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闹铃声换成了周杰伦的《蜗牛》，希望自己可以像蜗牛那样，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在最高点乘着叶片往前飞，小小的天流过泪和汗，总有一天我有属于我的天。

用晓蝶的话说，现在的我已经学疯了，认真起来比程鑫都可怕。为了提高数学、政治和历史的成绩，用它们去弥补地理的低分，我连每天的午睡都省略了。草草地吃过午餐后，泡一杯特浓咖啡，摊开政治书和笔记本，塞上耳塞，背哲学理论、整理“马列毛邓三”。

努力中的我，忽然发现，决定努力的一瞬间其实很简单，不是外力，也不是逼迫和唠叨，而是内心的狂热，为了和喜欢的人并肩看风景，即便路途艰辛，磕碰无数，也值得。

早恋不见得是坏事，单恋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他够优秀，只要我们都可以变得更好。

我是个比较奇怪的人。电视剧和小说中的那些颜值高、前女友一堆却独爱女主、义气颇重、为女生打架的学霸通常不能打动我。晓蝶说我不食人间烟火，自恃清高，她觉得，现如今，这样的男生深得女生喜爱，是名副其实的男神。我笑，不以为然。在我看来，学霸该是干干净净的，有经历、有见识，内心富足，执着于某一件事，并为之不断地努力。他可以很帅，但“情场高手”和“打架”不该成为他的附属名词。不止这，学校每学期的优秀毕业生返校演讲活动我也不常参加。总觉得特别假，学霸们的学习方法千篇一律，“多做题、不懂就问、认真听讲、记好笔记”在我看来就如同废话一般，每个人都这么说，说不出精髓，也讲不出具体方法，一人复制一人，像春节时被无数人转发的祝福短信一样，味同嚼蜡、无新意、不真诚，听了也是白听。

伴着耳机里信乐团的《海阔天空》，我行走在人影寥落的校园。

十一月的c市已经很冷，叶儿全无，树枝光秃，厚厚的雪挂压断了柳枝，坠落的白雪飘飘摇地零落散开，与树道别，迎风纷飞。风肆意地吹，直穿身体，冷得人禁不住地缩脖子。操场上松软的雪花已被踏实，混合着泥土，脏脏的。积雪之下是硬而厚的冰，隔着雪，冰并不滑，但依旧让人胆战心惊。

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抱着书包取暖，一步一步，缓慢前行。

“林朵？是林朵吗？……哎呀在这看见你太好了！”远处的人影一边说，一边跑向我。

我眯起眼睛细看，原来是罗皓。

“矮油，你竟然来得比我还早！”我朝他喊道。

他在我对面停下，没说太多的话，只把一个厚厚的本子扔给了我。

“这是我和蝶儿的心情日记本，待会你给她，我有事，要先走了……哦对了，中午你陪她多吃点饭，她想吃米线，是木子铁甜品店旁边的那家，好几天之前就念叨了。”

我捧着本子，点头答应，“你干嘛去啊？这么早就走，还不到六点呢。”

“有事，我得回家一趟，晚自习再回来。中午你别只顾着学习，记得陪我女朋友吃饭！”说完，他拍了拍我的肩，匆忙离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有点懵，耸了耸肩，将本子塞进书包，继续向前走。

教室的灯只有前排亮着，从第五排到后门，一片漆黑。程鑫正稳稳地坐着，左手托腮，将答案翻翻合合，一眼试卷，一眼答案，拿着红笔不断修改。

我将后排的灯打开，把书包拎在手里，轻巧地归位。

“morning啊直男，来得真早。”

他闷闷地答了声“嗯”，没有转头看我，目光紧盯着试题，手中的笔一圈圈地转动。

我吐了吐舌，把数学题册从书包里拿出，“直男，昨晚我做了概率那一章的题，有几道简答题不太明白，等你做完了手中的题，帮我讲一下呗？”

他停笔，拿过我手中的题册，“哪到题？我看看。”

“够意思！”我笑，翻到第102页，指了指简答题的第二题，“喏，就是这道，我用两种方法算了好几遍也没和答案对上。”

他点了点头，看着题目，“答案的过程你看了没有？”

“答案上只有结果，过程被略掉了。”

程鑫笑，“多亏你没先看答案再做题，不然的话，看到这个‘略’字，好心情也被磨没了。”

“就是呗！”我拉长了声调，他的话我简直再同意不过了，“出题的人不知道是脑袋被lv踢了还是怎样，竟然在参考答案上写个‘略’字，一点过程也没有，太损了。”

“好了，这题这么做，你看着……”说完，程鑫开始一边讲，一边在草稿纸上为我演算详细的解题步骤。

我拿过，细细地看，“直男，你真牛逼，这么复杂的题，几步就被你解出来了。”

“不要总是‘牛逼’、‘牛逼’的，女孩子还是文静淑女一点比较好，你这么粗犷彪悍，周梓瑞肯定不喜欢。”

我立刻掩口。

不知不觉间，教室已经坐满了人。我回头，晓蝶也到了。

“喏，你欧巴给你的。”我将心情日记本放到了她的桌上。

她立刻拿起，宝贝般地抱着，“嘿嘿，罗皓每次都这么准时……诶？你刚才没偷看吧？！”

我轻嗤，“我可没那功夫，题都做不完呢。”

“我家罗皓还说什么了？”她甜笑，脸上的幸福和小小的得意一点也藏不住。

“让我中午陪你吃木子铁旁边的那家米线，他说，你喜欢那家店，已经念叨很久了。”

“嘿嘿，真懂我……”

晓蝶仍旧在自我陶醉，想到自己还有十几页的概率题没有完成，我不得不打断她。

“妞，我要去做题了哈……你也拿出书认真地背一背知识点，马上一模了。”

她答应，把心情日记本放在腿上，低头偷偷地看。

不多时，张老师出现在教室里。

“林朵，把你的数学笔记和《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拿来，我检查检查。”

我答应，快步跑到讲台，把它们递给了张老师。

他接过，“一模有没有信心过70分？”

“有……有吧……”我支支吾吾。

“这么没信心？”他看了我一眼，继续翻看《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嗯，看得出，这几天你做了不少的题……嚯，将近30页。不错，有进步！准确率嘛……一般般，不过比以前强很多了……概率可以先到这了。今晚和明天以选择题为主，多做，在题目和选项之间的空白处把解题思路写好，每一道题都要写，我不一定什么时候抽查，好了，拿回去吧，继续努力。”

我道谢，拿着笔记本和题册回到座位。

张老师在教室里环顾了一圈，不满的神色立即流露。他抓起讲桌上的黑板擦，在黑板上用力地拍了几下。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睡觉！明天周六，后天周日，一晃就一模了！自己什么水平不知道吗？高一、高二时你们睡觉也就罢了，我不过多地苛责，但现在，你们自己看看高考倒计时牌，马上就要一字开头了，还能睡得心安吗？……那博昂，你起来！挺大个小伙子，一上我的课就睡觉！同样是体委，你去看看人家五班的体委，看他是怎么学习的！……”

大家纷纷看向我。

明明与我无关，可我却倏地红了脸。

睡觉的人纷纷不情愿地坐起，拄着胳膊低着头，望着随意摊开的数学书发呆。

张老师手拿尺子，在第一排的前面慢悠悠地踱着步。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这次考试，睡觉的同学，如果你们能考到70分以上，我什么都不说。但如果你的数学成绩没到70分，我一定会把你在校的表现一五一十地告诉你的家长，绝不隐瞒，也绝不替你们说好话。”

男生女生们怨声载道。

张老师敲了下讲桌，教室顷刻间安静了。

“把历年高考试卷的合辑拿出来，找到2007年全国卷二的那张，看简答题的第一题……”

在距离高考还有218天的今天，我忽然体会到了“只有十分努力，才可以看起来毫不费力”这句话的个中滋味。对于高考和未来，我不敢奢求太多，惟愿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得一点点的幸运，考上一所中规中矩的大学，过自得其乐的生活。

陪晓蝶吃完了午饭，我又被她强拉硬拽地拉到了学校附近的农贸市场。

“我家罗皓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隔三差五地离校回家，动不动就不陪我吃饭，有时候连人影都抓不到。”

“家里有事呗。”我漫不经心地应付着她的小抱怨。

“唉，真烦人，家里的事，就让家人解决呗，他好好待在学校得了。”

我笑，“反正人都是你的了，还担心什么？你的是你的，他的也是你的。”

“嘿嘿，这倒是，高考一完事，我们就一起走，嗯……去同一所大学，毕业就结婚……”

听她说完，我忍不住地笑，“为什么我会有一种你要和他私奔的感觉？”

她嗔怪地拍了我一下。

兜兜转转，晓蝶在卖毛线的摊位前停下。

“替谁买啊？”我问她。

她翻看着柜台上的各式毛线，从左看到右，再看回来，一团一团地拿起，细细地摸。

“当然是给我自己买啊，我要买几种毛线，给罗皓织围巾。”

“我去！你怎么越来越把罗皓当儿子了？！”

“天冷了嘛，我怕罗皓冻着，外面买的材质我不放心……”

“那你会织吗？那玩意好复杂。”我吸了吸鼻子，学着她的样子摩挲着面前的毛线，“小的时候，我看我妈织过。一针一针的特别麻烦，反正我们白羊座是没有这份耐心。”

她温婉地笑，“其实我也不会，但是可以学啊，昨天我在网上学了好久呢……朵儿，你说给罗皓买什么颜色的好呢？”

“他喜欢什么颜色啊？”

“蓝色。”她一边说，一边将蓝色的毛线团举起，放在白炽灯下认真地看，“这里的蓝色……在灯下看感觉怪怪的，颜色太深了，深得发黑，罗皓未必喜欢。”

“那就灰色吧，百搭。”我提议。

听完，她拿起了灰色，思忖了一会，又走过去看了看红色，最终决定买下灰和红。

挽着我的胳膊，晓蝶和我一起回到班级。落座后，我拿出纠错本打算做之前的错题。

“朵儿朵儿，你看这个，这是我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整理出来的。”晓蝶欢快地跑来，碰了碰我的胳膊，用一张纸盖住了我的草稿本。

我看去，纯白的a4纸上密密麻麻地记着毛线的各式织法，围巾、毛衣、帽子，应有尽有。

“omg！妞儿，你也太上心了！毛衣的织法你都记了！”

“对啊，我先试试围巾，如果织得顺手，下次就织毛衣，让罗皓暖暖和和地过冬！”

在晓蝶心中，爸爸和罗皓是她要用生命去保护的人。她曾和我说，自己虽没了妈妈，但关爱却不曾缺少分毫。有爸爸的宠爱，又有罗皓无条件的贴心呵护，明明不是公主，却过着比公主还要幸福许多的生活。罗皓的出现，很多时候，她觉得是妈妈派他来的，妈妈不放心留她一人在这世间，想用另一种方式去保护她、照顾她……她说，要努力和罗皓考上同一所大学，哪怕考不上，也要去罗皓去的城市，四年，陪着他，毕业后一起赚钱，买房子结婚，一切稳定后生一个眼睛像她，智商随罗皓的宝宝……

她将这些想法告诉我时，一开始，我觉得她太天真。在这尔虞我诈的世间，爱情是最不靠谱的，诺言说得越动听，谎言就越多。为了兑现最初的诺言，人们总是喜欢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去欺骗对方和自己，让彼此相信初衷。热恋期内日日和睦的生活都难以保证，更何况天长地久地陪伴。后来，随着我和晓蝶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久，听多了她与罗皓的故事，我开始相信他们是例外，相信他们会获得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圆满结局，期待看到他们走进婚姻殿堂的那一天。

还有9天就一模了，多数的自习课已被各科老师占用，为了完成学习计划，我们争取着一切时间学习。很多人省去了午睡，背政治、看地理图册，互相考文综的知识点。连13班的学生都说，这几天的课间，14班的走廊竟然突然就安静了。

我们是被逼的，如果没有家长会和高考，谁会冒险作弊、拼命学习？！

东北的冬夜总是很漫长，像晕染开的浓墨，黑色渐淡，却暗沉依旧，看不到一点亮色。睁眼时，窗外一片漆黑，静得只剩下呼啸的风声。闭眼前，对面楼的灯光早已经全部熄灭，黯淡的夜空连星星都懒得眨眼。

我喜欢在颓唐沮丧时看几眼英语、做一点题，看着满篇的对号，获得一点难寻的慰藉。数学时常令我顿觉挫败，我恨它入骨，却不得不谄媚般地百般讨好。

英语会令我快乐，毫不自谦地说，这是天赋。语法什么的我不太懂，主谓宾定补状什么的更是一窍不通，却总是可以凭借语感选中答案。我背单词很快，喜欢自创句子，也热衷于用英文和别人对话，没事的时候会用这26个调皮可爱的字母组成单词、拼凑句子，一笔一划地写在纸上，看它们变得灵动，像音符般欢快跳跃。

趁着爸妈已经睡下，我拿起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在qq上给周梓瑞发了信息。

“英语方面需要帮助吗？”

很快，他回复了我。

“需要，太需要了！”

我幸福得笑出了声，急不可耐地按着键盘。

“那就包在我身上了！待会儿我给你写一份考前重点，明天给你送过去，里面有必备的词汇和短语、语法，一模之前你好好地看一看，祝你考出理想的成绩！”

发完信息，我立刻从书架里抱出那摞珍藏已久的笔记本，挑出最好看的一本彩页本，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了几张淡绿色的纸页，平铺在桌上。

屏幕亮了。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

“为什么要帮我整理笔记？”

心又开始狂跳。我该怎么回答他？因为我喜欢你？不行，现在还不是表白的时候。因为我想你和一起进步？也不行，他一听就会明白我的目的。因为你的英语太差了？更不行，自己和他还没有熟到可以开玩笑的程度。

怎么说？怎么说？怎么说？……

想了很久，我将一串字输入到手机。

“因为体测之前你带我训练了，作为回报，高考之前，我可以免费为你补习英语。”

在阵阵忐忑中，我收到了他的回复。

“谢谢，辛苦你了，这份知识点正是我需要的。明天我去你们班取吧，你别再跑一趟了。”

我傻笑着点头，白痴似的答应。过了很久才意识到我们只是在qq上聊天，周梓瑞并没有出现在我面前。

“好的好的。”我摸着红到滚烫的脸颊，把信息传给了他。

我喜欢你，在你知道这个秘密之前，我会否定一切否定，变得和你一样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