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轻轻揭过
作者:红摇      更新:2020-04-10 03:04      字数:2563

宋渊若是只被指冒充之罪,倒还算冷静,一听到波及墨不语,顿时急了:“你胡说……”

没容宋渊说下去,宋筑出声道:“张氏,你果真记得阿渊的胎记形状,记得我与他的哨语么?”

张氏似是已缓过一口气来,用苍老的嗓音回答:“老奴……记得。”

宋渊惊怔地看着她,颤声道:“乳娘,您别这样……”

谢涂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以乳娘的供词,先污蔑他是假宋渊,再污蔑墨不语是制造假宋渊之人。他做不做宋渊不要紧,罪名一旦坐实,墨不语死罪难逃。

虽然是一派谎言,但假造证据构陷罪名一直是谢涂的拿手好戏。更可怕的是,宋筑似乎已经相信了。他只觉不寒而栗。

宋筑又问:“涂之,讯息的买主是谁?”

张氏明明能说话了,他却偏问谢涂。谢涂旗开得胜,也没在意这许多,他早就对这个墨不语恨之入骨了,毫不犹豫地指向少女,替张氏回答:“是锁云门主,墨不语。”

他越发说得慷慨激昂:“郡王可还记得公子是如何回家的?正是这个墨不语带回来的!至于那个走个路都能拣到公子的河朔县丞……”他阴阴笑一下,“必然也是同谋!”

墨不语知道谢涂既然说得信誓旦旦,必然已准备好了所有“人证、物证”,多说无益。但她并没有十分惊慌。因为,她敏锐地捕捉到整个审讯过程中有异样——说是审讯,宋筑却有意无意引导着谢涂自说自话。

似乎,有什么不对。她索性只用一对沉墨般的眸子平静地看着对方,不反驳不吭声,静观其变。

谢涂原以为她会辩解喊冤,这样的反应让他心中瞬间有一丝心虚浮过——“证据”齐全,十合九稳,怎么这气氛搞得像他在虚张声势?

却听宋筑语气忽然严厉:“张氏,如实道来。”

原本虚弱跪着的张氏忽然挺直了腰杆,虽是一张苍老的脸,眼神却炯炯有神,一字一句道:“回禀主子,谢涂所说,均是虚言!老奴从未出卖主子的私事,也从未见过这位姑娘!老奴把小公子从出世带到九岁,这就是阿渊,绝不会有错。”她看向宋渊,神情温柔慈爱。

谢涂大吃一惊,脸色顿时铁青:“你……这些不都是你昨日已当着郡王的面交待过的么!”

张氏大声道:“昨日有衙门的人抓走老奴的儿子,威胁老奴不按此说,便把我儿子杖毙狱中!老奴迫不得已才说谎构陷主子,请主子治老奴死罪!”

谢涂:“大胆奴才,竟敢出尔反尔……”

宋筑眯起了眼:“那你现在怎么说真话了呢?”

张氏看向宋渊,神色温和:“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阿渊公子在老奴心目中与老奴的亲生儿子不相上下,我岂能为了一个儿子,去害另一个?”

宋渊还被护卫抓着动弹不得,脸上怔怔落下泪来:“乳娘……”

谢涂气得双手发颤:“老东西,这是审案,你当说过的供词说翻就翻么?”

宋筑瞥一眼谢涂,语气让人捉摸不透:“涂之,你好像特别希望供词是真。”

谢涂的冷汗顿时下来:“郡王,属下只是害怕有人冒充郡王血亲,加害郡王。”

宋筑沉吟一阵,似是苦思良久,道:“此案,最有力的证据便是张氏的证词。现在证词推翻,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先把人放了吧。”

宋渊一听,用力把护卫甩开,跑过去把张氏扶了起来。张氏老泪落下,低声说了一句:“小公子,老奴对不住你。”

“小公子”还是宋渊小时候她对他的称呼。

这便结束了?谢涂没反应过来,表情有些懵:“郡王……”

“啊,对了。张氏的儿子是抓起来了么?”

谢涂:“……是。因他有同谋之嫌,属下便令人抓了。”

“如今张氏说了实话,大狱归你管,你得留意一下,别让那些收钱办事的贪吏把人打死了,这就放了吧。张氏,你护主有功,今日你全家便搬进府中,你就在府里养老吧。”

张氏赶忙谢恩,老泪纵横。那日儿子突然抓捕入狱,有人暗中威胁,她被迫昧着良心在郡王面前说了那番谎话。可是今日她被带进来之前,又有郡王身边一个名叫范春的小厮,悄悄传话给她,说保她儿子平安,让她照实直言。现在郡王又说让她全家搬入府中,是佑护之意,不会有人敢报复了。

谢涂还能说什么?只能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忽听郡王唤他,一瞬间他回过神来,大声道,“属下办事不力,险些害了公子,请郡王治罪!”说着跪了下去。

宋筑冷冷睨视着他:“治罪就不必了。给我查。这是想置阿渊于死地啊,其心当诛。是谁构陷阿渊和墨不语,给我查清楚。”

“遵命!”他深深叩首下去。

在谢涂看不到的角度,宋筑嘴角弯起一抹刀刻般的冷笑。自己查自己,十分有趣。谢涂当然会拉人顶罪。若拉上无辜者,人家也会喊冤叫屈,所以,只能拉他的自己人。就如上次良川坝一事中赔上心腹徐筏一般,这次免不了又得断个左膀右臂。

目前谢涂根基尚深,还不能砍他的头,那便将他的爪牙手臂逐一折断。

宋筑开口时语调有些疲惫:“如此,都散了吧。”

谢涂身形僵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墨不语:“等一下……墨不语指使手下行刺郡王的事还没了结呢,不能放她走!”

“哦,这个啊。”宋筑有些头痛地按着眉心,“我方才已审清楚了,行刺一事是梁承一人所为,因的是当年老门主与我父王的一点宿怨,一时冲动为之,与墨不语无关。我伤得也不算重……”

谢涂不可思议地睁大眼:“郡王,行刺大罪,岂可一语带过!”

宋筑无力地摆摆手:“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墨不语身为门主,虽不是她指使,也有管教不严之罪。这两人都要重罚。墨不语。”

墨不语赶忙应道:“属下任郡王发落。”

“本王罚你和梁承流放之刑,你二人即日起程,去北邑服役。”

她面色平静,沉声答道:“是!”

谢涂呆住,嘴角微微抽搐,却什么也不再说。

只是宋渊听到“流放”二字,登时急了:“大哥……”北邑是昭平郡最北的边疆之地,中原人犯一般有两处流放地,一是南疆,二是北邑,南疆多瘴毒,北邑极苦寒,被流放的人十之八九会死在那里,不语如何去得?

宋筑不耐烦地闭着眼,摆摆手:“都散了,阿渊留下。”

众人都依命往门口走去,宋渊一把拉住了墨不语的手,急得眼眶微红。她便在他手上暗暗握一下:“你先跟郡王说话,我回头找你。”

他只好松手,不甘不愿地目送她离开。这才回头走到书案前:“大哥……”

宋筑正扶着书案慢慢站起来,低声道:“你先扶我回……”

话说一半,身子晃了一下往下倒去,宋渊大吃一惊,赶忙疾步上前扶住,手碰到宋筑背上只觉一片濡湿,张手一看,手上已是一片腥红。这才发现宋筑的玄袍背部已被血渍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