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小时，杜杰从一个受惊的中学生，变成了一位沉浸于故事里的听众。．

“你是说，你来自另一个世界？”杜杰啃了一大口鸡腿，满嘴油腻道：“一个靠着什么情绪能量生活的世界？”

毛熊的脸部微微**，它似乎也很惊讶，为什么杜杰的适应力和胃口会这么好，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将两大包食物吃得七七八八。

“我就当你那表情是惊讶吧——虽然我不太会分辨玩具熊的表情。”杜杰将骨头随手一丢，抹了抹嘴道：“当你挨过饿，你就会在什么时候都把自己塞得饱饱的。”

“我是不太了解。”毛熊挠头道：“按这里的历法算，上次我挨饿的时候，还是在六十年前。”

杜杰将所有的食物清理完，转头看着肩上的毛熊问：“那，你准备从我身上拿到什么？我除了跑得快之外，可没其他什么强悍的情绪。”

“跑得快也不是情绪。”毛熊手撑下颚道：“就我观察，你至少在‘欺诈’、‘窃盗’和‘求生’上有很不错的能量，只可惜，这些都不能算是极善能量。”

“极善？”杜杰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你真是找错人了。毛熊兄弟，我保证我身上所有的情绪，都和那些真、善、美挂不上边。”

“叫我洛奇。”毛熊洛奇仰天长叹道：“我从没指望过这件事有多容易。那三个老头光规矩就给我多加了那么些条，他们要是给我挑个摩西或者玛利亚，我倒觉得奇怪了。”

“既然这样，那我可以走了吧？”杜杰小心翼翼地问：“这世界满是阳光善良的好人，你随便抓哪个，都能搞到什么极善能量。”

“我也想这样，可恐怕不行。”洛奇似笑非笑道：“我们必须得花些时间互相了解了。”

“是嘛。为什么我不这么认为呢？”杜杰笑着，突然抬手，将片鸭的蘸酱整个拍在了洛奇的熊脸上。

“混蛋！”洛奇骂咧着探手往下抓去，杜杰却已经更快一步地缩下头去，顺着屋檐向下一滑，接着一纵，又一次攀住隔壁屋的瓦檐。

抹去了眼前的蘸酱，洛奇看着对屋的杜杰道：“你很清楚我会飞，而且可以把你当成小石子到处乱丢的吧？”

“没错，你是我见过最可怕的玩具熊。可我猜，这只限于在那片屋檐上。”杜杰笑道：“不然的话，为什么一开始你让我跳过去，而不自己过来抓我？”

听到这话，洛奇沉默了下来。

不止是手快、脚快和眼快，这个杜杰，连心思转得也不慢。

“作为第一次约会，你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洛奇说着，整个身体又悬浮了起来：“我想我会爱上这任务的，我们几天后再见。”

“自灭”

说完，毛熊的身体忽然整个爆裂开，碎成漫天的线头和绒球。

再见？这只熊一定是疯了！带着满脑袋的疑惑，杜杰一刻也不想久留，立刻几个翻身，消失在了矮屋群的另一头。

2002年9月2日，星期一，开学。

两天前发生的一切，好像是一场奇怪的梦。这两天里杜杰看到任何毛绒玩具都会变得神经兮兮，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或许真的是撞到头产生幻觉了，杜杰只好这样安慰自己，却无法将精灵、情绪能量和伊芙娜幻境这些，从自己脑海里清除出去。

如果真有另外一个世界，那里，会比这个地方好么？

那是一定的吧！杜杰苦笑，这个黑都对于杜杰来说，简直就是地狱的现实版再现。

“喂，毛小子，说你呢！”财务大婶不耐烦的喊声将杜杰拉回了现实。这个留着难看卷发，脸上有颗大痣的女人大声催促：“你不是来交钱的么，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你要再交不出来，可就要停……”

杜杰充耳不闻大婶的絮叨，眼睛直直地盯着她那颗痣上晃悠的两根长毛。

——好想，把那两根毛拔下来啊！

“你到底在不在听？每学期都是你，非要熬到最后一天才肯交钱，如果你没钱，你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可你又……”

——看，那毛还在晃，真的好想拔下来啊！

“回去告诉你父母，穷不要紧，拖拖拉拉只会让人看不……你做什么？”

当大婶骂得正舒畅无比时，杜杰的脸已经凑到了她面前，手离那碍眼至极的痣毛也只有半公分的距离，她吓得赶忙后仰，差点就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啊？你说完了？”杜杰颇为遗憾地收回了手，将一个袋子重重砸在了大婶的桌上：“这是今年的学费。”

大婶疑惑地拉开布袋，里面满是十元、五元的纸币，还有一元、五角甚至一角的钢镚。

“如果你想数的话，我可以等。”杜杰幸灾乐祸道：“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多给你一个子儿的。”

大婶气得面色铁青，痣上的黑毛乱颤。等她想出合适的骂词时，杜杰早已离开了财务室。

“太不像话了，”大婶拉开袋子，嘴里仍不消停：“真想看看，什么样的父母养的出这样的小孩。”

“相信我，你最好还是不知道的好。”

一个沉稳的男声从大婶身后传来，大婶转头一看，吓得立刻跳了起来：“王，王副校长！”

“叫我王副就好。”王副笑眯眯地看了眼布袋，风马牛不相及道：“你知道上一个得罪小杜的老师发生了什么嘛？”

王副校长有一张狐狸似的尖脸，这让他的笑容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最让人起鸡皮的是，他总能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你身后，就好些幽灵一样。

大婶不自觉一抖，颤声问：“他，发生了什么？”

“这个，你也还是不知道得好。”王副笑呵呵道：“反正我要是你，我会离那个孩子越远越好。”

大婶挣扎道：“可他这样付学费也太……”

“太有创意了？”王副忽然收起了笑容：“学校招聘财务，就是让你们来点钱和收钱，不是让你们来教训我的学生的，不是么？”

话说到这儿，大婶只好低头数钱，将一切脏话藏进了肚子。

王副看着窗外杜杰的背影，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