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掩藏在伤痕之下的记忆
作者:随意的鱼      更新:2020-02-21 05:46      字数:4341

亲爱的希尔:

虽然距离当初的事情已经过去两月有余,手上留下的疤痕也几乎痊愈了。但我时常感觉这一切就仿佛发生在一夜之前,图书室蔓延的大火还有多洛·佐伊被燃火的书架所砸中的场景还时不时会浮现在我的梦中。所以我想如果有些话还是选择憋在心里的话,可能我将很长时间受到内心折磨和拷问,这也是我决定提笔写信给你的理由。

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会去想如果当初我阻止多洛进行仪式或者当大火燃起的那刻便强行带她离开的话,现在会怎么样。或许她会执行曾经的诺言,永远不再和我说话;或许她会理解并且原谅我。但不论是哪种情况,她都不会受到那样的伤害。

我想是我的自私最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因为我害怕好不容易结交到的朋友就这样离开我,所以我选择不伤害自己却没想到伤害了他人。我真的有资格自称为她的朋友吗?我难道不是从头到尾一直在为自己考虑吗?接近她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还有被想结交朋友的想法所驱使;向她道歉、没有阻止她是为了维持住朋友的关系。我所做的一切在现在看来是那么的卑劣,卑劣到每每想起时我都羞于见人。

恐怕我到现在还是没能理解朋友这两个字的意义,带着“谁都可以啦”、“好想和罗德一样那么的受大家欢迎”这样轻浮幼稚的想法去接近别人,因而在布莱克老师鼓励我应该勇敢时我才会自大的以为自己找到了成为能言善辩之人的捷径。

可能我真的很自大吧。自认为理解了布莱克老师的话,信誓旦旦的说着“不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你,虽然我们的看法可能不同,但是这不影响我站在你的背后”这样不负责任的话,还以为拯救了别人而在那里窃窃自喜,殊不知正是自己一手将她推下了深渊。

我写的大概有点混乱,但这些都是这段时间以来困扰着我的念头。希尔姐,希望你能帮帮我,不然我想这一生我都没有胆量和脸面去向多洛道歉了。

你自负的弟弟,库·吉克敬上

两个月前的“魔女之夜”上,伊普格学院遭到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打击,图书室和院长书房所在的那栋建筑全部烧毁,两名学生被烧伤。

无论是学院还是教会都没有公布这一前一后发生的两起火灾的原因,但了解详情的人都能猜到这绝不是一次意外。

作为当事人的库·吉克双手被轻微烧伤,左手手掌和手臂的伤势让他旷了一个多月杰拉尔的训练课程,不过好在并没大碍,早早地返回了学院。

而另一名当事人多洛·佐伊则就没那么好运了,右半部面容遭到了较为严重的烧伤、颜面尽毁,特别是额头附近近乎碳化,右眼也彻底失明。除此之外身上其他地方也有多处烧伤,所幸在利奥德医生的全力救治下保住了性命,但不知道是否是由于额头受到剧烈撞击的原因,到目前为止还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

院长阿尔文则由于处置不力私下受到了不少人的非议,但实际上两起火灾发生之快的确让人措手不及,之前由威利副官所设计的埋伏计划也无所作为。因此手握伊普格地区重权的克里、凯伦等人纷纷判断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袭击,并且在库·吉克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之后更加肯定了众人的推断,而暗夜会也逐渐被更多高层人物所知晓,下一步的计划也在酝酿之中。

而对于这次的事件,在住民之中有一种说法不胫而走,据说最先是由参加那场“魔女之夜”典礼的人最先传出来的。当时火灾发生时,合唱团刚好结束了朗诵和唱诗不久,有人在燃烧着的火刑架中隐约看见了一名女子的身影,也因此有了“这次学院的火灾是魔女复活的前奏”这样听上去荒诞不羁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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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中年男子端着刚做好不久的食物用手肘支开了虚掩的房门进到了屋内。

屋内很整洁,玛丽小姐一直有帮着收拾的原因。

一张木质的单人床显眼的摆放在靠窗口的位置,这张床是他新手做的,为他最爱的女儿做的。

床上躺着的人要不是偶尔会睁开眼或者脑袋偶尔动上两下,所有的人都会以为是个已死之人。

像这样时而清醒时而恍惚的状态,多洛已经持续了有两个月之久。在事件发生的两天后,多洛曾经清醒过来,但在意识到右眼以及正常面容的彻底失去之后便成了现在的样子。

利奥德医生也说了,想不想活下去就只能靠她自身了,于是在伤情稳定下来之后多洛的父亲很快就把她接回了家,亲自照顾着她的所有日常起居。

但就现在看来情况似乎不容乐观,谁也无法拉回一个自愿滑落地狱的人。

多洛的父亲将她从床上扶坐起来,她身上还缠着不少的纱布——这些每天都需要保持清洁——所以每一个动作都需要小心翼翼地完成。

“还好她还愿意吃东西。”现在多洛的父亲唯一庆幸的就是这点了,他愿意就这样照顾到多洛能够面对现实的那一天。在这位父亲看来,现在他所做的只是对女儿的微不足道的补偿。

“多洛,你还记得吗。在你还小的时候,有一次在玩耍奔跑的时候摔了一跤,还蛮严重的,当时膝盖破了一大块皮出了不少血。你就在那里‘哇哇’的大哭不止,妈妈赶紧想过去把你抱起来,但我拉住了她,对你说,‘自己站起来,勇敢些,宝贝’。刚开始你只顾着哭,见到我们没有过来抱你还越哭越凶、越哭越大声,直到声音有些嘶哑了才抹了抹眼泪倔强的站了起来,还往我们这里走了几步。”

在每次给多洛喂食的时候,她的父亲总会讲些过去的片段,像是在激起多洛的记忆也像是自己在独自回忆。

“那之后的几天你都在床上吃的饭,就像现在这样,我和妈妈一口一口地喂给你吃。然后我……”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中断了,强行抑制住即将失控的情绪,随后哽咽着声音继续说道,“然后我就告诉你,‘爸爸妈妈相信你是一个勇敢的孩子,哪怕摔倒了、摔得再痛,也要自己站起来’。现在也是,爸爸相信你一定会振作起来的。”

……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这中间到底哪里出错了?

多洛不断地问着自己,可是却得不到答案。

什么是平凡?什么是普通?所谓的独特又是什么?

这样的追寻真的值得吗?这样的结果又能够接受吗?

爸爸他真的很爱自己,为什么当初要那样对他,那样伤害他,现在又让他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

妈妈,对不起,或许我会渐渐的想不起和你一起度过地某些记忆,也会慢慢淡忘你曾经的容貌,但是我知道我永远不会忘记你,而且我现在该做的是带上你的那一份同爸爸一起生活下去。

“爸爸妈妈相信你是一个勇敢的孩子,哪怕摔倒了、摔得再痛,也要自己站起来”

遥远而来的声音是那样的酸楚。

多洛哭了,她知道自己在流泪,只是现在她的右眼再也无法表达她的悲伤了。

……

“多洛,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男子拿着汤勺的手不断地颤抖着,大滴大滴的泪水不断掉落在床单上。

在妻子去世之后,他本以为再也不会这样的嚎啕大哭,但此刻他真的只想这样。

“明明知道妈妈离开后你是那样的痛苦,我却只顾自己沉浸在悲伤。等到我想要告诉你‘我爱你’的时候,却发现你已经离我那么遥远了。”

只是片刻,男子便擦干了泪水。他明白自己不能这么消沉下去,要是他不振作,多洛又如何能清醒过来。

就在他重新舀了一勺麦粥准备放进多洛的嘴里时,他惊讶的发现多洛的左眼留下了一行泪水,而下一刻恢复神采的左眼就看向了自己。

“对不起,爸爸。”大概是长久没说话的原因,多洛的嗓音分外的沙哑、难听。

但是男子内心的喜悦让他都想大喊出来,在父女冷战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多洛喊他一声“爸爸”。

“爸爸。”多洛又重复了一遍,“请把玛丽小姐娶回来吧。”

得知多洛已经清醒之后,克里和凯伦一行人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他们有太多事情想要确认了。

“克里叔叔,多洛已经醒过来了吗?”

等到克里回到教会时天已经差不多黑了,而库也没等吃完饭就匆匆地找上了他。

“嗯。”克里极其简单地答道。

奇怪的是克里没有任何的欣喜,脸色甚至比最初还要差上几分。

“克里叔叔,怎么了?难道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吗?”库猜测可能事件所牵涉的超出了克里和凯伦他们的预计,因而情绪才会如此低落。

克里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直到过了很久他才重新看向库开口道:“多洛,她失忆了。几乎所有关系到你说的那位‘先生’的记忆全部丧失了,对于整个事件也只停留在‘自己不小心放火烧毁了图书室’这种程度上。”

“失去……记忆了?这……是真的吗,克里叔叔?”库忽然觉得一阵疲惫之感,不是肉体上的,而是从心灵的深处。

“应该是真的,不论是在提及‘暗夜会’还是‘那位先生’这些关键词的时候她都没有任何的特殊反应,就像是完全没听说过这些一样。”

很奇怪,库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切都很奇怪,可又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这一切。但接受了又如何,他该怎样去面对那个已经失去了关键记忆的女孩,现在在她的眼中自己又是什么样的一种形象。

“小库,我知道你也很难受,但,记住我说的,一切到此为止。”克里看着已经有些站不住的库说道,“虽然所有线索几乎都已经断了,可是这背后绝对离不开‘暗夜会’的操纵,甚至多洛的失忆也是他们所为。所以千万别再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了,现在的你还没有成长起来,这次若不是有人出手相救恐怕你们两个已经——”

“我知道了,克里叔叔,请您放心。”在克里没说出那个字之前库便打断了他的话,郑重的向他保证道。

“嗯,知道就好。对了,小库,你真的对救了你的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吗?或者有怀疑的对象吗?”对于这个及时出现的神秘人,克里很想感激他救了小库一命,但同时他也怀疑此人到底是何身份,又与这次事件有多大的牵连,他救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没有。”库想都没想的说道。不过他的确隐瞒了一些事情,比如那三张神秘的纸条。他几乎能肯定在火场救他的和给他纸条的就是同一人,但不知为何库的灵魂之中亦或是他的本能告诉自己别对任何人说出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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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一片寂静。

少女躺在床上,眨着眼睛望着一片黑暗。

“噗!——”

突然一束火苗凭空出现在黑暗之中,点亮了整个屋内。

少女没有丝毫的惊讶。惟见她轻抬左手,伸出了一只纤细的手指,然后随意地晃动着。

而那凭空出现的火苗竟然也随着女孩手指的动作在空中不停变换转移,就像是**控了一般。

“灼伤我的火焰就是这样的吗?”少女轻语道。

此时原本只是一小束的火苗又忽然变化出不同的形状,一会儿变成火圈、一会儿变成一条火龙般长线。

就在这火苗“玩耍”的不亦乐乎时,房门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少女立刻收回了摆动的手指,放下了抬起的手臂,闭上了眼睛。而空中的火苗也随之消散,仿佛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那般。

“吱——”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一个中年男子走进屋内,听到躺在床上的少女平稳舒缓的呼吸之后欣慰的笑了笑,再一次关上了房门。

“这就是你所说的力量吗?先生。”

少女慢慢地进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