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黄雀在后
作者:吐酒三斗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338

“唿哨”声此起彼伏,近两百马贼跃马舞刀怪叫着冲了出来,将车队团团围住。。松林中尚有片片寒光闪烁,显是林中还埋伏着数目不祥的弓箭手。

为首的马贼头目是一名体型庞大的九尺黑面壮汉,手持一对两三百斤重的铜锤,座下的大黑骡子被压得好似随时都会崩坍一般。黑面壮汉看上去怒气冲冲,豹眼圆睁,口中不干不净地胡乱叫骂着。他率手下弟兄在林子里埋伏了半天,却见这车队停在林前开阔处,就是不进埋伏圈,这才干脆率队冲了出来。

林前交战的双方早已停了手,车队中的人都眼睁睁地看着罗三虎,毕竟他是官府中人,这时候是该出面了。

罗三虎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朝黑面壮汉拱手道:“在下是西梧州捕头罗三虎。。。。。。”话尚未说完,一柄硕大的铜锤挟着凄厉劲风猛砸过来。罗三虎吓得亡魂皆冒,身形急闪,堪堪躲过铜锤,劲风扫得面部一阵发麻,心中惊骇之极,这黑汉好生厉害,自已绝难抵挡,更不用说还有数以百计的马贼了。

黑面壮汉凶暴暴地吼道:“老子管你是罗三虎还是罗四虎,老老实实给我站一边去,将身上的财物都掏出来。若是胆敢藏一个子儿,我乌大雷一锤下来就要你变成罗死虎。”罗三虎面色一阵青红,却也不再作声,垂头丧气地默默退了回来。

众人暗自好笑,又是一阵心惊,这乌大雷天生神力,有万夫不当之勇,率数百马贼一向在北边几州活动,是南楚凶名昭著的剧盗之一,现在怎么来了此地?

黄金波和那胡总管走了过去,身后两名护院抬着一个木箱跟着。

满面惶恐之色,朝乌大雷行了一礼:“久闻大王威名,鄙人举家回乡,还望大王放条生路,这些许财物就孝敬大王了。”两名护院将木箱打开,里面是两千两雪花白银。

乌大雷嘿嘿一笑,跳下马来,取过一锭白银看了看,随手往后一扔,一名幸运的马贼刚好接着,立马笑得合不拢嘴。

两只蒲扇大的手一手一个,掐住黄金波和胡总管的脖子高高举起,狞笑道:“你们以为兄弟伙大老远地跑来,是来要饭的吗?”言毕,将两人丢出丈许远。两人躺在地下痛苦不堪地呻吟着。

乌大雷大声招呼马贼们:“把人都赶下车,拉上马车走了。若是敢反抗的,都给老子一刀砍了。”

数十名马贼一拥而上,将马车上的男女小孩通通赶下车来,女人小孩尖叫嚎哭着,松林前乱成一团。

南归燕仍是镇定自如,面不改色地站在一边冷冷看着。

铁淳见状暗暗称赞,走了过去笑眯眯地道:“小姐,你还没告诉小生,你问什么名字呢?”

南归燕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她看这书生文文弱弱不似练武之人,胆子倒是蛮大,在这种场合之下还有心情来和自已搭讪。故意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道:“书生,没听见官差说本小姐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么?惹恼了我,小心将你耳朵割了来下酒。”说着又显得居心叵测地,眼光在铁淳两耳处瞄来瞄去:“哟,你这耳朵倒是白白嫩嫩的,看上去味道甚是不错。”

玉面紧绷着虽是竭力要装出一副恶相,但怎么看都不太像,反而显得别有一般风情。铁淳暗暗好笑,却也露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双手护住耳朵道:“女侠息怒,小生此耳虽生得白嫩,实则肉少而筋多,皮厚而味酸,质松而软绵,更兼气味难闻,绝非酒桌之佳肴也。女侠欲以此粗鄙之物下酒,实在是大错特错也。”

南归燕愣得杏眼圆睁,本意只是吓吓这书生,却不料从他嘴中倒出一段酸不溜秋的话来。心道这书生倒是有趣得紧,又看了他的模样很是滑稽,乐得掩嘴“咯咯”娇笑起来。

不料这乌大雷刚好听见,扭头一看不禁大为光火,这两名青年男女此时还在公然调笑,显是没把自已一伙人放在眼里。

怪眼一睁,凶暴暴地朝两人吼道:“兀那两名鸟男女,没看见老子正在打劫么?要**呆会随你们怎么调,现在给老子严肃点!”

铁淳闻言一愕,满面怪异之色。

南归燕则羞恼得粉脸通红,双手连扬,飞出十数枚铜钱镖射向这黑面壮汉。

乌大雷呵呵大笑,双手连动,轻描淡写地将铜钱都抓在手中,却也不气恼,摆摆手制止闻声过来的几名马贼道:“无妨无妨,这小妞儿倒是有钱,可惜性子野了点,那小白脸书生日后可管教不住的。”他以为两人是一对情侣。

南归燕听了这等乱七八糟的混帐话,气得纤足狠狠在地上一跺,拿出银鞭就欲上前去抽这混帐黑汉。

铁淳忙上前一步,挡住南归燕,收起玩笑之状,正色道:“小姐莫与这种粗鲁莽汉一般计较。你是南归燕吧?”南归燕停住脚步,满脸愕色,这书生怎么知道自已的名字?

“在下就是铁淳,与你哥哥南归云是莫逆之交。”铁淳几乎可以肯定这绿衫少女就是南归燕了。

南归燕愣了半响,想不到这书生竟是她原来寻找过的铁淳,有些惊喜,还有些恼意:“你既然早知是我,为何还来戏弄我呢?”

铁淳听了她的质问,有些赧赧地道:“原来不敢肯定是你,才问了几番。方才是小生唐突了,还请小姐见谅。”南归燕脸色释然,铁淳两次问她名字,她都当是搭讪的轻薄之徒,不过这人也有点傻呼呼的,那有这样直接问女子的名字的。

南归燕张嘴欲言,她想问哥哥的去向和王宅血案的事。铁淳摆摆手,轻声道:“等会找个方便之处再详谈,现在这里有些怪异之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南归燕有些疑惑,见了铁淳满脸慎重之色,也不再追问。

被刚才乌大雷的一番混帐话一说,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默默相对无言。

马贼此时已将车队中人和官差们都赶到了一起,马车上只留赶车的车把式,吆喝着准备离开。这绿林道的规矩是只要车把式配合,到了目的地后,不但不会伤他们性命,还会双倍付给车钱,所以车把式们倒也不紧张。

乌大雷这股马贼虽然形貌凶恶,却是蛮讲规矩,只取钱财而不乱杀无辜,对车队中的女人也是秋毫无犯。

乌大雷跨上大黑骡子,笑逐颜开地唤道:“兄弟伙,走咧,回山寨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去。”这趟买卖不费吹灰之力,搜集到的钱财颇为丰厚,马贼们一个个都是兴冲冲的。

南归燕想起自己的白马还系在马车上,有些急了,作势欲动却被铁淳阻住了,他使了个眼色道:“别急,还有戏看的。”

车队大把头李大锅马鞭一甩,在马贼的簇拥下率车队缓缓驶向林间驿道。

路中间孤零零地站着一名面目丑陋之极的黑袍老者,双手负立,脸仰朝天,将车队挡在林外。众马贼一阵鼓噪,见这黑袍老者很是诡异,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乌大雷闻声纵马过来,牛眼一瞪,喝道:“老汉,你挡住大路是何道理?”

黑袍老者淡淡瞟了乌大雷一眼,说了两个字:“打劫!”阴森森的声音让人听了心头一阵发麻。

乌大雷闻言一阵狂笑,这连骨带皮不过百十斤的糟老头是不是疯了?他出道十多年,倒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怪事。二话不说,铜锤一扬道:“弟兄们,把这老疯子踩成稀泥巴再说。”

言毕一马当先,挥锤纵马直往黑袍老者冲来,身后数十名马贼挥舞着兵刃排成队形紧紧跟上,气热煞是惊人。

黑袍老汉翻了翻死鱼般的眼睛,不耐烦地冷道:“不知死活的蝼蚁。”

大袖一甩,顿时林间黑风大起,漫天飞沙走石,隐隐有百鬼凄泣之声。

乌大雷首当其冲,奋力挥锤护住身前,突地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传来,两眼一抹黑,连人带马凌空飞出十数丈远,随着一声巨响摔落在松林之中再无声息,死活不知了。跟在后面的马贼落雨一般掉在地上满地乱滚,最前面的几辆马车受余波影响也被掀翻在驿道两旁。

幸好只是一股黑风卷过,风沙便已停竭。此刻,松林前到处是东倒西歪地躺着的人马车辆,一片呻吟之声。

“修士!修为最少在筑基期以上。”铁淳在刚看到黑袍老者就大惊,以他炼气中期的修为竟然感到此人深不可测,说明比他高出不止一个境界。铁淳暗暗拉过南归燕,将她护在身后,叮嘱道:“有事情要发生了,呆会只管照我吩咐的去做。”

杏眼忽闪忽闪的眨了几眨,南归燕心道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就算有事你一个文弱书生又能起什么作用?当黑风卷起草木石块从头顶落下时,她惊异地发觉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这些杂物纷纷掉落在两人身边,半点尘埃也没落在身上。开始对铁淳有些好奇,对他的信赖感又增添了几分。虽是异变突生,她也不太慌乱,只是小鸟依人般站在铁淳身边,直觉在他身边有一种安全感和依靠感。

“妖怪呀!”尚能行动的人都纷纷尖叫着,四散奔逃。

黑袍老者也不阻挡,缓步走了过来。

奔逃的人群跑不多远,就见四周浓如墨汁的黑气弥漫,将全场封锁起来。有不信邪的人窜进黑气之中,连临死的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倒毙在地上,瞬间骨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消融,最终连毛发都没留下一根,仿佛从不曾在世上存在过。

黑袍老者看都不看一眼,这些凡间蝼蚁的死活毫不放在心上,却满脸怨毒之色地盯着在地上呻吟的黄金波与胡总管两人,阴森之极地笑了:“嘿嘿,有意思,古阳生,你这般不顾颜面地躺在地上,莫非以为你的敛息之术高明到可以瞒过老夫了。”

两人如同被蜂蛰了一般,浑身一颤。

胡总管诡异地一动,就弹身站起,想必这干瘦小老头就是黑袍老者所称呼的“古阳生”。此刻却不是原来的猥琐懦弱之状,身子站得笔直,让人感觉好似忽然高大了许多,双目寒光暴射,满脸狠厉之色如同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