，只是从没人注意过而已。
“荃玥，”我低声问，“这位县丞在洛阳多久了？”
沈荃玥沉吟下，道，“最长不超过两年，怎么了，苏姐姐？”
我道，“那么你说的……”
“那位姑娘。”
我的话戛然而止，望着那位面容慈祥的县丞。
“你是贵府哪位女眷？你在和那位小姑娘说些什么？”
我头嗡的一下子，只见满屋的人都朝我看来，有诧异有厌恶有蔑视有古怪。对，我还是个妓女，我该如何介绍自己？
“回禀大人，”我福了一下，垂首低声道，“民女苏青嫣，乃沈家远房之女，因父母和先夫亡故，沈老爷大慈大悲，遣沈公子接民女来此居住。”
“哦，”县丞捋了下胡须，道，“是何亲戚？”
“未出五服，”我道，“民女的高祖父和沈公子的高祖父为同一人，但因迁徙，早已远离。”
“哦，那沈老爷确实是菩萨心肠，”县丞笑道，“你又和那位小姑娘在说什么呢？”
“回禀大人，”我道，“小女孩儿从未见过如此阵势，心里害怕，问我可不可以回房，民女告诉她说不可。”
“原来如此，”县丞走近沈荃玥，道，“小姑娘，别害怕，我只是询问些问题而已，这就快完了。”
沈荃玥低着头没作答。
“大人，”沈远客道，“舍妹年幼无知，望您海涵。”
县丞转过身，走到沈远客身边，他比沈远客矮上一头，却胖上一圈，有些滑稽，但不好笑，“沈公子，打扰贵府女眷也非本官本意，我看不如单找一间屋子，清净点儿，麻烦你，沈总管，沈老爷，还有那两位公子依次进去，向本官仔细的描述描述可好？”
虽是询问，但无人可拒，于是沈老爷便吩咐下去，临时为这位县丞大人准备了间房。然后被他点到的，一个一个进去。其余的人，不得私自离府，一并府内等待问话并求证。
第一个进去的是方寒衣。
正堂中的众人几已散净，我和沈荃玥相对苦笑，又都松了口气，挽着手正欲离开，听见后面凌心轻轻的哼了一声，低声道，“真不要脸。”
我转过身，正色道，“凌心，你听凭谣言，执意离开，是你个人选择，我不阻拦。但你没有真凭实据，红口白牙污蔑我，县丞大人就在此处，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告你污人名声。”堂审的瞬间我已决定，留下，陪着沈荃玥。既酬她这份情，也是想帮她找到答案，保护她。沈荃玥没有说错，这个家并不安全，二十年颠沛，对于危险，我有自己本能嗅觉。
若留下，就要把关于我的出身推卸的一干二净，并非我午夜梦回看见自身经历惊恐慌乱，只是让所有人面子上好过。身正，心正，何妨手段不正？我需要对得起的是良心，不是虚伪的教条。
“我虽谈不上是三贞九烈的女子，但也身家清白，恪守妇道。外面的流言我不知从何而出为何而出，凌心，沈家目前已经沾染是非，你一定要雪上加霜，挑起事端吗？就算我无所谓，你觉得老爷夫人想听这些吗？你不想留在沈府就继续闹吧。”说完我牵着沈荃玥的手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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