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之行，在一场混乱之后，结束，显得尤为顺利。

京城，得了黑衣龙卫消息的康熙爷，一怒之下，再次动用帝王龙卫的势力，在铲除反清乱贼之后，将矛头对准了两江总督噶礼……皇太子门下的一大爪牙。

胤礽怎么也想不到，噶礼就这样下台了，不止如此，因着噶礼在江南恩科科考舞弊一案中的罪行，还牵扯了一大把太子党的边缘势力，两江完全从太子党势力中脱离，失控了。

康熙最终将张伯行调去了江宁府，任江苏巡抚，同时在两江总督一职空缺的时候，暂代总督之职，于是，张伯行得了这飞来横幅，赚了这渔翁之利。

“四爷，微臣定还两江一方清净。”张伯行在为钦差王爷送行的时候，躬身行礼，如此承诺。

胤禛郑重地点点头，眼中有精光闪过，“有劳。”似乎带着一种默契。

张伯行这个暂代两江总督一事，让胤禛觉得，运气来的时候，挡都挡不住，谁可曾料到？这向来耿直忠君的张伯行，竟然主动对着自己这个皇四子示意投诚！

张伯行这老古板，可是太子党做梦都想拉拢的势力，可偏偏他官不算大，脾气倒是不小，愣是没给皇太子一个软话，反而时刻盯着像是噶礼这样的官儿，逮着机会就往死里打！

张伯行，得康熙爷看重。

“得道多助。”马车里，闲轶将胤禛搂在怀里，不得不承认，原本这为沫沫备下的马车，坐得还真是舒服。

沫沫留在了江宁府，和佟崭封过起了隐居一般的日子，反正有井秀那小子陪着，何况沫沫如今还有腹中孩子相伴，即便是胤禛这个四哥哥回京，她也只是挥挥手说一声“四哥哥一路走好”。

那时候，胤禛的神情难免有些抽搐，向来粘着自己的沫沫，怎的是什么时候变了？杀人一般的眼神瞥向井秀，偏还被沫沫移步侧身挡去了，胤禛摇头，不得不感慨，果真是女大不中留。

然而，妹妹脸上那幸福得都快溢出来的神情，让胤禛心中暖暖的，这妹妹如此快乐，便好。

“皇阿玛究竟怎么想的？我……还是看不明白。”应该说，不愧是帝王吗？

胤禛将思绪收回，回应着闲轶那句得道多助的话，虽然张伯行的依附让胤禛有些欣喜，可更多的是意外和怀疑。

众所周知，那张伯行，向来是皇阿玛的人。

“胤禛，我在想，是不是……如果你和皇上坦诚地谈一次，会有收获？”

闲轶每每看着胤禛和康熙“对阵”，对着胤禛表露出来的“脆弱”和“迷茫”，闲轶心疼，心疼得不惜给出了这样的主意。

果然，胤禛闻言，诧异地从闲轶的怀里坐了起来，回头盯着闲轶，不明白，他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和一个没有“真心”的帝王坦诚的谈一次？

胤禛，无法理解。

在胤禛眼中，康熙，是没有真心的。

若不然，额娘她……

胤禛浑身突然散发出煞气，闲轶轻轻再次将他拢进怀里，靠着马车，“胤禛，他不会伤害你。”

这一点，闲轶也是经历了这一次江南行，才得出的，毕竟，康熙爷的心思藏得太深，让人看不明白。

“……”胤禛闭目，许久的沉默之后，他再次睁眼，却依旧带着几分冷然和不屑，“闲轶，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我。可是，他……更不会伤害胤礽，不是吗？”

这才是胤禛所纠结的，他知道，康熙这个皇阿玛不会伤害自己，可是，仅仅像是这一次，派出龙卫暗中保护着，帮着自己办好差事……这，便是不会伤害自己了吗？

胤禛嘴角的笑，越发冷然。

或许，佟芳华给胤禛的温暖，太过难忘，更加难得，所以，便是生于皇宫、长于皇宫的胤禛，是如此期待着父亲也能给予母亲那般的温柔……而康熙给过的，让胤禛无法坦然面对。

父亲的温柔，只能如此刺人吗？

皇家的争斗，是鲜血淋漓，胤禛其实不喜欢，却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来赢得幸存。

额娘的离开，带着遗憾离开，让胤禛不愿再去试着相信皇阿玛，因为，曾经，他和皇阿玛之间，还有一个额娘，而如今……

在胤禛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结，甚至因此对这康熙有着恨意，深深地恨意，更无时不刻刺痛着胤禛自己。

皇阿玛是他从小仰望的存在，然而，当有一天，他终于发现，他们这所谓的父子之间，或许永远都不会有如意的那一天。

额娘直到离开，都没有等到皇阿玛的回眸。

闲轶有些懊恼了，他低头去看胤禛，此刻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娃娃，每当如此，便是胤禛忆起了佟芳华那个额娘。

闲轶和佟芳华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却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神奇的女人。

闲轶是个旁观者，他看到，因为佟芳华，康熙爷不是那个寻常的万岁爷，因为佟芳华，佟崭封不是那个寻常的老狐狸，因为佟芳华，胤禛受她的影响太大、太多、太久远。

“嘶！”

脖子处的疼痛让胤禛吸了一口凉气，眉头皱起来，却让闲轶看着，觉得舒心多了，哪怕是皱眉的样子，也总比胤禛双眼无神的样子好多了，

“在我面前，不许去想哪个小白脸！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什么李善仁、李恶人的，还子谦……哼哼，就把他留在江宁，不许招到京城去……”

闲轶的话，让胤禛来不及发怒，便愣怔了，这又是哪门子的醋坛子翻了？

胤禛被这么一提醒，想起李善仁曾经躬身唤自己“先生”的样子，忍不住，竟是“噗嗤”一声笑了。

闲轶原本是逗着玩转移话题的，可没想到，提起那李家小子，胤禛竟然这么一副怀念的样子？

闲轶立马警觉了，难道真是低估了李善仁的威胁程度？

对于李善仁，送他一个“子谦”的字，不过是一时兴起，又或者说，胤禛现在回忆起来，其实最初，不过是选中了李善仁“盐帮”出身、又和蒋家有仇的特点，这原本就是一场权术游戏，李善仁原本便是一颗棋子，而已。

只是，那小子一口一个“先生”、“学生”的，让胤禛不由自主记起了曾经和闲轶做师徒的那些时光。

“胤禛，你别以为我是开玩笑的！你要是真敢把那小子弄到京城，我就有办法……”狠话放出口，闲轶未完的意思很显然，那神情，也显示着，这狠话，很认真。

李善仁正在秦淮楼陪着蒋平这个表哥喝酒，突然感觉一阵寒凉，直觉危险是来自北方，因着李卫跟着“小格格”回京了，李善仁就将兄弟情谊转移到蒋平这个哥哥身上了，把这心惊的感觉，也就随便这么一提。

“咳咳！这样啊……果然，你留在南方是对的，听哥哥一句，北方和你的命格相冲，以后，反正我也是留在江南了，你也就留着帮我一起理清盐帮这档子事……”蒋平说得很郑重。

李善仁这些日子也算是见识过这个表哥的能耐，听说他还专门给四爷出谋划策的，曾坑了皇太子不少，李善仁早就对蒋平言听计从了，毕竟这次顺利扳倒蒋家势力、又重建盐帮蒋家，蒋平魄力非凡，“啊？我原还准备去京城见见世面、开开眼界……还是算了吧！”

蒋平默默将视线瞟向手中的茶杯，垂下眼帘，然而，习惯了守在暗处的井慕，眼皮跳啊跳，嘴角抽啊抽……蒋平这谎话可扯得够“水平”，可那小子竟然也信！

不过，想起四爷主子和额驸先生之间的那档子事儿，井慕点点头，相当赞成蒋平给李善仁提出的建议，京城真不是个好地方，保不准哪天就被先生算计得“尸骨无存”……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毕竟，许是四爷当局者迷，可爷身边儿伺候着的，哪个没看出来？先生那占有欲……实在是……咳咳……

要不，原先最是和四爷亲近的八爷，哪儿会是现在这副对着四爷敬爱而远之的摸样？当然，这形容是有些夸张了，毕竟八爷对四爷那兄弟情谊是不可能淡薄一丝一毫的，可那也得付出代价啊。

……

可不，刚回到京城，城门口，胤禩和老九老十、还有十三都来迎接了，胤禛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绪，见着胤禩的时候，还是渐渐升温了。

“四哥，可终于回来了。”胤禩瞧着四哥去江南，又送走了沫沫也去江南，如今哥哥回来，心里又满满的，踏实了。

胤禛瞧着几个月不见，八弟又稳重了不少，然而面对自己这个四哥的时候，一如既往，胤禩的眼里是赤诚，“回来了。”说罢，竟然是扯着胤禩重重拥抱了一下。

其实，自小跟着四哥一起长大，四哥从小也疼爱自己，胤禩觉得这种感觉很真实，很值得留恋，才沉浸在回忆里，胤禩在下一刻就感觉背后是一阵熟悉的寒凉气息，“咳咳！”

谁？答案，呼之欲出。

“八阿哥和四阿哥这兄弟感情，还真是让人羡慕，可惜，侯府就我一个独子，可惜了……”闲轶从胤禛身后冒出来，笑得诡异，又是一副真的很惋惜的样子。

旁人不明白，胤禩明白，得儿，又被闲轶这半仙狐狸摆了一道，有些无奈，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一道视线的灼热。

旁人不明白，胤禟明白，什么兄弟感情？呸！八哥是我的，就算是老四，你也别想染指……

老九胤禟瞧着老四老八的“深情一抱”，心底里炸毛了，那眼神毒辣辣地盯着，倒是在胤禛抬头望过来的时候，胤禟很不甘、却又识相地垂头掩饰，瞧得胤禛皱眉疑惑。

闲轶瞧得欢乐，同时，倒也对着胤禩另眼相看了，没想到，这老八竟是真把小九治得服服帖帖的，即便一副抓狂炸毛的样子，却还是憋住了。

而，老四胤禛哪里是看不懂？

不过，情人和弟弟正玩得起兴，胤禛也不介意配合一下大家的兴致。

只是，胤禩和胤禟之间？胤禛还是皱眉了，怎的，妹妹沫沫突然要了井秀，接着，弟弟胤禩就要了胤禟？果真，额娘离开之后，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