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武当风云
作者:舟亢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0426

月光下,只见一条人影一泻而入,晃眼间进入花园,抱起贾布,转过脸来森森冷笑,右掌挥处,只听得一阵“嘭嘭、咣咣、喀喀”大响,花园中哪些盆盆罐罐登时破破烂烂,不成阵法。

云根子惊呼道:“是铁手!”心里却想:贾布终于平安无事了。

这一切祝雄风全看在眼里,不过他想:葛大富这样一闹,老奸巨滑的水道人怎么没有露面呢?因此,他一动未动,等着水道人出现后再采取行动。但是等了一个更次,也没有见到水道人出现,他心中发怵:水道人若是今晚到武当山上闹上一闹,也未必没有可能。想到这里,正想出奇不意地捉个黄山派门人来逼问,却在这时,房顶瓦面“格格”两声院内已多了一人,月光下依稀看清了,正是水道人。

只见水道人衣襟飘飘,身形如风射入一间房内,再无声响。祝雄风心中纳闷,一抬头,又有一人飘飘而至,落入院中,来人压低声音道:“水道长可在?武当玉虚有事求见。”房内传来水道人的声音:“是玉虚真人,快请屋里一叙。”又听水道人用更轻的声音说道:“你先退后,”他这句话显然是说给房内另一人听。”

只见玉虚真人弹地一纵,身形直直地拔高,右脚一踏向前移身,正落在水道人房前,那门“吱呀”一声虚开,玉虚真人晃身而入。

祝雄风心想:玉虚的“叠云梯”轻功挺俊的嘛,随即又想起日间贾布说的那番话,暗想:也不知贾布所说真伪。但这玉虚真人深夜造访水道人定然有什么阴谋,我要去听听。他从前门悄悄走出跃上房顶,绕了个圈,再从院子后面折回,一个倒卷帘,一脚勾在房檐上,向房里看去,透过门缝看不清楚,正巧旁边房里有人探头向外看。祝雄风当即立断,脚松开,身子急扑而下,发出一记绵掌封住那人穴道,从门缝隙滑了进去,抓住那道人衣领提起来放在一边,贴着板壁侧耳倾听。

他自从学了太极神功后,这几日一直不间断地练习,进展甚快,兼之他悟性资质俱佳,内力听力都提高了几倍,就像方才那几个动作做来得心应手,不留半分声音,真正达到了太极“用意不用力”的境界。

只听玉虚道人道:“水道长放心,老道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水道人道:“此事关系重大,千万不可等同儿戏,出了差错,黄山派可就没有颜面面对武林同道的责问。”

玉虚道:“那天虹那小子不自量力。是不是……”做了个砍下去的动作。

祝雄风心中一惊,难道那天虹已经落入玉虚手里?

只听水道人阴恻恻道:“万万不可,那天虹可是李雁影的大弟子,若杀了他反而误事,但也不能放了他,关键要想办法让他服服帖帖,到时,你登上掌门之尊,由他出面就名正言顺了,别的人自然就不敢反驳。”

玉虚道嘿嘿笑道:“只要大功告成,你老人家有何吩咐,小老道定是马首是瞻。”

祝雄风心中暗骂:不知羞耻,奴颜卑骨的叛徒,害群之马……

水道人又道:“你先回去,把那天虹再转移个地点,我总感觉‘铁手’已经盯上了你,也怪,那‘铁手’似乎于武当地形颇为熟悉。”

玉虚道:“小老道这就回去着手布置,先将那天虹关在黄龙峡的一处山洞里……”

外面突然有人冷声道:“做梦去吧,玉虚叛逆,你的那点鬼蜮伎俩,岂能瞒得住我?”这声音渐说渐远,话说完了,人也不见了。

祝雄风暗自高兴:上天有眼,让他奸计难逞。

只听玉虚惊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水道人沉默片晌,轻挥一掌,恶声道:“无毒不丈夫!”话音未落,一道掌力已经穿透墙壁夹板,震向祝雄风。

若在半个月以前,祝雄风定然受不了水道人这一掌,但是祝雄风习练太极神功已经颇有心得,水道人掌力甫到,他体内已经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绵绵真力御住要穴,可是水道人这不动声色的一掌也实在非同小可,是他生平功之所聚,掌力大得惊人。祝雄风虽然及时运功抵御,还是被这道掌力震得倒翻出去,踉跄几步退到床上,“喀喇”一声将床压得稀烂,他翻身跃起,内息略自运转,幸亏并无窒碍,始自放心,这个时候,“怦”的一声,水道人劈开房门冲了进来,玉虚其后跟随,堵住了门口。

祝雄风扯起一件衣服,缠在头上,贴墙而立。

水道人喝道:“尊驾何人?胆子不小,你为何不敢现出真面目?”说时,双掌交叉狂推两掌,两股掌风凌厉之极。

祝雄风脚下踏着“风影十三变”晃来晃去,只作周旋,可是房内空间狭隘,实无回旋余地。“风影十三变”固然精妙绝伦,在水道人的掌风下穿来插去,但时间久了,随着水道人的步步紧逼,终于是困兽之斗。

祝雄风肩负重托,更身负武当绝学,他斜身沉背,轻飘飘劈出一掌,“怦”的一声,水道人身子摇晃撞在窗户上,余势不歇,又从窗户中倒穿了出来,直飞出去,但看他临危不慌,双掌拍向后面,借掌力与地面的冲撞力,收住了急速下摔之势,脚自点地人如大鸟般掠上二楼。但祝雄风早已趁着混乱走脱掉。

祝雄风潜回房中,倒头大睡,这一觉睡到天光放亮,醒来一看黄山派众人早已走了,暗自叫了一声:“不好”,也没顾得上吃早饭,结了店钱,沿着大道向南而去。

不一刻,前面影影绰绰有个镇子,屋舍连绵好大一片,当下打马进入,但令人奇怪的是这个镇子不小,却异常的冷清,街上大小铺面大门紧闭,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祝雄风感到万分惊异,这里已是武当山脚下,不说有武当派这个大后台,当地民风也崇尚习武,十有八九都有人习武,十有二三都是武当派弟子门人,因此,一般在武当山周围区域内都不会有偷盗案等发生,但为何这个镇子大门紧关二门紧闭呢?他一连转了三条巷子,连只猫都没有发现。他心中更加疑惑,蓦然间,他看到有人影一晃,闪入一排屋后面。他奔到哪里一看,只见一位老伯兀自在墙角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他问道:“老伯,这镇上的人都去哪里了?别怕,我只是个过路人。”

那老伯慢慢抬头,颤声道:“你,你不是龙王寨的贼,贼,贼……大王?”

祝雄风更加奇怪,道:“这里是武当山麓,人人习武还怕那什么龙王寨?”

老伯叹口气道:“公子你有所不知,山上玉虚真人要做掌门,不择手段到处找人助拳,这样一来,不仅不约束龙王寨的强盗,还默许他们敲诈勒索,这下可害苦了山下的村民了。唉!跑的跑,躲的躲,人心惶惶啊!公子,你一个人可要注意,别碰上那伙狗强盗。”

祝雄风怒道:“好个贼道!”又道:“老伯,此处可有近路上山?”

老伯道:“路倒有一条,从前边那条羊肠小道往上去,爬过三个山崖,跨越两条小溪,再翻过一条悬崖似的小径就可以到达。但一路上有几处的悬崖深涧太危险了,徒步翻越谈何容易。公子你要是上山助拳,自当出黄龙峡,过天柱峰,穿过三座天门,再过了朝圣门就差不多了。唉!老朽良言相劝,公子自行尊便。”说完晃晃悠悠而去。

祝雄风谢过老伯,施展轻功翻山越岭,穿涧过崖,取道黄龙峡,奔向天柱峰。

天柱峰是武当七十二峰的一座主峰,气势非凡,直插云霄,太和宫就坐落在半山腰上。到了天柱峰下,天气突变下起雨来。祝雄风叫苦不迭,只好先在峰下的一处草棚里躲雨,看雨下个不停,心里正焦虑万分,突然间,三匹马奔到近前,“忽津津”一阵嘶鸣,停了下来。跳下三人俱都披着衰衣戴着斗笠拿着兵刃,径自来到草棚里,一个人破口大骂:“什么鬼天气,早知如此,我黄老五才不助他妈的什么拳。”

祝雄风一看,这人正是黄河八猛的老五,赶紧低头,生怕被他认出。

另外一个人安慰道:“老五,既来之则安之。助什么拳,还不过是过来壮壮气势而已。玉虚那道鬼的很,太和宫那几个小道士中道士大道士的,哪是他的对手。”

第三人道:“老四,话不能这么说。拿人家钱替人家消灾,这是江湖至理,何况也正可见见‘三庄六帮九洞一十八寨’各条道上的朋友。”

祝雄风心中一动,玉虚竟然邀了这么多旁门左道,果然势在必得,看来太和宫背水一战肯定顶不住,形势实是万分险恶,想到这里身形晃动,突然出手点了黄河三猛的穴道,解下一套雨具行头穿戴起来,也不能骑马了,徒步飞奔。

刚穿过第二道天门,旁侧突然有人断喝道:“什么人?”

祝雄风驻步一看,见一侧闪出五个穿着衰衣之人,依稀记得一个是黄山派的云真子,另外四人却是不识。

只听那云真子喝问:“哪条道的?”

祝雄风也不答话,趁他们猝不及防,骤然出手脚步一晃,在五人间穿来插去,手指连动,只听“啪啪”“啊呀”“嗵嗵”,霎那间五人全部倒地。

又奔了几十丈远,雨已停,祝雄风脱下衰衣扔掉斗笠,一口气冲到朝圣门口。远远看到朝圣门口拥着许多人,剑光闪闪,吆喝纷作,人头簇动,剑拔弩张。奔到近前,只见地上躺着三人,七名道士正围住一人奋力厮杀。祝雄风一看就知道这七名道士排着武当七星剑阵。

七星剑阵是与少林罗汉阵并驾齐驱,天下无三的阵势。它由七人组成,每人各守一个方位,既分又合,首尾互应七人一体,倏分倏合,令人防不胜防,端的变幻莫测。

祝雄风站在一旁潜心观摩七星剑阵的变化,冷不防有人喊道;“祝兄!”他寻声一看,喊话之人是贾布,只见他血染衣衫,神情委顿,口中骂道:“七星阵,七星阵,七个人打一个人当然厉害。”嘴上这样说,但表情中仍有惊恐。

祝雄风道:“贾兄,怎么回事?”

贾布道:“他妈的玉虚贼道,把他邀来的人放了进来,却派人用七星剑阵挡住来太和宫助拳之人,真他妈的无耻,阴险。”

祝雄风心中有数,道:“这七个人都是玉虚宫的人吗?”

贾布道:“可不是吗?其中有三人是天字辈的,向天鸣,吴天佑,胡天端,另外四是玄字辈的。”

祝雄风道:“闯阵之人是谁?”

贾布道:“洛阳龙门龙千里。”

说话间,龙千里的处境已是越发窘迫,有几次差点命丧对方剑下。只听向天鸣道:“龙千里,学武不易,你可别白白糟蹋了这一身的剑法。何况龙门代代一脉相传,你若是死在武当山,龙门可就断了香火,你可要自重啊!”

龙千里怒道:“向天鸣,你少废话,看剑!”剑锋一转,“刷刷”两剑当胸刺向向天鸣。

向天鸣猝不及防,一个踉跄闪避开来,但衣衫被剑锋挑破,在这一霎那间,七星阵已闪出一个缺口,龙千里挺剑向外冲击,一旁的吴天佑,胡天端二人端剑及时杀到,弥补了缺口又将龙千里挡了回来,每人都出三剑,二人六剑,精光闪闪,剑尖不离龙千里周身要穴。

龙千里临慌不乱,只见他凌空而起,一招“横断长江”发出“当当”两声,同时击在吴天佑,胡天端二人剑上,三人都自吃一惊。

这时七星阵另外四人待机攻了进来,两只剑攻击龙千里下三路,一只剑缠住龙千里的剑,一只剑一旁诱敌分神。龙千里身形急转,闪开了击向下三路的两只剑,手中长剑奇招突出,“当”的一声,点在一人剑上,借力发力,身形骤转,又将一旁诱已之人的剑挑开,霎那间,七星剑阵又岌岌可危。

忽听向天鸣喊道:“七星剑阵第七式‘七星合一’。”说时,当先出剑,剑锋绞动,另外六人各司其位,转眼七人合一,七人脚下缓缓踏步移动,七道剑光如水轮转动刺向龙千里。

贾布及众人俱都惊呼一声,不忍看下去。

祝雄风身起如风过,“七日寒”在握,以一招“罗汉十八刺”刹那间不可思议地刺出一十八刺,只听得“铮……”一阵金铁交鸣,向天鸣等七人的剑俱已被削断。

七人俱都悚然。向天鸣喊道:“破釜沉舟。”话音甫落,断剑如虹,七只断剑全部掷向祝、龙二人。这是七星剑阵最具杀伤力的一招,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出,一旦施出就意味着两败俱伤。

贾布等众人,俱都“啊”了一声。

只听“噗”的一声,龙千里被一只断剑刺中,他如困兽般大喝一声也刺中一人。

祝雄风此时的内力修为较之先前已提高了数倍,本身有一层若有若无的护体真力,兼之“风影十三变”变化莫测,稻草人的三式剑法又是远用自若,因此,他见断剑纷来沓至,方位、力道、轻重、缓急各不相同,却也不慌,大喝一声,左掌发出一招“排山倒海”,右手“七日寒”发出一招“一波三折”,同时以其精妙的步法旋转而起,只听得一阵“铮……”“哎唷……”声,不仅破了七星剑阵的“破釜沉舟”,还将七人击倒在地!

其实“七星剑阵”的优处在于其七剑合一,但其劣处也正在一个“合”字上面,可谓“成也合,败也合”。可以说,七星剑阵败的可惜,祝雄风胜的侥幸。

向天鸣等七人被祝雄风一掌击倒俱自惊异,尚未爬起,已经被贾布一干人等制住。向天鸣等七人俱是又惭愧又胆颤。

祝雄风道:“各位朋友,请帮个忙,将这七人押往凌霄殿,等后发落。”

有人有疑惑:你是谁?颐指气使老子?但又没敢说出口,想起他那出神入化的武功,人已经胆颤心惊了。何况,他打败了七星剑阵让他们畅通无阻,又都心存敬畏。

祝雄风交待完事情,急如闪电奔向凌霄殿。途中又放倒了几人,长驱直入,站在殿门口人群中静观其变。

只见殿门口摆了四张桌子,坐了四人,玉虚与水道人赦然在列。这四人表情各异,但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下的两个人决斗。

青光闪动,长剑连刺三招,胖道人身法却也灵敏非凡,三剑过后就势转身,一招“玉女穿梭”剑光一闪,剑尖已刺到花脸道人小腹。

花脸道人也不急不燥,陡然一个“铁板桥”双膝微屈,膝盖以上部分向后仰倒,背部几欲贴着地上青石板,引得众人齐声叫“好”。花脸道人上半身后倾,重心下压,突然右腿蹬向胖道人的手腕。

胖道人吓了一大跳,向后纵退。花脸道人踢脚本是虚招,只见他一脚踢出后,骤然下滑足尖点地,用力一撑,身子突地转了起来,方才撑地的长剑,“刷”的一声,转了半圈,削向胖道人双踝。

胖道人见花脸道人竟然以一招本门难度极大的“铁扇飞飘”转守为攻,心中委实吃惊,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花脸道人的剑已经夹带风声削来。胖道人疾退,长剑横插地上,撑身而起,“当”的一声,两剑相交火星四射。

花脸道人见自己一招“铁扇飞飘”没有胜出,似乎颇为吃惊,此时他早已翻身而起,喝了一声:“张天宝,看剑。”欺身进逼,连刺三剑。

张天宝面色不变,道:“赵天仁,玉虚师叔还教你什么绝招啊,尽管使出来好了。”说话间又封了三剑。

转眼间二人战了二十多招,张天宝想:方才我方已经输了一场,这场若是胜不了,我们太和宫就彻底败了。这赵天仁剑法柔中不失刚猛,夹杂着黄山派的剑路,哼!我不信武当剑法胜不了黄山剑法,想到这里右手剑加快攻势,剑剑进逼,左手故意装作有甚不灵便模样,而且故意用频频的进攻加以掩饰。

赵天仁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不动生色,长剑左右划动迎上张天宝的剑,剑锋甫接之时,剑势急收陡刺向张天宝左肋,岂知这正是张天宝的诱敌之策,见赵天仁长剑刺来,正合心意,只见他剑锋飘转,一条剑弧划了上来,“当”的一声,登时挑落了赵天仁的长剑。赵天仁脸色惨变,一声不吭,扭头走下场。

张天宝倒转剑柄,自台上右边左边南面一一拱手施礼,道:“献丑,献丑。”说罢,下场。

只见玉虚身旁一位相貌英俊的中年人向玉虚道:“请师叔明鉴,两场比斗,各有胜负,结局就看这第三场了。”

祝雄风心中猜测,这人可能就是那天虹。

只听玉虚道人干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啊,天宝比天仁入门尚晚三年,可是在天虹师侄调教下,剑法已得本派真传,可喜可贺啊!”

那天虹道:“虎父无犬子,天仁师弟输在急躁,而急躁正是本门派剑法所刻意追求避免的。”赵天仁是玉虚的私生子,那天虹此时说了一句“虎父无犬子”等于在揭玉虚的伤疤,而最后一句评价明为褒扬实为贬,说赵天仁剑法越来越与祖传剑法背道而驰,也即是暗暗指责玉虚与黄山派勾结,连剑法都借鉴黄山派。

玉虚岂能不知那天虹话中含话?一腔怒火便即发作,但转念想想,终于又忍了下来,心想: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今日是为掌门而来,忍得一时羞才有他时荣,何况自己长他一辈,当着这么多同门及各位朋友的面,发起怒来委实伤了面了,自贬身份,想到此节,也就不以为忤,强作笑容道:“天虹师侄如无疑议,开始第三场如何?”

祝雄风心想:玉虚不愧为枭雄之才,果真有超人之处,连这种损话都能置若未闻,说明其人厚积而动,图谋已久,用心之良苦,心机之缜密,只怕世上罕见,这次必定成竹在胸,有一举得手的把握。这时看看四周,人群中只有二三位昨日在酒店中见过的左道旁门之士,心中顿有所悟:他必定把邀来之人潜伏在了暗处,一来掩藏实力反而欲盖弥彰,隐隐有一种恐吓企图;二来掩人耳目,以阻他人讥讽言论,实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强取豪夺,看来他对掌门之位是志在必得。

只听那天虹道:“师叔既然发下话来,小侄焉敢不从?这第三场涉及关键,实在轻觑不得,想必师叔也有同感。不如就有小侄班门弄斧,领教师叔高招如何?”

玉虚一怔,显然没有料到那天虹会向自己挑战,但他有恃无恐,表情随即恢复原样,捋捋颌下稀疏的三两胡须,故作沉吟,欲言又止半刻,这才爽快应允,道:“那好,玉虚不才,就讨教师侄高招!”

二人走出主台,脱下外套,各自拿剑回到场上。

人群中忽有人喊道:“有人说‘太极三年不伤人’不是直功夫,没有什么看头,不如回家看蚂蚁上树哩!”祝雄风一看,说话的是雷公洞的史洞主。

另外一个人道:“老子看了两场,只看到这个道士同那个道士比划来比划去,全无个所以然。你们索性大干一场,什么点到即止,那都是自欺欺人的,未必能够使出真功夫。”

史洞主又道:“杨寨主所言非虚,你们道家挂不离口的就是弘扬武学,若是都隐瞒着真功夫,互相欺骗,又怎能促进交流,共同提高呢?”

杨寨主道:“你们自家人窝里斗,那是你们的事。可是这样斗来斗去何以是个头?以我看,你们也别念念不休什么‘祖宗武学’了,武当功夫实在平淡无奇……”杨寨主说到这里,南面人群中传来杂乱的笑声,左右两边的武当弟子俱都怒形于色。

祝雄风向场上看去,只见那天虹剑眉微蹙,显然恼怒不已,玉虚脸上却有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好似那话不是讲给他听似的。祝雄风心中暗想:这两人一说一唱,显然是玉虚计谋中的一个环节,以此来激怒那天虹,让他心神俱乱,施不出武当最上乘的功夫。须知武当功夫力求心平气和,却是戒急戒燥。另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玉虚正好以此为借口施出武当以外的武功,当然他必定有备无患,有恃无恐,看来他当真为做掌门而不择手段了。祝雄风见玉虚胸口微有隆起,阳光下,他的剑隐隐有层碧光,显然喂了毒药。

只听那杨寨主继续说道:“还比不上我龙王寨的功夫,今日我杨大头心情极佳,你们哪个道士想改投龙王寨的赶紧前来拜师,机不可失啊!”说到这里,右边中有人怒道:“杨猪头,你是什么东西,配在这里说三道四,滚回一边。”

杨大头正说到兴头上,冷不防被人骂了一顿,登时没了兴趣,吱吱唔唔道:“我说到哪里了?史洞主,我该说哪句了?”原来他的话都是事先有人写好了,他再背出来,结果被人中途打岔全忘记了,灰溜溜地缩回一边去了。

张天宝道:“他杨猪头,连他的‘杨’字都不会写,怎么突然间大显神通,口若悬河,莫不是来到武当山后,被我们玉虚师叔的仙风道骨,道貌,道貌……道貌奇佳所感化,一夜之间就脱胎换骨,鸡犬升仙了。”他方才本意要说“道貌岸然”,但话到口边又觉不妥,临时用了一个“道貌奇佳”塞搪过去。

祝雄风暗暗佩服张天宝的灵牙利齿,头脑灵活,张天宝的一番话再明白不过了,这都是你玉虚暗中指使这二人说的。

果然玉虚一脸的尴尬,鹤发童颜上登时出现一层灰色。

赵天仁忽道:“小弟不才,想讨教大师兄高招。

张天宝道:“嘻……天仁师兄,小弟陪你如何?”

赵天仁正要跃上场来。玉虚挥手加以制止,干笑几声道:“天虹师侄,想必听到那两位仁兄的话来。老道我心有感触,不知当说否?”

那天虹道:“请师叔明言。”

玉虚道:“说白了。今日你我二人都是为了掌门宝座,是也不是?”

那天虹不置言词,玉虚自讨没趣,接道:“有句古话叫做‘成则为王败者寇’,看来今日势必决出高低了,老道我若是技不如人,甘愿受祖宗法训处置。当今之计,是以武较技,当然是凭武学高低了。至于哪派武学吗?只在其次。武之高低,全在个人修为,师侄,你说是也不是?”

祝雄风心想:老狐狸终于扯到正题上来了。

只听那天虹道:“师叔法训,小侄哪敢不听?”

玉虚道:“如此甚好。”转而大声道:“各位武当弟子听着,下面一场决斗生死由天,其他人等不得干预。”话犹未了,剑已刺出。

那天虹斜身避开,剑出手就是武当丹剑中的一招“春风化雨式”,接着又是一招“醉八仙”剑法中的“吕洞宾醉打恶狗”,两招剑式起手不同落招更异,只见他剑尖倏忽闪动,上刺玉虚双目,斜撩玉虚颈项,下挑玉虚小腹。

玉虚尚未来得及刺出第二剑,那天虹剑尖又已刺来,玉虚慌忙倒身后纵,跟着发出一招“玉虚朝拜”方才化解了那天虹的两招剑法。

祝雄风看得出,玉虚以一招“玉虚朝拜”化解掉那天虹一招“吕洞宾醉打恶狗”,虽然甚是妥当,但明眼人一看即明白,玉虚面上丝毫没有光彩。你想想:那天虹是“打狗式”,他玉虚却以“朝拜式”接招,这中间的隐意再明白不过了。祝雄风忍俊不住笑了出来,接着众人全都大笑起来。

玉虚初时似乎尚未回过神来,但随即想到了所以然来,不由勃然大怒,发出一招“铁拐李指点五岳”,剑尖由大而小划出五个剑弧,大弧套小弧,弧弧相联,圈点向那天虹。他心中算准:那天虹若要化解这一招必定要“何仙姑裣衽献礼”,也好趁机羞辱他一番。

那天虹当然明白玉虚的用心,微微一笑,斜身半转,左掌蓄势待发,右手剑一招“翻云覆雨”,一抖一送之际剑招又生诡异变化,青光闪动,“嗤”的一声,剑势已变成一招“并吞宇内”,漫天剑光登时将玉虚的五个剑弧消融掉。

玉虚一怔:难道他已得到了《莲花秘籍》?这招“并吞宇内”分明是秘籍中的招数。

那天虹见玉虚神情恍惚若有所思,便大声道:“师叔,请接招!”说时,剑锋倐自点出又自凝住,剑锋挑起刹那间交叉劈出两剑,声势斐然。

高手过招,向来没有拘泥于俗套,照搬照用不生变化的死招式。大凡武功造诣高超之人,与对手过招时一遇危难,心中会自然而然地生出相抵御的招数。

玉虚见那天虹又出《莲花秘籍》中的一招“兵吞六国”时,想都未想,发了丹剑中的一招“旋风式”,再发一招醉八仙剑法中“何仙姑裣衽献礼”,这才挽回颓败之势,心头刹那间闪过一阵畏惧,一阵愧疚。他处处被动,剑法造诣上明显比那天虹差一大截,他处心积虑地施出一招本来算准那天虹必定用“何仙姑裣衽献礼”来化解,岂知那天虹不仅从容化解了他的剑招,借势攻出一招后他反而要用“何仙姑裣衽献礼”来化解,这对他来说不仅是奚落,更是一种耻辱。

他昨晚派人用迷药迷倒那天虹,本打算先自杀了一劳永逸,但后来想想,自己要名正言顺地做上掌门,还有赖于他这个武当派大弟子的出面,现在知道万金难买后悔药,心中又沮丧又恼悔,同时一直在想昨日救出那天虹之人是谁,不过绝非自己玉虚宫中之人,但太和宫方面还有谁有那么高超的武功?包括那天虹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可是他那“并吞宇内”、“兵吞六国”显而易见是“莲花六式”中的武功,他能学得别人自然也能学得。想到这些,忍不住冷汗潸然而下。

水道人鉴神辨色,知道玉虚决心产生了动摇,赶忙咳嗽一声,见玉虚毫无反应,心想:这扶不起来的刘阿斗,怎么这般熊样?便道:“玉虚道长,这……这个……”他意在提醒玉虚,别动摇了雄心壮志,是以不措言词。

玉虚登时醒悟,斜眼偷瞥,见水道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左边自己的心腹门下弟子们都在心急如焚地看着自己,他也听到史洞主正指桑骂槐,刹那间心头激冷冷打个寒颤,心想:不成仁则成义。想到这里,斗志勃发,说道:“天虹师侄的‘莲花六式’,真让老道开了眼界,老道叹为观止啊,来,来,咱们再验证一番。”

那天虹听得一头雾水,如坠五里云海,心想:莲花六式?难道自己方才所施的是本派失传的莲花六式?他想起上个月无意间在一个处山涧里看到石壁上刻着剑招,就学了过来,不想竟是本门失传的莲花六式?他忍俊不住心头的狂喜,道:“请师叔剑下容情”,双足一顿,摇剑而上。

祝雄风此时隐隐感到玉虚可能要全力以赴了,他再看看周围,人群中不知不觉地多了许多人,多是一些旁门左道之士,连黄河三猛也来了,想是被什么人解了穴道又急急赶了回来。祝雄风知道他们绝对不知道是被谁点了穴,他又看到那史洞主旁边一人不是太湖帮的姚老三吗?难道李进才李县令没有治他的罪?这下放虎归山,必遗患无穷。

突然间,场上传来那天虹一声惊呼,原来玉虚不知用什么剑法竟然力挽狂澜,连连得手,削落那天划的一片衣襟。

祝雄风知道玉虚孤注一掷了,他仔细观摩玉虚的剑法感到刚猛有余,但显然玉虚求胜心切,出剑急躁而张狂,反而不能完全发挥出那套剑法的至刚至猛的一面,玉虚施来不免拖泥带水,刚柔兼有,岂知正是拣了西瓜丢了芝麻,得不偿失。

祝雄风突然听到身后有轻微的骚动,回头一看,向天鸣等七人虽然由贾布等一干人看押着,但不知何故,七人中已有三人脱困而起,正同贾布等人搏斗,登时又引来史洞主黄河三猛等人加入群殴之列,场面混乱的一团糟。

蓦然间,一处殿后面晃出一人,黑布蒙面,身法极是矫健,起落间到了众人中,仅一个照面已经制住了史洞主。

祝雄风大喜,知道葛天富到了,祝雄风不仅同他有过两次接触,更知道他昨日十五拳活活打死土道人,实在勇猛不可挡,有他前来贾布等人必定有安无险,便放下心来,向前挤挤,尽量靠近太和宫众人这边。他看到水道人嘴边闪动一丝狡绘的微笑,暗想:幸亏我脸上故意掩饰了一番,他认不出我来。

蓦然间,那天虹一剑刺出,迅若流失,势如破竹,刹那间刺到玉虚心窝,他知道只要剑势一推,玉虚必定无从闪躲,但是霎那间心头想起,幼年时玉虚待自己如同己出,不仅领入武学之门而且对自己呵护有加,如今虽然同自己争夺掌门之位,但感到心中总有一份难以割舍的亲情,又如何忍心刺下这一剑呢?他手自轻颤,踌躇难决。

却在这个时候,玉虚“嘿”的一声冷笑,一剑刺出登时透那天虹左臂而过。适才玉虚见那天虹没有刺下,大感意外,见他神情茫然,心中暗乐:嘿嘿!你可别怪我出剑无情。剑锋长驱直入“嗤”的一声,插进了那开虹的左臂,见他仍是发呆,霎那间心头闪过一阵悔意,一阵歉疚,但是这自责自咎之情一晃即泯灭,他抽出长剑后,忍俊不住又后悔起来,后退三步,愣了半晌。

突然间,张天宝站起身来,道:“这不是武当剑法,那是黄山派剑法。大师兄心存善念,剑下留情,玉,玉……师叔你胜之不武。”他实在怒极,本欲直呼其名,但想想玉虚毕竟长已一辈,直呼其名便是大逆不道,那是犯戒的大事,便急忙改口。

赵天仁“呼”地站了起来:“谁胜谁负,一看便知,你难道不服吗?何况有言在先,以武决胜,又没有指明一定要用武当剑法。”

李天机气呼呼道:“敢问天仁师弟,是不是武当派人?”

赵天仁傲然道:“那是自然。”

李天机道:“既然你也知道自己是武当派弟子,你能容忍黄山剑法打败武当剑法的耻辱吗?”

赵天仁嗫嚅道:“这,这……”

李天机振振有词道:“既然大家同是武当派弟子,自然要维护武当派的声誉,玉虚师叔以别派剑法胜了本派剑法。不仅胜之不武,而且简直是对武当派列祖列宗的不敬。”

赵天仁道:“你口口声称‘武当派’你可知道本派中教律第三条是怎么写的吗?目无尊长,犯上作乱,大逆不道罪加一等,驱出武当山。”

李天机道:“我李天机对谁不敬,对谁不尊?难道是对你吗?你可知同门之间欺诈之罪是如何量形定罪的吗?玉虚师叔虽然长我等一辈,但也有同门之宜。他以别派剑法胜了掌门师兄的武当剑法,就是讹诈欺骗之罪,凡是我武当弟子都应共同声讨。武当声誉绝不容玷污。”

忽听那天虹一声大喊:“住口!”震得众人耳鼓中“嗡嗡”大响,这一声喊,果真立竿见影,整个凌霄殿前登时鸦雀无声。一名武当弟子拔开场前众人喊了三声,才制止住两人的拼斗。那天虹道:“列祖列宗在上,弟子天虹今日比剑输招,按照约定,掌门之位让贤于玉虚师叔……”

张天宝大声道:“师兄,不可……”

突然间,有人阴恻恻道:“将这个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孽徒拿下。”话音未落,右侧太和宫众人后面突然出现数人,身法惊人,骤然出手,登时擒住了张天宝。

李天机大怒:“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到武当撒野!”那几人不理李天机,把张天宝推到场中,一人喝道:“跪下!”张天宝立而下跪,一人抬脚踢在张天宝小腿上,“喀喇”一声,张天宝小腿骨折,惨叫一声,登时扑倒在地。

那天虹惊怒耸容,喝道:“大胆狂徒,谁让你们擅自拿人?”这几个人不言不语,退到玉虚身侧。那天虹道:“这些人可是师叔的门下?”

玉虚嗫嚅道:“这个……他们……不是……这个……”

祝雄风知道,这几个人必是水道人暗自伏下的一粒棋子,他一看之下,几人中有一个人他认得,果真就是黄山派人。

只听那天虹道:“师叔,天宝他言之无罪,不知你为何要派人这样处置于他。”

玉虚心想:今日事已至此,已成骑虎难下之势。眼见大事将成,我怎么又优柔寡断起来呢?我众他寡怕他个球。但他知道事不能贪急,若是急于求成,反而欲速则不达,心中暗自叫道:“那天虹啊,那天虹,谁让你不知好歹,非要同我争,你可莫怪我不留情面。”当下说道:“天虹,你方才说的话算不算数!”

那天虹心下好生踌躇难下决断,心想:看今日之势于已大大不妙。师叔显然万事俱备,只等我一句话了,我若是答应让位于他,只怕武当一派,在他手中毁于一旦。若是不答应,少不了刀戈相见,多伤无辜,武当派生灵涂炭元气大伤,必然被那些虎视眈眈之人有机可乘,武当一砖一瓦都将难保。何况自己丈夫之言若是反悔,难免被世人耻笑,权宜之计,只能以退为进。只求师叔能慈悲心怀,过往不咎。他知道两派之间刀戈相见历有十年,结怨颇深,只怕师叔做上掌门后大开杀戒,铲除异已。唉,这……这可如何是好?

玉虚察言观色,已经洞穿了那天虹心思,想了想,便道:“天虹师侄还有何顾虑,和二为一,一统武当,重振武当声威,我们师侄联手,披荆斩棘,这可是永载武当史册的不朽功勋啊。何况师叔百年之后总要让贤于你。”他这番话顾全大局,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天虹心动了,说道:“师叔英明。小侄,今日就让贤于师叔……”玉虚一听,心中暗喜:嘿嘿,你那点道行,怎能同我相提并论呢。

忽听李天机道:“师兄,万万不可,这,这老贼心怀不轨,早同黄山派勾结一起,他若坐上武当掌门,那武当可就是名存实亡了。”他深知玉虚一旦做上掌门,定会铲除异已,自己太和宫一系必首当其冲。他心系武当,在这个时刻,不顾自身性命安危,以死力谏,只求那天虹能誓死抗阻,哪怕血溅太和宫,也不能让玉虚如愿。

那天虹心意已决,拿出一串金钥匙,郑重其事地交给玉虚,道:“这是太和宫金钥匙今日交由师叔保管。”

祝雄风有所不知,武当掌门有三大信物,第一是令牌,第二就是这太和宫的金钥匙,第三是凌霄宝剑。李雁影失踪时带走了令牌,但太和宫金钥匙历来都是由掌门的大弟子掌执。掌门出意外时,大弟子便可持金钥匙做掌门,防止陷入你争我夺的混乱境地。李雁影失踪后,那天虹掌执着金钥匙及凌霄宝剑,便是名正言顺的掌门人,玉虚同他一直争来争去的也就是这串金钥匙。因此祝雄风虽然令牌在手,但李雁影没有交待这一点,也只有愕然万分。

此时整个凌霄殿前静得连落叶坠地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众目睽睽之下,那天虹左手颤抖着缓缓把金钥匙递给玉虚,突然间他脸色大变,“啊呀”一声,摔在地上抽搐不止,事出突然,人人俱都惊愕。

玉虚眼明手快,一把抓起金钥匙,又抢过那天虹手中的凌霄宝剑,登时喜极而泣,一手摇着金钥匙,一手挥舞动凌霄剑,振臂高呼:“各武当弟子听着:速将霸占太和宫的一群叛逆拿下!”

他一声令下,四周顿时涌出数十人来,将太和宫一干人等团团围住,剑拔弩张,其中不包括助拳之人及黄山派之人,这数十人全是玉虚宫一系,他们全都事先隐藏在凌霄殿周围。玉虚的本意是武力抢夺,但想不到这么容易就得手,连他都感到不可思议,有些飘飘然。

来太和宫助拳的群雄登时傻了,进不是退也不是,惶惶无计,而玉虚邀来的左道旁门之士,俱都喊道:“玉虚掌门,誉满江湖,玉虚掌门,誉满江湖……”

玉虚的嫡传弟子们俱都喊道:“玉虚掌门,武当之福,玉虚掌门,武当之福……”

祝雄风听到这等诌谀奉承言语,眉头紧蹙,深恶痛绝,知道该是自己出面收拾局面时刻了。猛然看见身后有一人推开众人挤到前面,若无其事地走到场中,扶起那天虹“嗤”的一声扯开他的左臂袍袖。众人不知这人有何企图,因此目光都盯着他看,场上登时又静了下来,待得看到那天虹整个左臂乌紫圆肿时,都猜知玉虚的剑上喂有毒液。这毒性来的缓慢,但猛烈发作起来,那天虹就已经毒发倒地,众人中稍有正义感之人俱都暗骂玉虚心狠手毒,手段卑劣,有人交头接耳说话。

只见那人伏下头来,用嘴将那天虹臂上的毒血一点一点地吸出来吐在地上,直至乌血干净流出红红的血丝来,这人才吁了一口气,自怀中拿出一只瓷瓶,倒出少许粉沫,涂在那天虹的伤口处,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来,还是不看玉虚一眼,向众人道:“天虹道兄伤口之毒实属罕见,像是岭南五毒尊者的‘五毒散’,在下虽然已经吸出了毒血,但仍有少许逆血而上,若得不到救治,仍是性命难保,敢问各位朋友,谁有‘再续还魂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屠……”

有人道:“那可是‘玉面桃花’的秘门灵药。我哪有福份,有的话早就奉献出来。”

第二人道:“谁不知道你钱掌柜吝啬的要命,连一文钱都死死掖在棺材板里,看得比命都重要,你会好心?尽说风凉话。”说话的是姚老三。

祝雄风一看那钱掌柜果真就是那日伙同打劫李进才的那个钱掌柜,只是不知道他的外号叫“一本万利”。又听史洞主道:“奶奶个雄,‘玉面桃花’在哪里?我老史早闻其名难见其面。奶奶个雄!”

祝雄风听他们再三提到玉面桃花,忍不住看了水道人一眼,心想:姚大姐落入他手,也不知现在怎样了,摸摸怀中还有几粒“再续还魂丹”,就挤出众人来到场上,附那人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我都别点破,待会共同对付水道人。”那人正是葛大富,

葛大富看了祝雄风半响,猛然认出来,当下冷声道:“你来武当干什么?”

祝雄风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在瓷瓶倒出一粒“再续还魂丹”递给他,站立一旁,却不退回。

玉虚一直冷眼观瞧葛大富做完一切,也不知是忽发善心,还是有别的企图。

水道人乍见葛大富已经猜出他是谁,但是看到一个其貌不扬的汉子竟有“再续还魂丹”时却不能不奇,想了半天也没想个所以然来,也就不了了之。他做梦都想不到祝雄风能大难不死,逃出地窑,他暗暗吩咐云根子一些事情。

赵天仁见葛大富黑衣蒙面,大摇大摆地上来,一言不发就救治那天虹,感到横竖都不是个味了,起先见玉虚默默不语,自己也将就着忍了,但越想越气,突然抬掌向葛大富拍去,说道:“这位兄台,辛苦你了!”

葛大富感到背后有劲风袭来,骤然转身,右拳“呼”的一声捣了出去,右脚踏步铲向对方,内力到处右拳正打在赵天仁掌心,“喀吱”一声,赵天仁感到掌心一阵剧痛,脚踝上又受重击,身不由己踉跄三步,再看右掌,鲜血淋淋,早已成了一团烂肉,脑中嗡嗡的响起,叫声“铁手”便即吓得昏了过去。

到场的众人中有大多数昨天亲眼目睹了葛大富十五拳打死土道人之事,俱都心惊胆颤,又见他一拳打烂了赵天仁的手掌,俱都惊呼失声,显然对他忌惮万分。

玉虚倒退两步,厉声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老是跟本派过不去?”

葛大富道:“第一,是他偷袭在先,我自卫还击,不存在‘过不去’之说;第二,我是一直跟黄山派过不去,不知玉虚道长所说的本派究竟是哪一派。”

玉虚知道他故意拿措词的严谨性跟自己纠缠下去,怒火已生,又见他打烂了赵天仁的右掌,直恨不得将他大御八块,但是心头着实忌惮于他,想想面临的形势,便忍住不发,道:“当然是武当派。今日是贫道得登大宝的日子,你远来是客,本贫道欢喜的很,但你没经贫道许可,擅自给这叛贼吸毒治伤,自然就是跟本派过不去。来呀,将这个狂徒拿下!”

葛大富仰天大笑:“笑话!这简直是贼喊捉贼。你有什么资格来号令武当弟子。不说你用阴谋诡计骗来了天虹道兄的金钥匙,又抢走了凌霄宝剑。就说你的所作所为,连个最普通的武当弟子都不够资格,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地以掌门自居,你可有掌门的令牌?”

玉虚知道来者不善,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能一味示弱,大声道:“这是本帮之事,何须你一介外人来干涉。贫道今日初登大宝,心情好极,就网开你一面。你若一定要纠缠下去,你应当知道后果。今日到场的诸多朋友也会责怪于你。”

葛大富道:“你在恐吓我吗?你若真问心无愧光明磊落可否当着众人的面回答在下几个问题?”

玉虚冷哼一声:“你是什么东西?以这样的口气跟我讲话,不怕武当山风大闪了舌头?”

葛大富反唇讥讽:“在下一家之言,却是众多武当派弟子的心里话,你可以阻住我一个人说话,但你能够阻住众多人的说话吗?当你的鬼蜮伎俩完全暴露无遗,也就是你众叛亲离的时候。向天鸣,为人热心,最讲义气,但是他却被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真小人所蒙骗,你央求水道人杀了向天鸣的哥哥,然后祸驾于那天虹身上,又说那天虹对他心存防范,要除掉他。你又亲自装扮成蒙面人行刺于他,却故意遗下那天虹的东西,这一切你自以为天衣无缝,只是忘了一节……”

玉虚冷汉直流,颤声道:“忘了哪节?这事你又怎么知道?”话自出口,他身子一震,面色惨变。

忽听向天鸣道:“我一直怀疑有人从中捣鬼离间我们,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人就是你——玉虚道长,你果然做贼心虚,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是啊,你怎么知道?你还有何话说?你一代枭雄也有说漏嘴的时候啊!”

玉虚抗声道:“哼!贫道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你一介外人,你,你又怎么知道那样的事呢?因此,贫道这样问只不过是贫道奇怪:你一个外人怎么会信口雌黄造这样的谣言,惑这样的众?莫非贫道与你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还是你受那天虹这叛逆的蛊惑而陷害贫道?”

众人俱都疑惑了,到底谁是谁非?玉虚和葛大富的话听来都言之凿凿,又似乎都是片面之辞。一时之间,俱都糊里糊涂,全无主张,正如墙头草般,随风而倒。有些人虽然是玉虚邀来助拳的,但都是识大体之人,哪边情况利于自己,就偏向哪方,一时说“对”,一时说“错”,自己都全无主张。

葛天富不料玉虚如此于善于言词诡辩,气得浑身颤抖。

向天鸣叹声道:“想不到你玉虚真人,竟是个深藏不露的至奸至恶之人。我,我向天鸣算是瞎了眼了,怎么与你同流合污。”

玉虚想不到向天鸣会倒戈反对自己,这个打击把他击得心神错乱,一刹那间,他已是满头大汗,脸上装出来的悲悯含冤之态,早已被他内心的恐慌所掩盖,他深知越说下去,就会有越多的人怀疑自己,甚至反对自己,他知道越是解释,越是试图回避敏感的问题,就越是欲盖弥彰。他知道情况越来越不利于自己,真正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应该孤注一掷了。想到这里,他嘶声道:“快,快把这两个……人,拿下!”

水道人这时也深刻感到了什么是“同呼息,共命运”,他知道,只要玉虚这个傀儡倒下,自己必定会株连进去,因此,他要尽一切的努力扶玉虚挽回颓势。他乍听到玉虚叫喊,人已经冲到场上,同时喊道:“绝不能容许红灯教的奸细破坏武当派的盛典。”他言语中特意提到“红灯教”,果真,曾经受到红灯教欺凌之人,霎那间俱都醒悟,登时热血沸腾上冲头脑下达四肢,仇恨替代理智,他们一拥而上,将葛天富向天鸣二人紧紧围住。但是人人又都心存忌惮,只是吆喝喊叫,竟没有一人上前厮杀。

玉虚水道人二人相视一眼,同时攻向葛大富,云根子诸人围着向天鸣厮杀。

吴天佑胡天端二人与向天鸣性格喜好相投,结成了莫逆之交,他二人向来以向天鸣马首是瞻,因此二人毫不迟疑地加入战圈三人力战黄山云根子等六人,初时士气如洪勇不可挡,杀死黄山派一人。云根子等人忽而打法一变,马上结成五行阵法旋转开来,登时将向天鸣等三人死死围住。

右边太和宫一系也已经同玉虚系打在一起,太和系人数虽寡,但人人奋勇当前,“哀军必胜”,他们二十余人万众一心竟然杀得玉虚宫三十多人节节败退。但是突然间黄河三猛史洞主等左道旁门之人齐声喊着杀了过来,他们这些人下手阴毒,武功诡秘,霎那间太和宫方面支持不住溃败下来,此时整个凌霄殿前乱成一团。

玉虚委实恨葛大富,他见葛大富被水道人缠得甚紧只道有机可乘,便在背后偷袭,一剑刺向葛大富背后。葛大富感到背后剑气森然,右拳仍然与水道人搏至,左足虚踏半步,右脚划弧,身体斜转开来,就势引导,反将玉虚的剑引向水道人,与此同时,斜身纵退,“当”的一声,玉虚的凌霄剑乃是削铁如泥的利刃,登时削断了水道人的剑,二人俱都尴尬,同时又攻向葛大富。

葛大富心想:玉虚手持凌霄剑,勇不可挡,我该先把剑夺来,煞煞他的锐气,想到这里,故意只攻向水道人,舞得铁掌呼呼风声,特意留出后背的空门。

玉虚果真上当,一招“指点五岳”剑生五弧,环绕罩向葛大富后背。

葛大富双拳刹那间打出了十三拳,水道人骇异万分连连后退,葛大富斜身沉肩,陡然半转,左拳“呼”的一声打向玉虚右腕,翻拳成抓五指箕张,疾转一圈,抓住玉虚手腕。

玉虚痛得冷汗直流,凌霄剑被葛大富趁机抢了出去,葛大富凌霄剑在手,心头却涌起一丝凄凉,蓦然间一记掌力重重印在后背上,他愕然回头瞧着水道人,眼中全是怨毒之色,突然间又是一道绵绵掌力贯胸而至,他只觉胸口发闷剧裂翻腾,“哇”的一声,鲜血喷溅,身子倒飞出去。

玉虚的这一记绵掌后劲犹厉,葛大富身似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一连撞倒三人,余势不减,撞到了墙上,蓦地斜刺里奔出一人,拍出一掌,化去了他沉身之势,双手托着他的腰部,跟随疾走,总算将那掌力完全化掉。这人正是祝雄风。

祝雄风看看场上情形,玉虚邀的旁门左道之人越聚越多,太和宫诸道人,贾布等人俱都被围得紧紧,难得脱身,他心头沉重,承蒙李雁影指点一条活路,并学得高深的武当武功,还肩负重托,眼看着武当山上恶人为非作歹,肆无忌惮,知道是自己报达李雁影恩情的时候了,想至这里,他心头涌现一股凛然正义,脚下走着“风影十三变”,抱着葛大富,左一步右一步,穿来插去,登时欺近了玉虚,挥出一记“排山倒海”,绵绵掌力四处涌动,震开周围诸人,右手一抄一带,已扣住玉虚手腕命门。

玉虚感到腕上被紧紧握住,犹似套住一个铁箍中相似,气势已自怯了。他不明白,这个其貌不扬的汉子,一手抱着葛大富,何以能够绕过那么多的人,突入到自己面前,又见他脸上凛然正气威不可夺,登时英雄气短!

祝雄风大声喊道:“大家住手!”这一声大喊,真力充沛连绵而不绝,登时传遍了整个太和宫。

众人都感到耳鼓中嗡嗡震响,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拼斗,你看无我看你,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又俱都保持克制,眼中俱都有疑问之色。

水道人思忖许久,突然从声音中辩识出祝雄风,登时感到如身坠冰窖全身打个寒噤,他怎么可能逃出来呢?这简直难以想象,随即想到,他定然遇到了李雁影,否则他怎会赶来武当山?他心头既惊又怕,浑身发抖,暗想:那只老狐狸定然已经向祝雄风诉说了一切,眼下之计,也只有先杀了这臭小子才能保住秘密不致外泄,想至此节,他突然喊道:“祝雄风!”

祝雄风听到有人喊自己,便寻声望去,却见到一道乌光迎面射来,迅若流矢。祝雄风大惊,仓忙中挥出一掌,掌力一出,乌光方向一折,反而打回水道人。

水道人见他一挥之力这等骇异,自己实在难迎其锋,一怔之下,突然抓起身旁一名弟子迎着乌光掷去。

只听得一声惨叫,那道乌光射落这名黄山弟子脸上,汁液四溢滋滋生烟,痛得他落地打滚,令人侧目骇惊!

祝雄风怒道:“水道人,你看似道貌岸然,心里却蛇蝎心肠,虎毒不食子,你竟然用你的弟子做挡箭牌,害他枉然忍受痛苦折磨,你果真狼心狗肺。连用混元如意球残害自己门下弟子之事都做得出,还有什么坏事你做不出来?”

今日到场的“三庄六帮九洞一十八寨”中的群盗之中多是穷凶极恶之人,杀人越货不在话下,但见到水道人竟然用混元如意球此等歹毒的东西出手偷袭于人,奸计不成,反而拿自己门下弟子做挡箭牌,手段之卑劣,出手之残无人性,比起他们不无不及,俱都耸容,议论纷作。

只听雷公洞史洞主道:“奶奶个雄,这黑脸道人的心比我的脸还黑,依我看哪,你也别做什么沽名钓誉的道士了,面上装得道貌岸然多痛苦,不如到雷公洞中来,这洞主让你做。”

龙王寨杨寨主道:“佩服,顶天立地的大枭雄,哈……”众人大笑。

忽听向天鸣厉声道:“水道人,我大哥果真是被你害死的。那日我还道大师兄暗中结识歹人,用歹人手段杀死我大哥呢,这玉虚老贼又从中盅惑,我竟信以为真。我真是糊涂啊。我向天鸣今日当着众多英雄好汉面前言誓:我向天鸣同黄山派断情绝义!”

群盗听得向天鸣一番肺腑之言掷地有声,又听他称呼己等“英雄好汉”个个欢心,都道:“对,是应这样。”

太湖帮姚老三道:“从今往后,我等绿林人士总称呼前应该再加上一帮,就叫‘一派三庄六帮九洞一十八寨’,由鼎鼎大名的黄山派领导我等,那必定声威大震,再也不怕什么红灯教,黑灯教了。哈哈!”众人又是大笑。

黄山派众人听到他们肆无忌惮地羞辱黄山派,俱都怒目相向,但是一来他们人多,二来看到方才水道人的手段都感心寒,感到从没有哪一日像今天这样窝囊过。

太和宫诸人嘘声四起。

玉虚宫诸人看到玉虚与水道人这种大奸大恶之人同流合污,都感脸上无光,怨言四起。玉虚见此,知道离众叛亲离的时刻不远了,他老脸青紫,仍做出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道:“祝雄风,你敢把贫道怎样?”

祝雄风道:“你勾结魔党,残害同门,阴谋篡夺掌门之位,讹诈欺骗同门,挑拨离间,这些罪状你该当知道该如何处置了吧。”

玉虚面如死灰,全身委顿,苦于被祝雄风扣住腕上命脉,动弹不得,此刻忍不住颤声道:“你,你究竟是,是什么人?”

祝雄风道:“你来看看这是何物?”说时拿出武当令牌来,在众人面前晃动,武当众人俱都认得此乃武当掌门第一信物,见物如见掌门,何况方才又看到了他力挽狂澜时所露的几招功夫,确是正宗的武当功夫,都对他又敬又畏,敬若神灵,大部分人行过大礼,没有行礼的都是玉虚的嫡系,但见这些人神情犹疑,又有几人拜倒。

玉虚眼前一黑,登时感到噬脐莫及,悔之晚矣,心一横,“喀吱”一声咬断舌头吐于地上,头一偏便即气绝。

祝雄风想不到“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已而死”,当下松开手叹声道:“玉虚道长,你何必这样呢?”

玉虚一死,更是“树倒弥猴散”,玉嘘系剩下的几个人又都拜下行礼,赵天仁虽然悲恨交加,但他强忍悲恸,在别人的搀扶下行过大礼,但这层仇恨便深植心间,他日终于觅得机会,一泄而出!

此时,那天虹葛天富俱都醒转,眼前形势都自明了,二人也向祝雄风行过大礼,祝雄风一一回礼,祝雄风本来打算告之李雁影的下落,但随即想到,武当派的内乱刚平百废待举,实在不容兵戈相见,便将这一念头忍了下去,又向水道人道:“水道长,你我个人恩怨先自不提。今日只说别的。”

水道人只道他要是说出李雁影被已囚困之事,自己就是肩生双翅也别想逃出生天,因此暗自着急。

只听祝雄风道:“水道长乃黄山派人,你的所作所为,今日暂且搁下,他日必定开城布公地来个了断。你走吧!”

水道长见祝雄风不仅没有说出自己囚困李雁影之事,反而让自己离开,心头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滋味,当下拱手作揖,领着门下诸人大步离去,突然间武当派弟子全都围了上来,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水道人心想:他果然没有那么好心。自己要杀我碍于身份,却让武当弟子阻拦贫道。这种“欲擒故纵”的伎俩,贫道岂能不知。哼!大不了,拼个死活,做个了断。

只听祝雄风道:“武当派众位兄弟,给在下个薄面,放他走吧。”武当派众人虽都心有不甘,但都感到祝雄风的用意是保存实力。他们知道,黄山派实力远远高于武当派,今日若是将水道人杀了,虽然解了恨却于事无益,黄山派若大举来犯少不了一场血拼,说不准还将引发一场武林浩劫,这点众人俱都心知肚明,由此更加佩服祝雄风的见地深远。同时也知道他心向武当派,更是深深被他的风采折服,众人“刷”的一声,自动让开一条路。

水道人一行人走出不远,俱都听到祝雄风的声音飘来:“还请水道长务必善待一人。”水道人当然知道“一人”指的谁,心中一动,便即率领众人大步离去。

玉虚邀来的左道旁门之士,见武当派大势已定,玉虚也自毙命,何况他们这些人都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情来到的武当山,他们见祝雄风武功高强,处事得体,俱都钦佩不已,也就收敛了闹事的企图,各自散了。

夜幕降临。太和宫内宫殿屋舍连片成栋,点点星光在薄雾中若隐时现。酒自正兴,人却更欢。

在另外一处阁楼里,祝雄风掌灯而坐,一时支颐凝思,一时笔动通神。过了许久,他终于长叹一声,掷笔于地,端详着宣纸上的各挥舞双掌惟妙惟肖的小人,嘴角浅露一丝微笑,当即宽心。长夜在秋风中流动着,天柱峰上寒意袭袭。不知何时,窗外,夜风吹动窗纸,响声不绝。祝雄风低声道:“请那兄到房内一叙。”

那天虹推门而入,神色凝重:“掌门师兄,真的要走?”

祝雄风眼望东方,道:“在下本非派中人,有道是: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如今在下已完成李前辈的托负之事,幸不辱使命,眼下之计就是那兄披荆利胆时候了,武当的发扬光大声威重振全压在你的肩上。这是李前辈传于在下的太极神功秘诀,及三招掌法。在下默写出来,物本己物,当完璧归赵。”又将令牌拿出来一并塞在那天虹手中。

那天虹热泪盈眶,泣声道:“大哥自当而后,不论遇到多大的困难,武当派上下自当竭尽全力为大哥你分忧。”

祝雄风心头一热,紧握那天虹双手,说不出话来,刹那间二人都生出了英雄相惜的念头。

晨曦初露时,祝雄风不动生色地,下武当山放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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