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啊沈先生，不请自来确实是我不懂规矩，唐突了。”

乔悦微笑着得体应对，话里却也是带着刺的。你来我往，“不请自来”是用来回击沈东新的。

确实不是沈东新请的她，请她的另有其人。这人，她料定沈东新得罪不起。

这话沈东新果然不敢乱接，看了近处的林琦一眼，生硬跳过了这个话题：“乔小姐哪里的话，快请入座吧。”

乔悦没动，无声看着林琦。

她可没想来搅局，是林琦请了她来希望她搅了这场局她才来的。要她莫名其妙受这份窝囊气？她可不干！如果林琦接下来不表个态，她才不管什么礼仪风度，立刻扭头走人。

僵持对峙间，贵宾室内的气氛变得越发尴尬。

林琦跟乔悦对视了片刻，身体往后靠了靠。整理着袖扣，视线转向徐威，轻点了一下头。

徐威会意，立刻走到餐桌旁，绕开工作人员拉开的那张椅子。亲自拉开沈梦身边的空椅子，略弯了腰，抬手示意：“乔小姐，您请入座。”

徐威是林琦的心腹，就连沈东新都要给足他面子，万不敢轻易得罪。如今对这个女人这么恭敬，沈东新生意场混了这么多年，自然懂了这位林总的意思。

沈东新的态度立马有所收敛，对乔悦说了些恭维话。劝说了几句，请她入座。

林琦给了她台阶下，乔悦也不是个不懂事的，没再为难对方。逢场作戏，跟沈东新说了些漂亮的场面话，这才移步过去。

站在座位处又互相客套了一番，在乔悦落座后，沈东新才跟着坐了下来。

这顿饭果然吃的特别压抑，除了关于生意场上的事林琦偶尔会接过话，其他话题他都自动略过了。

唯一一次主动开口，还是对乔悦说的。

“要酸奶吗？”他问。

餐前喝酸奶是乔悦一直以来的习惯，不过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她不那么讲究。

乔悦刚拿起餐具，闻言抬眸看他，对他浅浅一笑：“不用。”

之后两人再无交流。

餐桌上多数时候只有餐具碰撞声。

席间沈东新还想再争取一下，让沈梦给林琦倒水。

林琦面前没有摆放酒杯，只象征性地放了杯水。他在外面应酬不喝酒，也没人敢勉强他。

乔悦之前在他的住处看到有酒柜，架子上摆了不少名酒。不像是摆设，吧台处的一瓶伏特加喝了约四分之三，揣测他私底下应该也会喝些酒。

只是林琦从没在她面前拿起过酒杯，对于他的酒量，乔悦也估不了底。

沈梦对这种巴巴往别人身上贴的行为明显有些抵触，抬起头朝再三催促她的沈东新看了两眼，满脸的不情愿。

被沈东新瞪了一眼，她才慢吞吞把平铺在双腿上的餐巾布拿起。站起身，把餐巾布放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林琦对眼前发生的事没给半点反应，专心吃饭。

沈梦拿起水壶站到了林琦身边。

水壶装的挺满，许是对她而言有点沉，她原本是一只手拿的，拿起的动作明显往下坠了一个微小的幅度。她动作很快地伸出另一只手，改用两只手紧紧抓住了壶把，这才拿稳。

她看着有点紧张，动作僵硬地弯下腰，往林琦面前的杯子里倒水。拿着水壶的手往回收的时候稍晃，水洒了些出来。

沈梦一脸惊慌地抬起头，看了看沈东新越发难看的脸色。一刻不敢耽搁，立马手忙脚乱地放下水壶，拿起手边备用的餐巾布擦杯子旁溢到桌面上的水渍。

“笨手笨脚的，真是没用！”沈东新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训她：“还不快给林总道歉！”

当着外人的面，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这个女儿。

沈梦低着头没出声，沈东新又催促了几声，她还是不说话。

乔悦的视线扫过去，能看到她泛红的眼眶，看起来快哭了。

她年岁不大，应该还在上大学的年纪。早早的就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推了出去，当成笼络人心的手段，自是敏感难过的。

乔悦想起了方耀华，再看沈东新，只觉得恶心。

为避免让沈梦觉得不适，乔悦很快把视线收了回来。跟林琦一样，装听不见看不见。

这时候外人就算是有心想要维护她，也不便多说什么，只会加重沈梦的难堪。

沈梦收拾完桌子，退回原位。拿起座位上的餐巾布坐下，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整理罩在腿上的布。

沈东新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跟林琦道歉，表示是自己教女无方，让他别往心里去。

就算是这样，沈梦也没有离席，更没出言不逊驳了她爸的面子。安静坐着，只是不再动筷。

是个家教很好的女孩子。

乔悦朝自顾自说着话、自觉在暖场的沈东新看了一眼，视线转向林琦。

“林琦。”乔悦叫了他一声。

声音不轻不重，没多亲昵，也不见疏离。

只是这一声直接把沈东新给镇住了，这屋里就没有敢对这位直呼其名的。他不再说话，拿起手边的杯子喝水。

刚刚还在装聋的林琦立刻给了乔悦回应，抬眸看她。

“人家小姑娘那么乖地给你倒水，你要记得道谢。”乔悦比沈梦大不了几岁，对林琦说话的语气倒是颇有几分老太太教育晚辈的意思。

林琦看着她，没出声。

沈梦明白乔悦是想替她解围，想让在座的各位知道自己跟主位贵客的关系不一般。好断了她爸的念想，一刀切了这无休止的纠缠。没了刚刚的难堪之态，对乔悦隐约有些感激。

她偷偷抬起眼看邻座的女人，觉得这个女人生得实在是太美艳了，又有些不敢直视她。

担心这个好心的女人做的太过会令自己下不了台，沈梦挺害羞的红着脸摆了摆手：“姐姐，不用这样，谢谢你。”

乔悦转过脸看她，很温柔地对她笑了笑。

视线再次转向林琦，仍是坚持。缓着声，循循善诱道：“林琦，说谢谢。”

林琦敛眸，默了不过两秒，看向一直被他忽视的沈梦。

“谢谢。”

“……”

喝着水的沈东新呛住了。

**

散席后，林琦作为这场晚宴的核心人物，还得再逗留片刻。

为避嫌，乔悦跟林琦简单打了声招呼，提前离开。

吃了顿容易消化不良的晚餐，乔悦没有直接回去。在车里取了件外套穿上，闲庭信步地沿着人行道走了走。

附近有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她隔着玻璃往里看，里面没客人，店员在打瞌睡。

临近门前，便利店的感应门自动打开。原本在打瞌睡的店员立马站直了，转头看向门外站着的乔悦。视线对上，他明显愣住了，慢半拍地说了声：“欢迎光临。”

乔悦对他笑了笑，走了进去。在架子上挑了个芒果味酸奶，去前台结帐。拆了吸管在用餐处坐下，边喝酸奶边给林琦发短信。

“远方的事，是你吧？”

那边一直没有回应，她把玩了会儿手机，给他发了个“谢谢”过去。

酸奶喝了一半，喝不下了。

她直起身，一转头，就发现那个店员正直勾勾地在盯着她看。

店员很年轻，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理了个很精神的小平头。

被她发现了，小平头挺不好意思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装作忙碌的样子，收回了视线。

乔悦也没介意，起身把剩下的一半酸奶扔进了垃圾桶里。

拉了拉下滑的外套，转身往外走。

小平头在桌上拿起一个叮当作响的小东西，从前台后面绕了出来。跟上她，叫了一声：“乔女王！您等一下！”

乔悦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他，被他对自己的称呼逗笑了。

看来是认识她。

“能不能麻烦您……”小平头站到她面前，脸颊绯红，看着有点腼腆。

“我可以跟您拍个合照吗？我特别喜欢您，真的。您是我唯一的女神，拍的每部剧我都看过。每期湫风有您的封面我都会收藏起来，您本人简直比照片还要漂亮上一千倍……哦，不对，一万倍都不止！”小平头很激动地说。

是她的粉丝。

乔悦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和他并排站着。整理了一下长发，抬手示意：“拍吧。”

小平头把手里“叮铃叮铃”作响的装饰物递给她。

是一个酒红色的狐耳发箍，左边那只耳朵上挂着个精巧的金色小铃铛，特别可爱。

“可以戴上这个吗？我觉得这个特别适合您。”小平头也不勉强她，接着说：“您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的，这个是我送您的礼物，您别嫌弃。”

“别您了，叫姐姐，或者悦悦也行，自在些。”乔悦接过他手里的狐耳发箍，低头戴上。

歪着脑袋用指尖轻戳了两下小铃铛，笑了，抬起头看着小平头：“谢谢呀，特别可爱，我很喜欢。”

小平头高兴极了，兴奋到拿着手机的手都不自觉有点抖。

和偶遇的粉丝告了别，乔悦从便利店出来，慢慢往回走。

才走没多远，一拐弯，就看到林琦站在路灯下，正看着她来的方向。

乔悦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迎上他的视线，眼底笑意加深。

刚听了粉丝的一波彩虹屁，她这会儿心情好极了。在见到林琦后，心情简直就像是坐上了直升机，直冲云霄。

她原地一蹦，超开心地朝他挥手：“林琦！”

狐耳上的小铃铛脆脆地响，叮铃叮铃，夹在晚风里。

林琦的视线转向她脑袋上顶着的狐耳，顿了两秒，不再看她，转身往回走。

不知道他在闹什么别扭，不过乔悦心情好，很大度地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林琦林琦林琦……”她跟复读机一样叫着他，小跑着追过去，迎面一站，拦了他的去路。

歪着脑袋指了指头上的狐狸耳朵，笑眼弯弯地问：“好看吗？”

林琦低眸，一脸冷淡地看着她。

乔悦抓下头上的发饰，甩了甩长发，抬指朝他勾手：“你弯一下腰。”

林琦别过脸看着近处的灯柱，不愿意配合。

乔悦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带往下拽，拿着狐狸耳朵的那只手抬起，动作飞快地把发饰戴在了他头上。

林琦一愣，转过脸看她。

男人头上戴着狐狸耳朵，可爱又性感。

漆黑的瞳仁近在咫尺，低伏的睫毛密而长，风过，微颤。五官、脖线，他身体的每一寸都像是经上帝之手用心雕琢过，一丝瑕疵都没有。

乔悦盯着这样的他，脑海里瞬间滚过一个词——妖孽！

拽紧了他的领带，微微眯起眼。故作轻佻地“啧”了一声，像个女流氓。

“是爷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