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取了李涵宇的建议，我坚持了一晚上没有联系周梓瑞。这一晚格外的煎熬，夜不消失，太阳不升起。我握着手机关机、开机、再关机、再开机，前一秒还在劝自己“不要联系他，他都把你拉黑了，这么绝的事都做得出来，还联系他干嘛？！”，下一秒却开始不间断地想他，告诉自己“只要他打电话过来，无论道歉与否，都要原谅他。”……

周梓瑞，只有你可以让我这般痴迷，让我爱到忘了自己。

后来，我沉沉地睡去，直到李涵宇的电话打来。

“他有没有打电话过来啊？”道了早安后，他直奔正题。

将手机放到肚子上，我抻了个长长的懒腰，“好像没有吧，我关机了。”

“哦，那待会再看看吧，如果他道歉的话，你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最近一段时间想说的话告诉他，也耐心地听一听他的想法，然后好好地规划一下你们以后的生活。”

我答应，向他道了谢。韦莱走后，他充当了韦莱的角色，每当我有不开心的事时，他总能做到第一时间开导我、为我出谋划策。

我下床，拉开了窗帘。阳光好像不那么毒辣了，微微的暖，连心里的阴霾也消散了。

穿衣、洗漱、吃早餐。

我将抽屉里所有的积蓄取出，拿出其中的三张，打算待会去专柜买瓶防晒露和一支mac口红，然后把收纳盒里的那支旧的口红替换掉。李涵宇说得对，我不该只为周梓瑞而容，可以很爱他，但不该把他当成生活的全部，先把自己取悦，前路才会宽广。

伊丽莎白泰勒曾说，让女人开心的事物有两样，一个是红酒，一个是口红。

虽然很久不买东西了，可我对c市的购物中心依旧是相当的熟悉。xxx专柜在哪个位置、挨着xxx专柜的是什么专柜、女装在几楼、包包在第几层……全部了如指掌。我虽银两短缺，可崇尚美好的心始终躁动，所以经常趁着太阳尚且不算毒辣之时，打着遮阳伞出门，流连于各个专柜。试一试口红、擦一擦粉底、涂一涂眼影、画一画睫毛膏、描一描眉毛，乐此不疲，试妆完毕后，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存钱，这样日后才有能力把中意的这些全部收进口袋。

化妆品这种东西，有时像鸦片，戒掉太难。开始学化妆之前，觉得自己即使不施粉黛也可以一笑倾城。后来，习惯了化妆，偶尔的一次不化妆，即便皮肤状态不错，也不觉得美，总感觉皮肤黑，一黑毁所有，所以连镜子都不想照。

护肤品是化妆品的连带产物。要想让妆容服帖，妆前就必须做好保湿工作。于是就这样，面膜、爽肤水、眼霜、精华、乳液、面霜成了每个女生梳妆台上的必备物品，并且大量地消耗。女孩大多喜欢新鲜事物，护肤品的制造者们正是充分地利用了这种心理，开始大批量地研发新式面膜，所以没过多久，面膜开始分了品种。不再只是贴片面膜了，涂抹式面膜、睡眠面膜、消炎面膜、晨间面膜开始陆续地上市。女孩们趋之若鹜，纷纷购买，效果好的话便大量囤积，睡前涂一盒、妆前贴一贴，一天美美哒~

正逛着，周梓瑞的电话打来。

“你还记得我这个人啊？！”我说。并抑制着内心的狂喜。

“忙忘了，忙到现在刚休息。”打了个呵欠，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天你打电话的时候单位真的在聚餐，你知道的，我们这个行业一早、一晚是一天中最忙的时候，只有每天1点到3点的这段时间能好好地歇一歇。”

“那把我拉黑的事怎么解释？”我的声音低了。看来昨天确实不该怀疑他欺骗我。

他顿了顿，“抱歉，那时候我确实是想静一静。”

“怎么了？是因为我太吵你吗？那我下次不夺命连环call了。”

“没事……”

“以后，如果我有事找你的话，只打一遍电话，如果你不接，那我就晚上再打。”

周梓瑞笑了笑，“真懂事。”

听完，我意识到情境有些扭转。现在不是应该他向我道歉吗？！怎么反倒成了我向他赔不是？……算了，反正已经和好了，谁向谁道歉都不重要了。

“昨天打电话是什么事？”他问我。

我拿着手机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一边笑一边说，“给你打电话的那会儿，我刚看完一对新人拍照，看得自己好幸福。”

“人家拍照，你幸福什么？！”他似有不解。

“当然幸福啊！”我压低了声音，捂着嘴小声地笑，“我在期待咱俩的婚礼呢。”

他先是“呵呵”，继而敛了敛声，“现在想这些太早了。”

“不早了不早了。”我说，转身回避着来往的人群，“人家都说25岁是女孩一生中最美的年龄，所以我要在最美的年华里嫁给最爱的人。今年已经过去了一多半，明年我就24了。买房子、装修、除甲醛、会亲家、登记、选酒店、买婚礼用品，乱七八糟的事一弄，一晃就到2015年了……所以说，现在考虑这些一点都不早。”

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声音。

“叮咚，周梓瑞在吗？”

许久，他才回答我“在。”

“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他呼了口气，停顿了几秒，“你打算明年买房，后年结婚吗？”

“对呀！”我踮着脚尖开心地应答。

“这个想法……和你爸妈说过吗？”

“说了，他们很赞同，25岁是个好年纪。”

“嗯，我知道了。”他很沉稳地回答了我。

心理学上说，在前者将某种诉求或命令表达完毕后，如果后者回答“嗯”，那么表示他并没有把这个想法放到心上。如果他回答“嗯，知道了。”或者“嗯，我知道了。”，则表示他很用心地考虑过内容，并且在主观上很重视这个提议。

有点窃喜。

mac口红我没买，回家后，把钱重新放进了抽屉，打算等到七夕那天，为周梓瑞准备第二个情人节礼物。

书桌上翻开的口译题册和折射着光芒的光盘逼着我坐了下来。

下周就是我的第二次口译考试了，闹心！非常闹心！！

坦白说，我把这次考试当做救命稻草。以至于最近这段时间，我经常一边听着原音，一边情不自禁地为最坏的结果做打算。如果还不通过的话，那么我就只得工作了，已经23岁，时间不等人，我实在没有理由说服自己继续考下去，我不想让自己直到30岁依旧一事无成。

可如果工作，我又能做什么呢？！…

大三以前的我，从没把找工作当做难事。在我看来，以自己的学历和胆识、才华，再不济也能去一家正规的中型民企工作，日后，踏踏实实地工作，一点点平步青云，多好。可现在，我鄙视那时单纯幼稚的自己。在c市，别说中型的民企了，就连稍微好一点的民企也不对外招聘，至于那些好的职位，要么早已卖了出去，要么等着以后留给领导的子女。剩的那些全部都是生存期短的微小民营，早八晚六、隔三差五地加班、一年之内不交五险一金、不签合同。而我们，只能忍气吞声地找一家小规模民企，做销售、弄信贷，完成那些一个月比一个月高的月任务。没办法，谁叫我们只是无钱、无地位的小小p民呢？！我曾想过离开这个操蛋的城市，像其他毕业生那样去南方闯荡，可爸妈舍不得我走，想尽一切办法地阻止，无奈，我只得继续待在这个穷苦并且毫无发展的城市。

其实一开始，我们都是爱c市的。努力建设它，悉心保护它，极力维护它，可后来的种种，它让我们无法再爱、无力再相信。

我时常觉得，c市是一个被祖国母亲放弃的孩子。

对于未来，在我面前有三条路可以选择。

其一，放弃翻译梦想，找其他的工作；按目前的局势来看，工作只有以下几种：销售、人事、行政和技术工种，最后一种需要较强的专业知识，我除了与英语相关的工作以外，其余的全都无法胜任，所以只剩了前几种。c市的民营公司没有大的，人员大多只在10人以下，因此并不需要人事专员和行政专员，但他们深知，如果直接招销售，很少有女生愿意来应聘，所以打着招人事、行政的名义招销售是很多公司惯用的伎俩。

其二，创业；听着很潇洒，不过做起来却并非易事。不止前期需要投入数额不小的资金，日后还要时刻具有忧患意识，每天都要为下一步的发展做筹划，手机24小时开机，客户是上帝，上帝的任何要求都要满足，通过牺牲许许多多的休息时间来换取一点点的成就。

最后一个，去晓蝶的房地产公司上班；像她一样靠奉承和装嗲取悦投资方，通过陪对方吃饭、唱歌、游玩来换取一张张的审批资格证。这是我最排斥的一个选择。有句话说：因为一个人，爱了整座城。那么我就是：因为一个人，膈应了整个行业。

妈的！感觉自己好悲哀，啥都做不了。

毕业后，我开始羡慕乔诗祁，很羡慕。“爸妈有钱、老公有钱、不工作也能赚钱”是很多女孩的心愿，我不否认我也是这样的人，虽然一开始我很鄙视这种毫无作为的生活。

这半年多来，我常问自己，一直以来都在追随的初心是否正确？我想善良，可生活常逼着我险恶。我想单纯地活着，想让人际关系简单，志同便道和。可我生活的这个地方，却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我多交朋友，哪怕是酒肉朋友。这是个无论大事还是小事都需要托关系的城市，保不准某一天你就有求于她了。要知道，c市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话就是“别担心，找找人，花点钱，事情就过去了。”……

算了，不去想了，再想下去的话，我又有离开这座城市的冲动了。

我拿起耳机打算做题，可心却始终静不下来。

“干嘛呢？”我给田馨冉打了电话。

“正想打电话给你呢，待会儿陪我去躺医院吧，我想好好检查一下身体。”

“行，正好我也学不进去，现在就出发，在中医学院正门等你哈。”

挂断电话，我出了门。

省中医学院在c市是个很靠谱的存在。不管别人怎么评价它，至少在我心里它做到了“事事为民”。2011年时候，由于极端减肥，我停经七个月。第八个月时，到这里检查，号脉过后，医生问我“你是学生吧？！”，我应答后，她给我开了一个疗程的中药，并对我说“因为你是学生，生活费不多，所以没有给你开太贵的药，只开了一个疗程的，一个疗程过后，估计月经就来了。”…...前段时间，由于压力太大，我停了一个月的月经，于是又到中医学院开药。号脉结束后，医生并没有开药给我，只对我说“你的情况还不需要吃药，开开心心的，该吃吃、该喝喝，月经很快就来了。”，而后，将挂号费退还了我。第四天，如医生所言，大姨妈终于又来看我了。

“这么晚才来，我就要被晒化了。”说完，我挽着田馨冉的胳膊走进医院。

“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来检查，刚才在路上差点就打了退堂鼓。”

我笑，安慰她，“来这检查纯粹是为了让你放宽心，省得你天天疑神疑鬼的，担心这、担心那，没病都吓出病了。”

“唉……那就查查吧。”她叹了口气，跟着我朝挂号区走，“xxx医院比这里规模大，又是三甲，怎么非要约在这里检查？”

“三甲？它也配？！”我冷哼一声，满是蔑视，“之前我妈来这里检查，一系列片子拍完、一堆光照完后，医生竟然把甲状腺炎诊断为甲亢，而后开了一堆治疗甲亢的药给我妈。奶奶个大乌鸦的！后来越吃越严重，去市医院一查才知道是xxx医院误诊了。本来病情不是很严重，吃一些药就能恢复正常，就因为医生的误诊，后来住院两个月才调理过来。”

“那太过分了！现在阿姨怎么样？”

“挺好的，只要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一切正常。”我说，拉着田馨冉站到了人数较少的队伍后面排队，“xxx医院的医生总是忽悠患者买药，它们的药比外面药店贵一倍还不止。相比他们，中医院的医生简直是太有医德了。所以，以后能去中医院的话，尽量别去xxx医院。”

田馨冉笑，“你总是这么喜欢一棒子打死所有人。”

“xxx医院本来就差劲嘛。”翻了个白眼，我说，“两年前，我停经。当时好多人建议我去xxx医院检查，后来我去了。医生让我验孕、照彩超、照b超，我告诉她，我没有性行为，连男朋友也没有呢。她说，那你也得查，我们这些检查都是全套的，再说了，事事都有意外。听后我特别生气，扔下一句‘你去做个脑ct吧’就走了。大爷的！明目张胆地要钱！”

“唉，如果咱在医院有朋友就好了，能借不少力啊。”看着人数只增不减的队伍，田馨冉感叹道，“咱这城市就这样，什么事都得托关系，连挂号排队都是。”

赶在医生下班前，田馨冉终于挂上了号。

“我建议去照个彩超。你可能是子宫内膜厚。”医生说。

田馨冉很听话，二话没说，径直去了彩超室。

医生将彩超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后，又放在阳光下看了看，而后清了清嗓子，开始一边在纸上书写，一边对田馨冉口述检查结果。

“你是子宫内膜增厚。”

田馨冉握着背包的带子，紧张地看向医生，“那……要紧吗？影响我怀孕吗？”

“会有影响。”医生说，语气轻柔，“内膜增厚会导致内分泌失调，影响怀孕，而且，还会诱发癌症……你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我想尽快。”田馨冉的声音很低很低。

“今年先别考虑备孕了，你需要不间断地吃药。明年……还不好说。不过你年轻，恢复得会比其他人快，放宽心，保持心情愉悦对病情是有缓解的。”说完，医生将病历本递给她，开始在键盘上打字，“我给你开了三个疗程的草药，有点难喝，但你一定要坚持喝下去。”

走出门诊室时，田馨冉的手已经冰凉，狠狠地攥着拳头，呆坐在椅子上，仰头硬生生地憋回了泪。

“朵儿，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没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