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左右互击
作者:舟亢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6300

忽忽三日,祝雄风内伤已好了大半,足可自由行动。又过了半日,祝雄风渐感胸口的郁闷酸痛减轻,从玉宛青掌心传过来的真气散入自己奇胫八脉霎时便即消失,心知自己内伤已愈八成,青儿的修为不及自己,再继续下去,对她便有害了。他抬眼一看,见玉宛青头顶犹如蒸笼,一缕热气直往上冒,玉体也自轻颤,便抬起右掌轻拍她胸前“膻中穴”,玉宛青受此一拍,内力即停外泻,身体一软,便即侧倒。祝雄风赶紧移身过来,把她拥在怀里,爱怜无限。

休息了两个时辰,玉宛青恢复正常,身子侧转,双手搂住了他的腰,脸埋在他的怀中。

祝雄风托起她的脸,见她的脸娇楚明艳宛似朝霞,心想:青儿原来这般貌美,心中一荡,忍俊不住,俯首吻住她的红艳樱唇,二人历经劫难意外重逢于此,又遭欧阳雁笑背后偷袭,坠下绝壁而幸大难不死,此时情致缠绵,真爱横溢,俱都把持不住,此刻在这悬于绝壁之中的石洞间,犹似置身天堂浑然忘我。

忽然间,一阵悉窣之声传入二人耳中,二人虽知此处身悬半空,人迹罕至,难受外来干扰,但听到这声音俱自惊觉,同时想到:莫不是欧阳雁笑心存怀疑,下绝壁来看?二人悄悄挪到石洞边缘,抬头向上面看去,但见上面石壁青幽,一览无遗,根本无人攀援其上。再向下面看去,俱是吃惊,只见洞下面一丈远处的石缝中,一条手臂粗似的黄褐色大蛇正攀着石壁向上面爬行。

玉宛青惊道:“蛇,好大的蛇!”

祝雄风道:“别怕,这是大蟒!”

玉宛青惊魂略定:“它咬不咬人?”

祝雄风道:“不咬人,小声点!别惊动它。”

只见这条大蟒径自向上爬行丈余远后,停下不动,二人向那地方一看,见那块石壁向内凹陷,只看到三两根树枝露在外面,看不到里面情况,里面好似有“叽叽”的声音。虽然触手可及,二人却并未注意过。

祝雄风心想:蟒蛇一般都生活在近水的树林里,捉些小禽兽为食,这只蟒蛇怎么爬行了这么高,难道洞里有它的猎物?

那大蟒这时又向上爬行,突然头向凹洞里一伸,听得“叽叽”几声,它又缩回头,却见它嘴里正吞咽着一只什么鸟儿,一只腿犹在蟒嘴外边挣扎。过了片刻,大蟒吞下这只鸟,又向凹洞里伸头,突然间,空中传来一声唳鸣,接着一道黑色闪电俯冲而下,飞得近前,二人看清了,这是一只隼,但身体比正常的隼大出数倍有余,尾尖白色腹部黄色,上嘴弯曲似钩,只见它俯冲而下,在大蟒身上啄了一口。那蟒身子一扭,迅速缩回石缝中,只探出半只头来。

那隼紧紧跟随,右爪抓向蟒。那蟒虽然缩身急快,但隼出爪更快,顿时在蟒头上抓上一爪,蟒显然痛极,突然探头如矢,咬向隼。隼拍翅上飞,避开蟒这一击,趁势扑下,一只爪抓住蟒身,另一只爪在蟒身上撕扯,顿时撕开一块皮肉。蟒的身子一扭想将隼摔向石壁,隼两爪互换,任由蟒身子扭转。蟒又咬向隼两爪,隼一飞闪开,双爪同时抓向蟒。它右爪四只锋利的趾,中间两只伸的直直,另外两只屈起,刺向蟒的左眼;左爪四趾屈起好似四只弯钩,抓向蟒的七寸,左右爪各自搏击,却又不受干扰,好似两只隼在同时搏斗一只蟒。

祝雄风看得大惊,心想:这隼每抓每啄动作迅速,认位极准,竟好似人为训练过,更奇的是它竟然两爪同时抓向蟒的不同部位,抓势不同,却又左右同施,全然不受各自逢影响,这如同是两只隼攻击一只蟒蛇,这倒隐含着一种高深莫测的武学玄机,人若是能够双手分心互施,比如左手使掌法,右手施剑法,同时间攻击对方,这种以二敌一的打法,不仅威力大增更是前所未闻。

蟒见隼双爪抓来,急回洞缩身,虽然躲过七寸一击,可是一只眼睛被隼刺瞎,隼的左爪同时也在蟒身上抓下一块肉。蟒显然又惊又怒,尾巴突然从石缝另一侧探了出来,如一道霹雳般打向隼。隼方才刺眼了蟒的眼睛,又抓下一大块肉,这时正自吃起来,浑未觉察到危险将至。蟒尾巴劈下,正打在隼的翅膀上,隼一声惊鸣,冲天飞起,抖落下许多羽毛。蟒偷袭得手,头又趁机射出来。隼吃了一次大亏,再不敢抓向蟒。

祝雄风看到这里,心头大悟:世人形容大奸大恶之人往往会同蛇联系在一起,什么阴险、黏滑、吃肉不吐骨头等,眼前这条蟒显然也够狡猾,它先示弱于隼,又故意露出空门诱敌来攻,趁机扫出尾巴重击了隼,这同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的用意正有不谋而合之处。这条蟒生活了也该有十数年了,真是蛇越老性越毒,老奸巨滑啊!

忽听玉宛青惊呼道:“蛇,蛇又上来了,它还要吃鸟儿。”祝雄风一看,果真如此,蟒战胜了隼,趁机又向隼窝爬去,吞食小隼。

隼方才被蟒尾巴打伤了一只翅膀,再不能够迅猛地扑击,冲下几次,都被蟒用尾巴骇走,只能在一旁上下盘旋,不住地哀鸣。蟒更是肆无忌惮,爬到了凹洞口,探头进去,便要吞食小隼。

玉宛青急道:“蛇又吃小鸟儿了,快快,救救小鸟儿。蛇是坏人!”她心地善良,从不杀生。小时候,一次无意间看到家里下人杀鸡,她伤心难过了十多天,从此再不吃鸡肉。那日农具房中为了救情郎,迫于无奈杀死几个坏人,也曾不安过几日,今日见到蟒蛇吃小鸟,心生悲悯,急得大哭。

祝雄风自是知晓她的性格,从地上抓起“七日寒”短剑甩手射出,“嗖”的一声,穿透蟒的七寸将它钉在石壁上。蟒痛的扭曲,身子蜷在剑上用劲收缩,剑本是利刀,削石尚如泥,何况蟒之血肉之身?它收缩之下,身体反而断成一截一截,纷落而下,最后仅剩下两尺长的一截被钉在石壁上。

那隼飞到洞口,向二人鸣叫不已,似是感激。叫了片刻,又自飞下峭壁,叨了三截蟒肉放在二人面前,又自飞下去。

祝雄风笑道:“青儿,隼在感谢你救了它的孩子呢?”玉宛青脸上一红,更是娇媚楚楚,蕴满笑意,他不由得看痴了。

忽然洞口“噗楞楞”几声,隼又飞回洞来,嘴上趾上全是蛇血,眼中滴溜溜的转动,看着二人,不断地做着低头侧头转头的动作,颇通人性。只见它煽动翅膀,走向二人,两只翅膀耷拉,铲起地上的一截蟒肉送到二人面前,口中不住鸣叫,好似在说:“吃吧,吃吧!”

二人看到隼这般模样,俱都“扑哧”笑了。

隼见二人不吃,两翅膀端着一截蛇肉把持片刻,终于脱落地上,哀鸣了一声。

祝雄风见它右边翅膀上脱落一大片羽毛,鲜血淋淋,显然是被蟒尾巴打的,便招招手,隼竟向他走来。

玉宛青感到好玩,拍拍它的头,摸摸它的羽毛,心中异想天开:要是能骑在它的背上该多好。那隼也不反抗,任由她摸,全无方才同蟒搏斗时的凶猛。

祝雄风拿出“百花断续胶”敷在隼的翅膀上,隼似乎知道这是在给它治伤,“嘎嘎”叫了起来,头垂在地上,嘴巴在地上点了几下。

玉宛青拍手笑道:“好玩,有意思!风哥哥,鸟儿再向你磕头呢?”

祝雄风拍拍隼的脖子,隼竟然用头去摩擦祝雄风的手背。他知道隼是种颇通人性的凶猛鸟儿,又叫鹘,渔人们都喜欢养隼,饲养驯熟后,可以帮助打鱼,这只隼显然也被人训驯过,只是这般大的身体,却是生平仅见,看样子应该有数十年了。

隼在祝雄风手背上摩擦片刻,突然又飞了出去,一盏茶的功夫又飞了回来,只见它嘴上衔着一只灰白色的东西,放在祝雄风手上。

祝雄风见这东西,初看似是一只燕巢,细看之下却见这巢上全是由许多银白色的小鱼儿粘成,登时大喜,道:“青儿,这是燕窝,可是最滋补的东西。”

玉宛青左看看右瞧瞧,奇道:“这不就是一只燕了窝吗?我家就有三只呢!”

祝雄风道:“青儿,这你就不懂了,在一些海边岛屿上通常都有一种燕子,叫金丝燕,喜欢在海里捉一种极罕有的小鱼儿用唾液粘在一起作巢,这就是燕窝,一个燕窝都要费时数月呢!”

玉宛青伸伸舌头,道:“是这样啊,风哥哥,你真厉害,什么都懂!”

祝雄风起身在洞边拔下短剑,切开燕窝一人一半,闻着有一种奇怪的味道,皱皱眉,着实饿极,三两口吞进肚中。

隼又拍拍翅膀,嘎嘎叫了起来。

有了燕窝蟒肉的滋补,祝雄风不仅伤已痊愈,反而进展更加神速,玉宛青虽然也大有进展,但较之祝雄风又显不及。

二人在洞里不觉间已呆了七八日了,隼每日必送来一只燕窝,或是几只鱼儿,同二人关系也越发熟悉。玉宛青曾让祝雄风在洞口拉着她一只手,自己贴身石壁探头凹洞里看过隼窝,里面尚有两只小隼,不过只有鸽子大小了。

这日,隼突然烦躁不安地唳鸣起来,并在洞里来回走动,显得极不安宁,忽然咬住祝雄风衣衫向洞里面走去。他虽然不解,感到有些诧异,还是扯起玉宛青跟随隼向洞里走去。

二人在洞里住了有七八日了,只有一次向洞里走了大约有二十多丈远,见越走越黑,就又折了回来。这次隼扯住祝雄风身服向洞里走,一直走了半里之遥。二人在黑暗穿行,都有武功在身内力又佳,但仍然心中怦怦而跳,不知会遇到什么意想不到的凶险。

又行了数十丈远,隼突然停了下来,翅膀在一处石壁上划来划去,祝雄风知道的意思,心想:难道这里别有洞天?想到这里,掌心贴在石壁,运起内功,一推之下,石壁向一边移开,里面透出一道幽幽的光芒来。二人“咦”了一声,见隼跳进洞里,便也跟进去。

这石洞不大,那幽幽之光,是从顶端一个小洞里发出,好似一颗什么夜明珠之类的,那夜明珠下方有一张石床,床上积满灰尘,显然很长一段时间无人动过,床侧有张桌子,桌子上摆着文房四宝。祝雄风手伸进砚内,感到砚内有一层粉沫,缩回手一看,指头上沾了一层黑色粉沫,显然砚内墨汁无人动用已自干掉,徒剩墨粉。文房四宝前面有一只铜皮包边的盒子,盒子有锁,但并未锁上。

祝雄风心想:难道盒内有什么武功秘笈之类的?想了许久,翻开盒盖,见盒内有张叠得整齐的纸,祝雄风便抽了出来,在掌心理开,纸上字迹遒劲,力透纸背,可见落笔之人腕力非凡。

那纸上写道:“余伤于麦贼掌下,但同两挚友幸不辱使命,毙于天山深谷……”看到这里,祝雄风想:这里语意不明,应该是“毙麦贼于天山深谷”吧,麦贼又是何人?接着看下去:“余回东海,遇劫难,倭贼犯之,吾蓬菜一派内忧外患……”

祝雄风一惊:蓬菜派?难道这位高人是蓬莱派前辈?继续看下去:“余流难于此,获阿黑相助,穷力十载,神功终获大成,又练得五载,终悟《左右互击术》。此术古往今来,惟余首创,阿黑通人性,吾爱之同已。余回之后,遗它守候于此。”祝雄风登时明白这阿黑想必就是这只隼,那蓬莱派的前辈将之驯服,走后留它在此看守,想到这里,叫了一声:“阿黑!”隼愣了片刻,突然嘎嘎而叫,走至祝雄风身后,脖子在他身上扭来扭去,极甚亲热。

纸上写道:“《左右互击术》留存洞内,心厚仁义者获阿黑信认,自可学之,不违道义。”下面落款蓬莱东方求胜。

祝雄风登时惊喜交集。

原来二十五年前,东方求胜司马青衫玄苦三人大败血怪麦田后,受了伤,回到蓬莱岛又遇派中奸徒同东瀛倭贼勾结,酿成浩劫。东方求胜逃难于此,隼每日抓鱼摘燕窝供他生存下来。他用了十年时间练成神功,又用五年时间悟出《左右互击术》。

蓦然间祝雄风想起那日木十八所说一番话,看来果真有东瀛一个叫飞浪派的在向蓬莱派挑战,只是不知他说的东方大侠可否就是东方求胜前辈。

忽听玉宛青道:“咦!这块石上刻了好多字。风哥哥,你快来看啊!”

祝雄风过去一看,只见石壁上写着:“谁说一心不可二用?此《左右互击术》就是典范,双手互出招数,各随其意,不以思想统一而滞,虽悖其理,但行而为之也……”

待得读完,祝雄风喜道:“世上果真有可分心二用之术,太妙了!”

玉宛青惊道:“什么叫分心二用之术?”

祝雄风道:“你可不可以左右双手在地上同时各画一个圆圈来?”

玉宛青道:“这很简单呀!小时候玩踢毯子游戏,都是双手同时各自画一个圆圈的。”

祝雄风道:“那你双手可不可以同时间一手画出一个圆圈一手画出一个五角星来?”

玉宛青道:“可以啊!”

祝雄风道:“那你画给我看看。”

玉宛青捡起两块小石头,蹲在地上,画了起来,一连画了几遍,要么全是圆圈,要么全是五角星,要么全都不是,反正左右双手画出来的东西全都一样,她不由挠挠头皮,奇道:“怎么全是这样呢?”

祝雄风笑道:“你这叫一心不可二用?人的思绪定势都已经成型,一心控制双手同时做某样事情。在这种固有的思维模式下,桎梏下,人只可能双手同时画圆,或画五角星。这也就是学武之人,为何与人相搏时只能以一手或左抑或右出招,总不能左右双手同时搏击一人的原因。但这《左右互击术》却正好大异其理。左右手可以同时施展不同的武功招式,或持不同的兵器对付一个人,这就是分心二用,以二敌一,这真是普天下最伟大最玄奥的东西。那日黑兄同蟒搏斗,可以一手抓一手刺正是此术的运用,是不是啊,黑兄?”说时拍拍隼。

隼毫无反应,好似祝雄风不是同它说话似的。

祝雄风大声道:“是不是呀,阿黑?”隼果然点点头,原来它只知道自己叫阿黑,若是喊它“黑兄”,它反而听不懂!

玉宛青听后,若有所悟道:“听起来都很玄,学起来容易不容易啊?‘

祝雄风道:“若没有前辈异人的伟大创举,莫说用,想都想不出这个《左右互击术》。你看,石壁上刻的字正是此术的习练密要,以及解除旧思维束缚的秘诀。东方前辈,并无怪罪之意,你我正好练习一番。”

玉宛青小嘴一撇,道:“学了又当何用?整日以活鱼为食,不说出岛,恐怕连这个洞都出不了。”

祝雄风道:“五年前,东方前辈,艺成之后,不是离开了吗?东方前辈,既然可以离洞出岛,我们自然也可以,说不准阿黑就知道呢,阿黑?”四下再找隼,早已不知去哪里了?心知它虽通得人性,但总归是只鸟儿,与人类在造化上有着天渊之别,也不以为意,道:“青儿,既来之则安之。学一下看看吗?”

玉宛青心想:风哥哥的话总是有道理,忽而心念一动,我要认真学,而且要超过风哥哥。日后他若是不乖,我就用这左右互击术对付他,想到此节,不禁面红耳赤。

祝雄风自然不明白玉宛青的想法,道:“青儿,你在想什么?”

玉宛青还道祝雄风洞察了自己的心怀鬼胎呢,脸上更红,垂头细语道:“没,没想什么呀!”声音小点如同蚊音,连她自己都要听不清楚了。

祝雄风也不作深想,他已经被这套《左右互击术》的奇奥玄秘处吸引住了,一心扑在上面潜心学起。

玉宛青虽然也在学,但总难摒弃杂念,心神不纯,学得片刻,感到头脑中如一团糟,越学越乱再坚持不下。她见祝雄风学得聚精会神,形神合一一付忘我境地,无暇顾及自己,便偷起懒。忽然听到“噗愣”一声,她抬头正看到隼抓着一只燕窝一只鱼进来,鱼扔在地上还在蹦跳,这下玉宛青更无心思学下去了,一旁逗隼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祝雄风这才从超然境界中醒转,收摄心神,擦拭额上泪珠,叫声“青儿!”没人应声,侧脸一看,见玉宛青居然靠在隼的翅膀上睡着了,心头又气又好笑,心想:这丫头倒是挺会享受,隼的翅膀伸展开来,足有一丈六七,她躺在上面,又暖和又舒坦,当真是奇妙的享受,也不打断她美梦,练了一会了功,早也饿了,拿起燕窝就吃,心想:真是美味佳肴,比之珍馐御肴都有味道!吃饱了,又接着练起。他天赋佳,根底又踏实,自学了游魂剑谱的内功心法后,再学这〈左右互击术〉真是事半功倍,触类旁通,兼之在这洞里,又浑无人骚挠,难得的练功所在,每日吃的燕窝,又是滋补佳品。如此练累了吃,吃饱了再练,历经九次反复后,终于练成《左右互击术》。

他每次练功过后都有燕窝吃,这次却没有,不仅隼不在连玉宛青都不在。他惊疑不定:青儿会去哪儿呢?过了半个时辰,突然听到隼“嘎嘎”的叫声还有玉宛青的笑声,跟着洞口黑影一晃,隼飞了进来,只见玉宛青脸上红红的,荡漾着一种少有的兴奋,她见祝雄风已自醒来,更是兴奋,抱着他的脖子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祝雄风奇道:“什么事吓死你了,还是这么兴奋?”

玉宛青拍拍心口似乎惊魂未定,道:“它,阿黑驮着我飞下了绝壁,真刺激!”

祝雄风惊道:“什么?阿黑驮着你飞下了绝壁?”

玉宛青道:“真的,你问阿黑。”

隼果然拍拍翅膀“嘎嘎”叫起。

祝雄风将信将疑,他长这么大,曾未听说过鸟儿能驮人,但这只隼体态极大,站起身来能有玉宛青肩膀高,双翅伸直有一丈六七,实属罕见,也许真的有这种天生神力,若是真能驮人飞行,哪又何愁出不了洞?不知东方前辈当年出洞是不是阿黑驮下的。

玉宛青道:“风哥哥,这下出洞不用愁了。”

祝雄风见玉宛青神情如此,便信了,说道:“既然阿黑能驮人飞行,我们就先由它驮下山洞,然后再造木筏返回中土,好不好?”

玉宛青高兴的跳起来,道:“太妙了!”说时,在祝雄风脖上用力吻了一口,祝雄风虽然心情荡漾,但一心想全想着如何离开这山洞,便有心试一试!

当下二人连同阿黑一同出了石室,祝雄风又将石室石门关上,这才向洞口走去。走到洞口,但见洞外阳光明媚,乍看之下,颇有不适感,赶忙闭目静立片刻,这才适应。他记得刚来之际,绝壁下面全是石头,如今数日不见,绝壁下面都长出了野草开满了野花,一派欣欣向荣。

忽然听到洞口旁边有鸣叫声,他这才想起那窝小隼,贴着石壁爬过去一看,两只小隼已有两只成年鸡大小,翅膀羽毛都自长成,颇为神俊。

玉宛青道:“风哥哥,我知你半信半疑,我先来坐你看看,阿黑过来!”

祝雄风道:“我先坐吧!”他心中想:这山洞里相对安全,我先坐阿黑下去看看周围有无毒蛇猛虫什么的。若她先下去,我总是不放心。何况,我又没有亲眼看到阿黑驮她下去,不知她是否在骗我。我先下去,若不幸摔死了,她心中有数,自然不会再冒险此举了。想到这里,便招招手,隼拍拍翅膀走了过来。祝雄风拍拍它的头,道:“阿黑阿黑,全看你的了!”心头着实难安。

隼张开双翅,祝雄风骑在它背上双手抱住它的脖子,刚要给玉宛青说句话,突然感到身子已经腾空而起,耳边风声急劲,向下一看,只看到地面上的青青绿草在飞驰而过,整个人好似正迎面撞向一堆乱石,心头突突而跳,不禁身体后仰,再不敢乱看,抱紧了阿黑。

突然觉得身子一震跟随着双足已自触地,听得隼嘎嘎两声,睁开眼睛一看,果真平安着地,真的不可思议。再看向绝壁中的洞口,玉宛青仿若一个黑点看不甚清,接着就见到隼振翅凌空飞起,霎那间也变成了一个黑点。

他心头正自诧异不已,听到空中一声唳鸣,阿黑已经驮着玉宛青飞了下来。二人热情相拥,俱都激动不已,然后又分别抱着阿黑脖子亲吻。

走出这个山洞,就可看到海,二人忘情地欢呼跳跃。祝雄风拍拍阿黑的脖子,又指指绝壁的那个山洞,意思是叫它回去。岂料,阿黑嘎嘎叫着,不离开二人。二人又高兴又奇怪,都想:有这只能驮人飞行的巨隼跟随,真是太妙了。还怕什么绝壁山涧呢?只是不知,它能不能驭人穿过大海?二人牵着手沿着海边沙滩走着,一侧是一道绝壁。

忽然间,玉宛青喜道:“船,船!”

祝雄风果然看到一只高帆大船在海面上驶过,不觉叹道:“可惜,我们看得到它,它却看不到我们,它向别的方向驶去了!”二人俱又心情沉重。

又行片刻,突然听到绝壁上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声,二人寻声而望,正看到一团黑影从绝壁顶端跌了下来。

祝雄风大叫一声,倏然间弹身纵起,向绝壁下冲去,刚掠至绝壁下,只觉一股强悍的劲风直压下来,离他尚有七八丈远,他已感到喘息困难。那黑影下坠之迅势若流星,“喀嚓”一声,压折一棵绝壁上长起的树,树枝纷落而下,祝雄风只得纵身后退,心中暗暗着急,却在这时,一道黑影掠过身侧盘旋而起,正是隼。

只见它几个盘旋,升到了黑影下面,双翅倏忽平伸,再向上冲起,不仅削弱了黑影的速度与重压,还稳稳把他接在背上,展翅俯冲下来!

祝雄风大喜道:“阿黑有你的!”刚转过身走出三步,就听背后“轰”的一声,那棵断树夹杂着碎石泥块坠落,在地上乱石间砸出一个土坑来,跟着,“哗啦”一声树叶擦着石壁,轰然倒地。他吓得一哆嗦,寻思:方才若非先自躲开,被这树砸中,焉有命在?好险!急奔回沙滩。

玉宛青已从隼背上抱下一人,惊道:“咦!红姐姐,怎么是她?”

祝雄风向玉宛青怀抱之人一看,正是百花山庄见过的丫环阿红,至于她参与的其他诸事他一概莫知,只是听阿玲在言语中谈起过。他见阿红左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开着紫花的紫茎野草,心想:为了一束野花,爬这么高也太不值得了。若非阿黑神勇,她早就摔成一堆肉泥。他哪里知道,阿红甘冒生命之险采得的一束野草是天下间极是罕见的回神草。

他又想到:阿红背叛百花仙子,暗中用“百花奇香散”迷倒自己,帮助欧阳雁笑掳走了青儿,我本来对她颇生愤恨。不过青儿说她曾帮过自己,这倒要感激于她。唉!什么也不予计较最是妥当。

忽听阿黑嘎嘎叫了起来。

祝雄风放眼四看,只见一只龙形大船正乘风破浪向小岛奔来,转眼间那船已驶来岛前,搁浅不走。从船上放下一只舢舨,两名水名快速划桨,奔向岛来,祝雄风这时也看清船上几人。一个是风雷七锤叶流星,一个是圣手先生,一个是太湖帮姚老三,还有一个竟然是风满楼。他生奇的是风满楼何以加入了红灯教?红灯教何以会派船来这荒岛上?

前面有一个山洞,洞口两边是堆垒起的乱石。其时树绿花红香气馥郁。洞里面忽走出一男一女,女人显得老态龙钟,走路蹒跚,男的搀住女人的手臂。祝雄风大惊:这两人正是柳若珍,欧阳雁笑。

只听欧阳雁笑道:“婶娘,这下可好了,有船来接我们了!”

柳若珍道:“真的有船来岛?那太好了。唉!翠红采草药去了,咋还没有回来。不会遇到危险吧?”

欧阳雁笑道:“婶娘,你也太过担心,这岛上总共就我们三人又没有毒虫猛兽。”

柳若珍道:“那阿青怎么会不明不白就失踪?”

鸥阳雁笑道:“她?很可能是失足坠崖了。婶娘,慢些走,注意脚下有石头。”

柳若珍道:“雁笑,你可是婶娘一手带大的,你的心里想什么我最清楚。说,是不是你强迫阿青,逼得她跳崖?”

欧阳雁笑神色一变,道:“这,这怎么可能呢?侄儿,喜欢她都来不及,我,我怎会逼她跳崖呢?婶娘别再想这些小事。看,船靠岸了!”

祝雄风听到这里,心想:这欧阳雁笑原来还是个能言善辩的高手。说不准这阿红也是被他推下的悬崖。

只听柳若珍叹了口气道:“雁笑,你别是老打岔转移话题。翠红对婶娘我可算尽仁尽义,若没有她,婶娘怕早就抛骨荒野了,婶娘打算回金陵后,同你二叔商议一番,就将翠红嫁你……”

欧阳雁笑神色凛然,道:“这,这怎么可以?她她可是一个丫头,怎配得上我?”

柳若珍愠道:“丫头怎样?你娘当年不也是一个丫环出身……”

欧阳雁笑嗫嚅道:“这,这……”

柳若珍道:“翠红这丫头,模样俏丽,为人尊孝,实在难得,比依依强多了,可是她,她……”说到这里眼里湿了。

忽听一个声音道:“柳前辈,阿红她乃大福大贵之人。吉人自有天相,怎会出得意外?”

柳若珍听得声音,寻声看去,首先,看到祝雄风心中一怔,暗想:他怎会寻到这里?转眼看到玉宛青,又看她怀抱着一人,不正是欧阳翠红?霎那间,惊喜交加,嘴巴动了动,抢步奔行,不料脚下踉跄,登时扑倒。祝雄风眼明手快,抢上相扶,柳若珍才没有摔倒,她奔向玉宛青,双手拉着欧阳翠红的手,竟自流下泪来。

欧阳雁笑突然见到三人出现,心神骇异如遇鬼魅一般,更似当头打了一记闷棍,登时懵了,心念电闪:这怎会可能呢?三人都是悬崖上摔下,怎么都没有死?难道连老天爷都跟我过意不去?他忽然听到欧阳翠红“啊唷”一声,好似大梦初醒,这下更吓得心惊胆颤,只道她定向婶娘讲述自己的害人经过,心中发悚,偷偷向后退缩。他慌乱的眼神无意间碰到了祝雄风的眼光,感到对方的目光宛似两把利刃插在自己胸膛,不由得激棱棱打个寒噤,噤若寒蝉,心中突突直跳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听柳若珍道:“红儿,你怎么摔成这样?快告诉娘,怎么回事,是不是……别怕,娘为你做主。”

祝雄风听柳若珍自称为欧阳翠红的娘,深感诧异,柳若珍怎能成了阿红的娘?难道阿红本是她女儿,后来被廖百花偷走,现在又认回?难怪她会反叛廖百花。他当然不知道柳若珍认干女儿的过程。

只听欧阳翠红抬起左手,将回神草递给柳若珍道:“娘,这是回神草,对你的筋骨大有裨益。我,我为了采到它,失足坠下了悬崖。”

欧阳雁笑听她一番话直感血液刹那间凝住不动,听她并没有说出自己把她推下悬崖之事,心一怔,忽然间有了一种大彻大悟的感觉,满生内疚,心想:她原来待我这么好啊!抢上几步,在玉宛青手中接过欧阳翠红。他无意间看了玉宛青一眼,见她笑的温柔,蕴含情致,心中一荡,赶忙转过眼光,退在一旁!

此时,舢舨划到了岸边,一水手喊道:“喂,想出岛的快些过来坐船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欧阳雁笑抱着欧阳翠红大步奔向岸边,涉水跨到船上。玉宛青搀扶着柳若珍也上到船上。祝雄风回头看一眼阿黑,一阵难过涌上,摸摸它的脖子,拍拍它的翅膀眼睛湿润起来,挥挥手道:“阿黑,我要回家了,你回去吧!”说时,在阿黑的哀唳声中,依依不舍地回到舢舨上。

一水手道:“还有没有人?”

欧阳雁笑道:“开船吧。”

一水手道:“好来!兄弟,快加把劲,划回去。”二水手抡臂扳起木桨,舢舨如飞而至龙船下。龙船放回垂梯,五人全都上船。

祝雄风见叶流星目光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心中怦怦直跳,生怕被他认出来,所以尽量低着头,一个劲向船舷边靠。他哪里知道,他在岛上住了一月有余,衣衫褴褛,头发乱蓬蓬,胡子密麻麻,叶流星哪还认出他来?

只听叶流星道:“恕叶某眼拙,不知哪位是如意坊的欧阳夫人,欧阳公子?”

柳若珍心中“格登”一下,寻思:叶流星虽同二当家的曾为故知。但他如今投身红灯教……他查问我娘俩的身份,也不知用心何在?若是擒住我娘俩以此为挟,胁迫二当家的束手就范,又该如何?她沉呤片刻,并未作答。

陡闻欧阳雁笑道:“我就是欧阳雁笑,你有何事?”言语傲慢中又有几分无礼。

柳若珍暗想:雁笑言语不恭,这下激怒于他,他不一锤打死我们娘俩,也必会将我娘俩投在海中。言念及此,心头一片凄凉,待要说话。

忽听叶流星道:“果真是欧阳公子一行,那就好的。我等受贵人嘱咐,前来迎接欧阳夫人,欧阳公子大驾。在茫茫大海中,查寻了十数日,今日终于如愿以偿,不负重托啊!”

柳若珍心中一动,道:“敢问叶大侠是受何人之托?”

叶流星道:“夫人自然识得贵人,他只让在下来接夫人一行,原因想必夫人知晓。”

柳若珍颤声道:“他,他会突起善心。他,他又怎知道我们海中遇险。”

欧阳雁笑冷声道:“是不是戴面具的那为避免锦衣人,我看他鬼鬼祟祟的绝非善善之辈。我倒怀疑,我们的船被他暗中作了手脚!”

柳若珍脸色微变,斥道:“雁笑,休得胡言。那人,那人,人是你四叔!”叶流星心中凛然,果是便是他!

欧阳雁笑惊疑未绝:“四叔?四叔不是已死了吗?再说,真要是四叔,他又怎会向我们下毒手?”

柳若珍道:“雁笑,这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那日欧阳杰被柳若珍坏了好事后,着实气恼,出了百花山庄后,径自来到海边,待要坐船回去,见到岸边另有一船,便知是柳若珍坐船。他当时想:她胆敢跟踪而至,坏我好事,辱骂花花,真恨不得杀了她方能泄愤。何况,我行踪难免由她口中泄露,这必定给大事带来前所未有的阻力。当年她柳家的宝藏就在岛上,即使她未曾发现,但消息传扬出去,好事之人总难免来岛上查访,终会发现那批宝藏。他隐隐感到这件事,横在眼前相当棘手,绝不容许他有怜悯之心。

想到这些,当即命水手掉转船头,返回岛上,想杀柳若珍灭口。但船行片刻,海风一吹,他又想到自己同她毕竟有夫妻名份,这些年来也太对不住她,她一个女人真不容易,心中忽生怜悯,长叹一声,又有些不忍。

思虑再三,有了主意,将她的船凿个洞,让她听天由命。心念至此,便命令水手划舢舨悄悄靠近,他在船头凿了一个二三指宽的洞。他只道这一切做的无人知晓,不料欧阳雁笑看到了他的行踪,只不过欧阳雁笑当时并不知他做了什么。

欧阳杰凿洞后,回到船上,命水手转舵赶回中土。途中遇上风浪,他的船,船坚板厚,顺利冲了出来。但他随即良心发现,她的船若遇上这等风浪,必难侥幸。想到,我虽然恨她,也我不该如此待她,她总归是欧阳家之人,虽然同二哥有些特殊的关系,但这些年来却也太难为她子。

他甫一上岸,即派叶流星等人驾船到海中营救。他们在大海中搜寻四五日,终没有遇上柳若珍他们的船。

倒是在海面上遇到许多木板断桅。他们推断柳若珍的船可能被海浪所毁,便在周围海域游弋寻找数日后,发现了这个岛上有人,便派人上岸查看,果真就是柳若珍等人。

欧阳雁笑打柳若珍叶流星二人对话中,推知船所以触礁沉没,原来同那锦衣人有关,随后听柳若珍说锦衣人是自己的四叔,他感到难以想象。

祝雄风从叶流星柳若珍欧阳雁笑话语中隐隐感到事有蹊跷,既然欧阳杰在柳若珍的船上暗中作了手脚,无非想让他们葬身海底,但为何又不放心派人前来搜寻?若是搜寻不到或是确知已经船毁人亡,他自然会庆幸秘密未曾泄露。如若他们平安无患或是落难荒岛,他又会怎样?他可以隐性埋名二十多年,这份耐性就非常人能及,他又怎会放心柳若珍来到中原?以他的枭雄本色,他不会让柳若珍在中原之地,肆意行动。他能派人前来搜寻,一方面说明他为人谨慎善疑;二方面他为保万无一失,纵然不为难柳若珍也必会将她囚禁起来。

现在我们五人算是“同舟共济”了。他们有四人,我们五人中,柳若珍不能动用内功,欧阳翠红从崖上摔下来,腰上受伤,虽无大患,一旦动起手来,总是个托累。眼下之计,只有尽已之能先将她治伤。当下便将最后的一粒“护心保丹丸”给她吃了,又倒出一点“百花四季酿”搀同清水喂她喝下。

欧阳雁笑只是哼哼,不屑一顾,祝雄风几次想同他谈谈,他都没给好脸色看,他心里早已把祝雄风列为死对头,再者他再明白不过,自己曾将他们打下悬崖,他心中不满怀憎恨那才怪呢?如今这般向我套近乎,谁知葫芦里卖啥药。他心存狭隘,只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浑未感到危险将至。

祝雄风见欧阳雁笑对已态度冷默,也就淡了友好的表示,静下心来,慢慢将游魂剑谱中的内功心法默练一遍,又将左右互击术的要领精髓一一回虑。

突然间,舱外圣手先生惊呼一声:“快看,那是什么……鸟,这么大?”叶流星道:“是鹰吧!”风满楼道:“是雕!”姚老三道:“雕也罢,鹰也罢,都没有这么大个。”

风满楼抢着道:“谁说没有?大漠草原上牧民们就喜爱养雕,有的一养十余年,个头有半人高,都能驮起人来。”叶流星道:“东北长白山下的老参客都们养有雄鹰,捕捉野兔,个头也有这么大个的。”

圣手先生道:“我看既不是鹰也不是雕……”

姚老三道:“圣手先生的蚊子笑独步武林,我姚老三仰羡不久,今日圣手先生可否露一手来,将那雕啊鹰的打下来,一看不就知道。”

叶流星风满楼二人俱附声赞同,圣手先生抬头看看天,见那大鸟正在上空盘旋俯冲,时高时低,心中没有十成把握,只怕一时失手,反让他人小觑……

忽听风满楼道:“大鸟飞过来了,圣手先生,快,快射蚊子笑。”圣手先生一看,大鸟果真在头顶几丈高的地方,看得清它腹毛深黄上嘴弯曲似钩,似乎正盯着自己,登时吓了一跳,一甩手连发三枚蚊子笑,疾射大鸟。

却在这时,有人喊道:“住手!”

圣手先生心下惊愕,还是发了出去,他忽然感到手臂一阵酸麻,犹如火燎似的痛疼,顿时大骇,接着眼前一花,只见有人挥手将一张木椅掷向半空,其速之迅,竟快于蚊子笑,刚好将三枚蚊子笑尽数撞偏。

众人皆尽吃惊,全都看向这人,这人正是祝雄风。他在舱内听到舱外四人谈论大鸟什么的,感到奇怪,向窗外一看,便知道那大鸟就是巨隼阿黑,听得圣手先生要用蚊子笑射它下来,心中又惊又怒,抓了一张竹椅撞门而出,慌急之下,左手中指点出,发出一记逍遥指力,射在圣手先生手臂上,同时掷出木椅,打偏了三枚蚊子笑。

圣手先生感到一股劲力射来,霸道强悍之至,心中大惊,尚未反应过来是何种指力,就看到了祝雄风。他虽然尚未认出祝雄风,但感到在另外三人的注视下,太丢面子,所以怒道:“你是什么人?”

祝雄风环顾周围,自己正处于四人的包围中,可谓险象环生,知道处理稍有不当,便将陷入四大高手围攻的万劫不复境地,实是凶险之极。正自沉呤,感到背后劲风逼近,当下斜跨两步,晃到了圣手先生一旁,右掌一挥,一股绵绵大力涌了出来。

圣手先生身不由已,向前冲出二步,登时脸色大变。

叶流星心想:这人能在瞬间闪开姚老三的铁扇同时欺至圣手先生身旁,并将之推开,好厉害的身手。他到底是何来路?如意坊可没有这等高人。

姚老三对自己的铁扇功夫向来自负,不料今日背后突袭竟也走空,实是生平第一遭,神情大变。

风满楼见祝雄风身法精妙,有些像“风影十三变”,但又比之更玄奥莫测,心中也是想不明白。他有意在三人面前显露一手,于是说道:“朋友,你步法精灵,实是江湖一绝,在下也想讨教几招!”说时,踩着“风影十三变”步法,施出“飘逸剑法”攻向祝雄风。

祝雄风自打那日在玄苦的指引下走出花阵后,将那些步法详加推敲,参详,已经悟出比“风影十三变”更上乘的步法,是以他对风满楼步法的走向变化,了若指掌,正是知已知彼,百战不殆。风满楼的步法已是走得匪夷所思,出人意料,但祝雄风每一步的踏出,踏落更是异乎寻常的不可思议,他有时走得慢点能和风满楼相协一致,其他三人只看到两条人影忽东忽西,倏来倏去,飘起荡落;有时祝雄风走得更快更玄奥,连风满楼都感到眼花缭乱,感到四周全是人影,实不辨虚实,不禁流下冷汗。

叶流星看出,祝雄风的步法比风满楼的“风影十三变”还快还看不明白,心中大奇:“风影十三变”已是天下最厉害的步法,但这人的步法比之更显上乘,看来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世上侠隐异人比比皆是,只是不显露出来而已。

祝雄风同风满楼转眼间已斗了二十余招。

风满楼渐感吃力,飘逸剑法施出来也不再飘逸,相反显得拙劣,他剑法同步法本是相协而生,剑出随步,步至剑发。但他每踏出一步,对方却总比他快了半步,等他再想踏出下个方位,却早已被对方抢先占据,所以既感仓卒又显被动,剑更难刺中对方。他是局内人,正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时任何一个局外之人,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举剑乱劈乱砍,反而会生出奇效,总比他这样墨守成规遵循每一步每一式来得有效。

姚老三一旁看了,见风满楼脱身不得,当下挥起铁扇,攻向祝雄风。他一旁攻出,祝雄风同时应付两人,顿感吃力,斗了数合,祝雄风蓦然响起了〈左右互击术〉,现在自己正是以一敌二,不妨施出来试试怎样?言念及此,长剑固然缠住风满楼的剑,左手掌式一变,正是一招“排山倒海”,一招十六个变化,霎那间应运而生。姚老三渐感受不支,心中纳闷,他剑出如虹,掌出如风,怎么能够左右同施呢?

不只是他,连旁观的圣手先生叶流星二人俱看得耸容变色,都想:天下间竟有人能够左右双手各自发出不同的招式,一心二用同时应付两人的攻击,当真邪乎。

晃眼间,祝雄风以一敌二,犹占上风。他不欲伤人,存心验试《左右互击术》,只见他以一招剑法“五湖四海”攻向风满楼,以一招“风起去涌”攻向姚老三。二人劣势早现,皆拼尽全力与之周旋,仍难以挽转。

圣手先生忽然从祝雄风的剑法中看出一些端倪,对叶流星说了。

叶流星惊道:“真的是他?这小子为何命那么长,几次化险为夷,逃过一死呢?”

圣手先生道:“那日我假扮他的模样,在公平府招摇过市,整个赴宴之人俱都以为公平府血案的真凶就是他。可惜那日,他抢了一艘船逃走,不料竟躲过惊涛骇浪之险,现在又学了这么出神入化的武功,越发难予对付。他若不死,终有一天会站出来讲明公平府血案始未,如此我们一番努力就化为乌有了。”

叶流星道:“先将他制住再说!”

圣手先生道:“你在这里替我押阵,我上去会一会他。”说时,纵了出来,抬手发指,照祝雄风后背连发三道指力。

祝雄风拍向姚老三的掌至中途,忽而变掌为刀直插向对方心窝。姚老三识得这一插之力的厉害,纵后半步,抢扇挡在心口。不料祝雄风收拢四指,中指中一股劲风疾射出来,打在姚老三的铁扇上,竟把姚老三推后几步,撞在船舷横档上。祝雄风的剑就如同猫玩老鼠般缠住风满楼,他突然感到指风袭来,赶忙回手点了一指。

圣手先生心神凛然,跳出圈外,颤声道:“逍遥指,逍遥魔君。你,你同他是何关系?”

祝雄风一怔,急收攻出的剑招,风满楼如遇大赦,灰溜溜地退回一旁,祝雄风心头电转:逍遥魔君?立时想起玄苦的一席话,要自己适当时候,引蛇出洞,圣手先生当年曾经同逍遥魔君殊死搏斗过,他应该最清楚逍遥魔君其人其事。逍遥魔君若真的是由欧阳杰及其同伙假扮,圣手先生必是知情者,至少现在知情。他也当然知道欧阳杰不会轻易将此指法传授他人,而如今由我施了出来,他必定心存疑惑,疑心我是否同欧阳杰有什么关系。我何不防将计就计,一来戏弄于他,二来也试试能否套出些秘密来。想到这里,大声道:“圣手先生,你既识得此指,该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吧!”

圣手先生将信将疑,寻思:教主此次出海去百花岛,这小子同欧阳公子在一起,自然也是在百花岛上坐船遇险一同漂流此处。既是如此,莫非教主同他之间有些什么关系,否则他何以会用逍遥指?当年逍遥魔君之事,我一直被蒙骗至今,才知道原由及教主当年的良苦用心。如今教主再以逍遥魔君假面现世本是计划中的一条举足轻重的策略,不仅威恃了群雄,更是收服了“三庄六帮九洞十八寨”的一干群盗为我所用。但他会此绝技,难道他已经归附教主,教主赏识于他并传了此技?他越想越觉得事关重大,不知如何处理,看向叶流星。

叶流星于当年逍遥魔君之事知之甚少,但如今逍遥魔君再现江湖他自然晓得其中的厉害关系,他见祝雄风施出逍遥指,也不能不感到棘手与震撼。教主曾未说起过江湖中有第二人会用逍遥指,如今突然蹦出一人会用此技,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他暗中安排的伏笔?难道教主他并不信认我们?可是这小子数次同本教为敌,又怎能信得过?随即又想到:莫非他是偷学的?他困感难解,才做出如此假设。他都没有想过,如此绝技,其内功心法岂能偷窃得了?他对祝雄风会用逍遥指之事,颇难废解,不知他究竟是敌是友。思忖良久,暗自打算:先将他擒获,交由教主发落,是非曲直自有分晓。若他真是教主传人,我们作为不知情者,教主也只能说我们办事得力,若他同教主全无关系,教主自然也会表扬我们办事周全。

祝雄风见圣手先生叶流星二人神色恍惚,猜知逍遥魔君显然同他们有着某种关系,说不准就是欧阳杰本人,我不妨再骗他们一次,逍遥魔君究竟是不是欧阳杰本人,一试便知,于是说道:“怎么欧阳教主没同二们说起过在下?”

叶流星看了圣手一眼,吱吾道:“哦,这个……唉……他……说过。”心中暗想:他连逍遥魔君是欧阳教主都知晓,看来不假。教主不告诉此节,是一时忘记了呢?不是故意不说,以此来评断我等的办事效率呢?看来此事绝不那么简单,祝雄风既便真是教主之人,我们也要明知故犯,先将他擒住再交由教主发落,这叫“以假乱真”。

圣手先生揖礼道:“原是一家人,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啦!祝兄可要原谅老夫糊涂之举。教主面前哪个……”

祝雄风知道他的意思,便迎合他的心意,道:“圣手先生放心,此事虽由误会而起,正说明你对本教忠心耿耿,心无二念。”

圣手先生大喜,叶流星也阿谀奉承一番,风满楼姚老三也自说了。

祝雄风知道,暂时获得了他们的信任,时间已久必会露陷,但想到能骗一时是一时,只要平安到达陆地,趁机溜走谅他们谁也拦不住。在这茫茫大海中,若是再打起来,恐怕又要重蹈覆辙,虽则对自己一的番言语有既几分担忧也有几分脸红,但打定主意:得过且过,随遇而安,听天由命。当下回到舱内,众人都知到了方才的事情,俱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他。他也不以为然,走到玉宛青身旁坐下。

欧阳雁笑道:“阁下原来是红灯教教主的红人,恕在下眼拙失敬了。”言语冷淡不屑之至。

忽听玉宛青道:“风哥哥,你真是红灯教……”

祝雄风一抬头看到舱口一侧贴着一人,知道他们对自己尚有怀疑,便道:“是啊!我同教主关系非同一般!”说话间对玉宛青做了一个拥抱姿式,趁机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是骗他们的。他们人多,硬的行不通……”

玉宛青已自明白,装着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突然站起身来在祝雄风身上踢了一脚,道:“你这个骗子……”走到柳若珍身边坐下不再理睬,心中却暗暗好笑,但强自忍住才没有笑出。

又行了半日,叶流星等四人从未踏进舱内半步,自有人打理他们一日三餐。五人在岛上住了十多日,日日以生鱼为食,都不知熟食是什么味道了,如今又食上熟鱼炒肉,俱感到比珍馐佳肴还要美味。起初,尚担心饭菜中下毒,心存顾虑,到得后来,再难以抗拒美味诱惑,便即大吃起来,幸好饭菜中并未下毒。

祝雄风暗生怪异,难道我的推测不对?

这一日,船将至陆地。正是夕阳将暮时分,红日染红江面,江面上各色船只飞来驰去,好不热闹。

祝雄风知道叶流星等人有没有什么阴谋举动便在此时,心中暗生戒备,突然间闻到一阵奇异的甜香,心想:什么味道这么好闻,正想间,忽听“咕呼”一声,玉宛青一头栽倒,跟着柳若珍欧阳雁笑也相继栽倒,他一愣马上想起来那日百花山庄时也正是这种味道过后,自己便昏迷倒地,难道是“百花奇香散”,他看向欧阳翠红,正看她向自己眨眼睛,打手势,登时明白便也假装中毒,“啊哟”一声倒地,暗暗用拳在甲板上打了一下弄出声响。

过了一会,叶流星走了进来,笑道:“廖百花的‘百花奇香散’果真有用,不费吹灰之力擒住这几人,教主果真料事如神。”顿了顿又道:“圣手先生,还要多少时间靠岸?”

圣手先生道:“一个时辰!”

叶流星自语道:“也不知份量够不够,再给他们加些份量。”说时,拿出一只瓷瓶,拔起瓶盖,将瓶放在桌上,说道:“奇香源源不绝,你们就慢慢享受吧。”关上门,退出舱外。

祝雄风睁开眼睛,见欧阳翠红在冲自己招手,便即走去。欧阳翠红小声道:“幸喜我昨日吃了你的‘百花四季酿’,才没有被‘百花奇散’迷倒。”祝雄风这才知道果真是“百花奇香散”之迷毒,难怪来势凶猛。

欧阳翠红道:“他们先自吞服了解药,是以不怕此迷香。但我们仍可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祝雄风随即明白她的意思,即是用“百花奇香散”对付叶流星等人,但仍有不解,道:“可是他们都已先用了解药。”

欧阳翠红道:“他们吃的只是普通话的解药,只能起缓解迷香药性的作用。并没有服下‘百花四季酿’这独门解药来的神效。只须用真正的‘百花奇香散’对准他们施放,他们便即支持不住。”

祝雄风奇道:“怎会这样?哪里有真正的‘百花奇香散’?”

欧阳翠红道:“去年,主人向仙子讨要此迷香,仙子多了一个心眼,给他的都是浓度极稀,药效不甚强烈的,解药更没有给‘百花四季酿’。”

祝雄风心想:药效不强的迷香尚且如此,若是一等一的迷香,那岂非无人能抗拒?原来廖百花也处处留有一手。

欧阳翠红道:“公子,你去把那瓶‘百花奇香散’拿来,只须再入三滴‘百花四季酿’,药效加重他们必定抵挡不住,除非也有‘百花四季酿’。”

祝雄风道:“百花仙子的东西竟这么神奇!”当下拿来那只开了瓶的瓷瓶,倒入三滴“百花四季酿”,生怕其效不大,又多倒两滴,盖上盖,用力摇匀,轻轻推开舱门,闪出一条缝,瓶口对准外面,又折回来,给玉宛青柳若珍欧阳雁笑三人闻了闻“百花四和酿”。

三人尚未醒来,舱内已经“咕咚咕咚”响了起来,只听叶流星说了句:“怎么搞的,这香味……”便即“咕咚”一声,再无声音。

此时玉宛青等三人各自醒来,都知道中了迷香。三人走出舱外,看到叶流星等四人也自躺在甲板,都自不解。玉宛青惊道:“他们怎么都中了迷香?”

一句话提醒了祝雄风,心想:我怎么全把他们迷倒?我可不会掌舵,当下奔入船头,解了两名舵手的迷香,让他们开船,这二人战战兢兢地把船开到岸边码头。

祝雄风道:“你们帮了大忙,势必背叛了红灯教。他们醒后,必定迁怒于你们。你们还是趁他们未曾醒来赶忙走吧!”

胖舵手脸色大变道:“红灯教眼线密布天下,躲得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可如何是好?”另一舵手神情惨变道:“这下死定了!”

祝雄风心想:红灯教原来对待下属手段残酷,以至于他们二人都不敢背叛而逃。沉吟片刻,便有了打算,道:“你二人还是再昏迷吧,此事只要你们二人严守秘密,守口如瓶,便无人知晓!”

祝雄风又用“百花奇香散”将他二人迷倒,他在叶流星等人身上搜出不少金银,分给欧阳雁笑一半。

欧阳雁笑此时已心存三分感激,寒喧几句,连同柳若珍欧阳翠红三人离去。

祝雄风同玉宛青二人赶忙在码头的小镇上买了两匹马,不敢久留,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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