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追！别让那个混蛋跑了！”

“妈的，又来偷东西，被我抓到一定卸了他的膀子！”

在众人的吵闹声中，一道身影从饭店厨房的后门窜出，拎着三四个袋子，几下翻越便爬上了一旁废屋的屋顶，在饭店保安和厨师的骂咧声中消失不见。。

一个年轻的保安试图按着黑影的路线爬上楼，却被年长的厨子一把拉了下来。

“在房顶上追阿飞，你疯了吧？”厨子骂咧咧道：“认栽吧，别和隔壁酒店的保安一样，一脚踩空掉下来，可没人陪你医药费。”

“阿飞”，是附近十几条街的酒店、旅馆和夜总会对这个麻烦的统称，这个奇怪小贼出现的时间、地点都没有任何规律，他每次都只从饭店里偷取食物，偶尔拿些零钱。

阿飞就好像是敏捷的蚊子，虽然咬上一口也不怎么疼，但它时不时在你耳边嗡嗡响，你又抓之不着打之不死，总让人觉得难受。

南荣区是镜海最后一个大肆重建的区县，这里还有大片未拆除的矮屋。错落不一的屋顶在阿飞脚下就如平坦的地面，一旦让他爬上去，追击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小保安气冲冲道：“为什么我们不报警？”

“报警？”厨子拍了拍保安的肩，意味深长道：“小吴啊，对这城市，你要了解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镜海，这座江浙边境上的小镇在十多年里不断扩建、招商引资，如今已经跻身一线城市的行列。

这个寻常的小地方之所以能在咸鱼翻身，和自这里出生的两个大人物脱不了联系：王四海和洪光镜。

王家的南十字盟，洪家的赤光会，是十多年里统治华东地下秩序的两大巨头。在近几年虽然已经彻底洗白，但两边的名字依旧响亮，两边也依旧势成水火。赤光会和南十字盟唯一能意见一致的事，就是兴建镜海。

正因如此，镜海在发展的同时，也留下了太多的糊涂账，而在镜海扎根的商家，底子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干净。

这也是为什么，镜海会被异乡人戏称为“黑都”的缘由。

阿飞就是抓住了这些服务行业不喜欢招惹警察的习惯，有事没事来这些地方坑些吃的，还有顺些小钱——他在餐厅打过两年工，很清楚厨子做私活儿的时候，会把钱放在哪里。

说实在的，阿飞很喜欢那些“肉鸡”们给他取的外号，既干练，又好记。

最关键的是，比“杜杰”这种土到掉渣的名字，阿飞要好听上太多。

17岁的杜杰身材中等偏瘦，在去除了假须、假发和其他化妆后，杜杰的脸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绝对属于那种你见上十多次，都一下叫不上名字的类型。

正是这样的不起眼，让杜杰能稍加装饰，就可以一再进入同一家被他偷过的饭店，而不被发现。

“我开动了。”杜杰吹了声口哨，将刚打包好的糖醋鱼在屋顶上摊开，孜孜有味地吃了起来。

伪装、偷窃、逃跑，这就是杜杰在校园之外的生活。

“哎呀，看来这次的宿主，身手挺不错的嘛！”

一个调侃的声音突然从杜杰身后传来，几乎不带任何犹豫，杜杰便丢下所有食物猛地一跃，跳上了对面矮屋的瓦檐。

数年后，杜杰如猴子般的跳跃攀爬被人称为“跑酷”，可在2002年的镜海，这只是杜杰为了生存锻炼出的逃生能力。

杜杰一站稳便转身回望，可自己原来所在的屋顶根本空无一人。

那声音，究竟是哪儿来的？

“在这儿，在这儿！”忽然，一只手从杜杰的“外卖”后面伸了出来，朝杜杰猛烈摇晃。

看到那只手，杜杰的下巴一下便掉到了地上——那是，一只布偶玩具的手。

在巨大的震惊中，杜杰看到一只褐色绒毛的玩具熊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正对着自己翘起二郎腿道：“你能不能跳回来？我现在这个身体要跳来跳去，就太费力气了。”

虽然疑惑，但杜杰还不至于害怕一个胖乎乎的玩具。他一个纵身跳了回去，上下打量着毛熊，不知从何开口。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身体看上去是有些奇怪。”毛熊自言自语地骂咧起来：“智慧之眼那个混蛋，不让我附在活物身上，这是我最快能找到的活动躯体了，过段时间我会再换……喂，你干嘛？”

毛熊正滔滔不绝地说着，杜杰却一把抓住它的脑袋，将它拎了起来。杜杰皱着眉头将毛熊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喃喃道：“没有电池啊，到底哪里装着喇叭？”

“喂，我说你够了啊！”

“咦？连嘴巴都能动？这到底是谁的玩具，居然那么高级？”

“我不是什么玩具……住手，别扯我的腿！啊！”

“咦？还会痛？真的假的？”

这毛熊真的好像活着一样，不但四肢灵活，那布缝的嘴唇甚至都可以上下活动。杜杰越摆弄越觉得有趣，毛熊则忍无可忍，它的胸口做出了一个呼吸状的起伏，接着叹道：“这是你自找的。”

“愤怒”

话音刚落，杜杰就整个人飞了起来。

没错，不是跳，不是跃，而是飞。

毛熊茸茸的双手一搭上杜杰的手臂，杜杰立刻感到一股大力，他便立刻感到身子一轻，待他有闲暇转头一看时，他已经身处在离屋顶十多米的半空中。

一个大活人，居然被玩具熊扔到了空中？杜杰根本没有时间惊讶，多年跳跃的本能已经让他的身子开始翻转。十多米虽然是高了些，但只要落地得当，说不定还可以只扭伤而不断着骨头。

可是，杜杰才刚转过身，他便看见了那张熊脸。

“我就说了，这样我会很累的。”毛熊说着，一手抓住杜杰的衣领，带着他缓缓下落。

那只毛熊，不但有单臂提起杜杰整个人的力气，最夸张的是，它居然在飞。

当杜杰安全地落在了屋顶上，毛熊才结束了悬浮，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它“温柔”地将绒爪搭在了杜杰的脖子上，轻声道：“从现在开始，你坐下好好吃你的饭，听我说我的故事。不要试图逃跑，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被这样一只怪力飞熊按住后颈，杜杰就算再能跑酷，也只有乖乖就范。

“你要不要，吃点熊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