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恼人的期末复习
作者:亦了      更新:2020-03-01 09:28      字数:5904

随着七月份的到来,每年两度的期末复习也如约而至。

这次的复习,我完全不在状态。长时间过度的节食减肥导致记忆力明显下降,一个专有名词,以前看几遍就能记住,现在连写带划十多分钟才能勉强地背下来。专业课还好,只要掌握了主线,其他部分都变得容易。但毛概的考试着实令我头痛。一直以为毛概是开卷考试,所以我常常逃课,答案都在书上嘛,字写得快一点就ok了,可直到上个月,老师才将毛概考试闭卷考的消息传达给我们,想哭,想骂人,感觉自己大学四年不挂科的目标实现不了了。

很多人说,不挂科的大学生活是不完美的。可我不这么觉得,既然做了,那么,就该做到让自己满意。

七月本就燥热,一动不动都会出一身汗。我们寝室在阳面,闷热闷热的,挂在寝室擦手的湿毛巾不到两小时就会彻底干透。昨天,我们四个去超市买了迷你型的风扇,放在手里,边背题边吹风,可这种舒爽持续的时间并不久,每隔一个多小时就要充电一次,清凉没得到多少,我们反被它折腾得不厌其烦。

韦莱和林琅去寝室楼顶层的自习室学习了,我嫌人多,太热,没有去,和乔诗祁一起赖在了寝室。这次完全没有复习欲望,真的,一点都没有,背不进去,刚背下来的东西很快就忘记了,一忘,我的脾气就会变得很暴躁,一暴躁就会想到很多不好的事。想到不降反升的体重,想到被周梓瑞拉黑,想到遥遥无期的102斤,我觉得自己活得太特么悲哀了。好在乔诗祁也不复习,我一闹心,她就找视频陪我看,倒也没什么压力。慢慢地,我看开了,挂科就挂科吧,补考就是了,等我体力恢复后再好好背。

说真的,到今天,我后悔了,过度节食减肥的代价太大。月经已经两个月没来了,我的额头和下巴出现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痘痘,有的痘痘冒着白尖,看着特恶心,肤色越来越黑黄,照镜子的时候我才明白“容色枯槁”是什么样子。而且,我发现自己感觉不到口渴了,难耐的夏日,别人一瓶接一瓶地喝水,我的杯子却时常一天不接一杯水。半夜,我时常会胃疼,吃完药后,常常又会被小腿时不时的抽筋弄醒。最难受的是,明明已经饿得不行,却还要忍着,咽下口水,看寝室里其他人吃各种美味的食物,那些食物曾经都是我爱吃的……我后悔,可我不能停下,一旦开始正常吃饭,体重很快就会涨。我会变丑,变得和从前一样,一切又会回到原点,周梓瑞还是不会喜欢我。

“唉,你说这破毛概,清一色冠冕堂皇的废话,咱还得配合着一张一张地背。”乔诗祁一边翻着我的毛概考试题篇,一边叨咕着。

她的话我非常赞同,“别说期末考试了,咱中国大大小小的考试,哪个考试能离得开政治啊?!中国好、中国共产党好、我们必须无条件地为祖国做贡献、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发生冲突时,必须舍小家保大家,恨不得让每一个国民开口说话时的第一句话都是‘共产党万岁’,爱国是对的,但强迫爱国就不好了……每天七点一到,电视里啥节目都甭想看,清一色的新闻联播,要么看,要么关电视,祖国上下一片安好,其他国家各种****……哦对了,前年汶川地震时被摧毁的那些房屋,不知道他们建没建好呢,两年了都没个动静,新闻联播也不报道一下,每天播放的内容都是国家领导人很忙。”

乔诗祁晃了晃腿,咬了一口枕头边上的巨无霸汉堡,“关咱吃瓜群众嘛事,还是想想怎么对付这毛概考试吧,唉……我先吃一口,吃饱了才有心情好好复习。”

我很无奈地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

汉堡......我也想吃。

聊天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谭黎超之前告诉我的一个对付毛概考试的办法——缩印,将简答题和辨析题的答案缩成半掌大的纸,放在笔袋里,考试的时候瞄一瞄,只要不紧张,十之八九都能通过。我将想法告诉了乔诗祁后,她比我还开心,兴冲冲地拿起钱包就要和我一起去复印社缩印。

“先等会,我问问莱莱和琅琅需不需要。”我说,转身给韦莱打了电话。

很快,韦莱下楼,回到了寝室。

“这办法不可行,万一被逮了,连补考的机会都没有。”

“没事啊,上届好多学生这么干呢,人家都顺利通过了,啥事也没有。”

韦莱依旧坚定地阻止着我,“人家是人家,你别忘了,人家刚入学的时候可没得罪导员。再说了,你这一年处处和陈盼对着干,万一她向导员举报你呢,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靠!是不是因为我当时惹了导员,以后的日子里就必须安分、蔫吧地过?!开玩笑!憋了巴屈地过四年,这哪是我的风格!”我很不高兴,这么多年,最不喜欢做的事就是看别人的脸色说话和做事。

“五页题篇而已,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去背,哪有那么难。”韦莱在我身边坐下,拿起我的题篇,在上面画着重点,“喏,这几道是刚才自习室里管理学院的学生给我标的重点题,毛概老师课上着重讲的,背吧,范围给你缩了不少呢。”

乔诗祁傻笑着从我手里抢过题篇,一目十行地看。

韦莱在寝室坐了会儿,又叮嘱了我几句,上楼继续学习了。

但我还是决定缩印,想做的事情如果做不了的话,我会很不爽。

学校附近有两家复印社,里面的人都不少。我和乔诗祁选了有风扇的这家,现在对于我们而言,有风扇或空调的地方就是天堂。清凉的风吹开浓密的头发,拨弄着厚重的刘海,额上的汗水被一点点吹干,这种舒爽简直是人间的一大乐事。

我将题篇递给了复印社老板,“画圈的几道题缩印,分开印,每道题一张纸。”

“六道题是吧?!”

“对,就这几道。”我点了点头,“字号不用太大,能看清就行,缩成……”

还没说完,老板打断了我的话,“半掌大的是吧,我知道,这里面的学生基本都是来缩印的……刚给毕业生胶装完论文,很快就轮到你们了,这几天我们店接的全是缩印的活……‘为什么说******思想是中国共产党集体智慧的结晶’,妹子你是大一的吧,一看就是,放心吧,你们毛概考试不难,我这店开了这么长时间,很少听到有学生毛概考试挂科。”

我和乔诗祁“嘿嘿”地笑着,老板的话让我俩顿时来了信心。

所以我决定,背都不背了,直接裸考,反正及格容易。

夏夜的寝室太热了。窗户不大,门又关着,躺在床上没多久,床单上就会粘上一层汗,湿湿黏黏的很不舒服,尿床般的感觉。没办法,我们四个在地上打起了地铺,我和韦莱对着门,林琅和乔诗祁对着窗户,勉强能比躺在床上凉快一点。

“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家里扒炕的那段日子。”林琅说,“就像咱们现在这样,我爸妈在地上给我们铺了褥子,我们姐妹三个挤在地上,吃饭和写作业都在地上进行。”

“扒炕是什么?”乔诗祁问。

林琅笑笑,“你应该是没见过的。炕是一种可以加热的床,很硬,我不知道你们南方有没有,冬天的时候一烧火,炕就变热了,铺上褥子躺在上面,很舒服。但有的时候烧火的地方会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堵住,影响散热,所以需要把堵住的地方疏通开,这个就叫扒炕。扒炕很费力,而且刚扒完的炕不能睡人。”

“那睡哪儿?地上吗?”乔诗祁继续问林琅,“冬天怎么办?天啊,听着好难受。”

“习惯就好了,冬天的话,我们家还有一张很大的桌子,我们仨躺在上面绰绰有余,不过就要委屈爸妈了……我是吃过苦的人,所以,现在对于你们来说很难的事,在我看来并不算事,人啊,缺什么也不能缺钱。”

“人不会一直在低谷的,我不信谁会一辈子潦倒。”我安慰着林琅,“莱莱有句话说得挺对的,这里缺少,那里就会补回来,前后一定是守恒的,现状早晚会改变。”

林琅翻身,无奈地叹了口气,“朵儿,你这么说,一看就是从小到大一直幸福。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穷人家的孩子,父母一辈子面朝黄土地劳作,从小我就深知想要出人头地有多难。的姐姐19岁就嫁人了,因为那时候我妹妹要上初中,家里没有钱,而我又在上高中,不能让我中断学业,所以,没有办法,只能牺牲我姐姐了。会亲家那天,姐夫家给了我爸妈5万块彩礼钱,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我妹妹顺利地上了学。后来,我妈说,多亏当时生的是女孩,不用考虑彩礼钱,不用买房子……这社会不是你努力就能出头的,家庭条件的好坏决定着你和什么样的人做朋友。穷人找穷人,圈子里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嫌贫嫉富,想互相帮衬,但也只是想想,怎么帮啊,自己过得都不好呢…….我们不甘于现状,却也没机会突出重围,一辈子只能这样了,所以我常和你说,别找没钱的男人,奋斗的过程太辛苦。”

“找到了条件好的男人,但万一他出轨了呢?”乔诗祁半开玩笑地问。

“只要有钱,出轨就出轨呗,就算到时候离了婚,婚后的财产也是一人一半的,我还能捞到不少呢,没什么亏的。”

林琅的回答弄得我们哑口无言。

“琅琅,有钱人家的规矩很多,你想嫁豪门,但你看看,那些明星嫁豪门后有几个是真正幸福的,又有多少是每天活得逆来顺受的。说难听点,他们想娶的媳妇,不过就是为了传宗接代而已。”韦莱有些听不下去了。

“那就生好了,反正有钱。”林琅无所谓地笑笑,但很快,语调变得沉稳而坚毅,“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嫁人是为了幸福,而我是为了爸妈。他们辛苦了一辈子,我有义务让他们的生活条件好一点,但凭我自己的能力,这个愿望根本实现不了,我不忍心……咱们这个年代已经和他们老年人的那个年代不一样了,他们是靠知识改变命运,好好学习就能考上大学,考上大学就能让一家子富起来。但咱们不行,时代变了,大学生值几个钱?!力气活干不了,服务类的还嫌丢人,也没什么技术,只有满身的清高和自傲。男生还好一点,学个土木工程、机械自动化什么的,去南方找工作不是难事。但咱女生呢?家里条件好点的话,父母能帮衬着找个工作,其他的,也就只能早八晚五地规规矩矩上班了。梦想?屁!家都养不了还谈什么梦想!我不想这么活着,我不想过捉襟见肘的生活,我有父母要养,我没有办法。”

林琅的话,我们谁也没有再反驳。现在的我们,不是她,以后的事,又有谁知道呢。

“路还长,加油吧琅琅。”韦莱第一个安慰她,“毕业后,打算留在c市吗?”

“嗯。”林琅笃定地点了点头,“我的城市毕竟是个小地方,供小于需,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再说,我男朋友还在这里呢,是吧朵儿?”

“呃……是。”没办法,我只得附和着林琅,但也想不出应该再说什么其他的话。说真的,我现在一点也不希望那博昂和她在一起了,她的动机太明显,明摆着是冲着那博昂家里的钱才和他在一起的。

好在乔诗祁打破了这较为尴尬的场面。

“莱莱,我想去洗手间,陪我去好吗?”

“走吧。”韦莱起身。

“快关门!快关门!”我在她俩身后大声地喊。上过大学的蚊子很猖獗,被叮后的皮肤会立刻鼓起一个不小的圆苞,特痒,咬到其他地方还好,但蚊子叮人的时候从不看方向,有时候叮到脚心上,整整一天……那酸爽!

最近tvb的电视剧《宫心计》开始在网上热播了,看了20多集后,我越来越觉得剧中的刘三好简直就是古装版的韦莱。冬天的时候,因为冷,我们仨常常窝在被窝里不吃饭,韦莱看不过去,总会穿上羽绒服帮我们去食堂打饭。后来,我开始减肥,吃得单一,不用被她照顾了,但她还是不忘帮乔诗祁和林琅从食堂带东西。夏天蚊子多,时常是我们半夜起夜开门时,几只蚊子趁虚而入,我们睡着,蚊子嗡嗡着,很烦人。这个时候,韦莱会爬下床,开着手电筒帮我们打蚊子,我们谢她的时候,她说“见什么外,有蚊子的话,我也睡不着,不算什么事,一举两得嘛。”

这几天我的睡眠不好,每天都在想减肥的事,体重已经停滞好几天不降了,卡在了59.3。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没有多吃一点东西,运动量也只增加没减少,可体重却偏偏降不下去。付出没有得到回报,长此以往的话,我真怕自己坚持不下去。

晓蝶的电话在半夜打来,我正睡着,被人吵醒睡眠的感觉很糟糕,所以想都没想就按了拒接。可终究还是被铃声影响到了,酝酿了好久也没找到困意,索性打开了手机。

这段时间,晓蝶偶尔会给我打电话,但大多是在午休的时候,大半夜打电话一定是有要紧事,要么是和权颂哲吵架了,要么就是想起不久前刚离世的爸爸了。

怕吵醒睡着的她们,我拿着电话走出寝室。

“刚才睡觉来着,怎么了妞?有啥不开心的事?”

“权颂哲和我分手了。”晓蝶平静地说。出乎我预料的是,她似乎并没有太过伤心,和当初与罗皓分手的那次截然相反,这次的她明显镇定得多。

“需要我替你出气吗?”我说。

“不了,怪我自己命数不好。”

“瞎说,什么命数不命数的,咱要信自己,在寝室吗?等着我,过去找你。”我说。

“别来了。”晓蝶拒绝了我,“我挺好的,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可能是我前世害死了不少人吧,他们现在正在阴间诅咒我,想让我孤独地死去,把我身边的所有男人都撵走,出国的出国,离世的离世,分手的分手,那些死去的人想让我生不如死地活在这世上。”

晓蝶冷漠的声音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有点想挂电话,但不忍心,只得耐着性子安慰她,“别乱说,你有一个比我们谁都好的生活环境,衣食无忧,想买什么买什么,这样的条件,能有几个人比得过你?!”

“条件好?我宁愿现在什么也没有。”晓蝶凄苦地笑了笑,“我到今天才知道,权颂哲是因为什么才和我在一起,怪我自己瞎,把所有人都当成好人。”

“蝶儿,停下就是开始。你看xx,她最初的处境和你比差远了,但她现在不是也生活得挺好的吗,生活没那么困苦的,美好的事还有很多呢。”

晓蝶没理我,继续说着她想说的话,“凭什么?别的女生能好好地谈场恋爱,我却总也不行,上进男出国了,又来了个凤凰男......如果今晚他不说出实情的话,估计等到我死都不会知道真相。我那么喜欢他,他却骗我,我一心一意地对他,以为他处处照顾我是因为爱我,哪成想他竟然是为了在毕业的时候让我爸给他安排工作才和我谈恋爱……我爸在世的最后几天,我想让权颂哲来医院看看我爸,好让他安心地走,可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拒绝,今天我算是明白了,哪里是忙啊,分明就是跳板不在了,他转投他人去了……算我活该,眼瞎了。”

“卧槽!”我不禁大骂,晓蝶的话听得我满腔怒火,“蝶儿你等着,明天我就把权颂哲找出来,好好骂他一顿!奶奶个大乌鸦的,挺大个男人怎么这么不要脸,靠女人活着,无耻!”

“算了,我愿意的,命数不好,不怪别人。”

晓蝶一口一个“命数”,让我有点听不下去了,“谁欺负咱咱就找他去,骂他揍他都行,你总是‘命数’、‘命数’的算什么,妞,我罩你,xx也帮你,咱不能活得这么憋屈!”

“我该换个方式活着了。”沉默许久,晓蝶说出了这句话。

“嗯,这话才对嘛,咱还年轻,输得起,努努力,去变成任何自己想成为的样子,积极一点,好运气自然会回来的。”

“朵儿,你说,人如果拥有随时失忆的能力该多好。”晓蝶叹了口气,很快,平静得没有一丝温度,“只留下最初的记忆,余下的,全部清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