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 毒发
作者:岳东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699

秋风瑟瑟,寂寥悲吟。天际一片灰白,乌云遮日。苍茫大地上,三个人影茕茕而立。好不凄凉一片。

一个十岁孩童无力坐在黄土上,眼神呆滞,口中沙哑轻轻念叨:“爹,爹……”一旁的中年男子见后,两汪热流两处放流,一处到肚里,一处到脸庞。

另一个约莫大他三岁孩童缓缓走近他。靠着他坐下来,用自己的一双小手将他那双小手捧在手心。紧紧地握着,紧紧地咬着唇,没有言语。

中年男子便是刚刚逃离出来的花管家。他感到一股气一直在胸腔涌动,怂恿他对天嗥叫。可是他没有。这个时候,他必须强忍着坚强下来,人静若水。毕竟以后的路还太长。

过了许久,花管家道:“少主,我们需尽快离开这里。两年前,我跟随少爷从巴蜀归来时,逢到大雨。便在一处山凹出躲避,却发现那里是一个洞口。进去后我闲来无事到处转转摸索,不小心开启了一道石门,里面竟然有几箱财宝。我们这便去那里避难,然后用那些财宝招兵买马,日后定是要为公子报仇雪恨。”

韩相忆没有吱声,依旧呆滞地喃喃喊着“爹”。似乎花管家的话,他丝毫未曾听进心里。

花管家的心一阵刺痛。这可如何是好,再不走,他们或许就会追上来了。

小花拿起衣襟擦干相忆脸上干涸的眼泪。她收了下鼻子道:“公子,你再这样是对不住老爷了。他叫我们好好活下去。”

花管家见相忆动容了一下,随即道:“少主,我们现在没资格伤怀,我们要将这份伤痛压制住。我们得好好活下去,到少主羽翼丰满之时血洗杜宇门。”

韩相忆微微抬头看着花管家,又看看小花。小花咬着唇朝他使劲点头。然后小花躬身站了起来。他们的手依旧握在一起,紧紧地,未曾一刻分离。她朝相忆轻轻道:“公子,站起来。”

韩相忆一直呆呆地看着她。没有言语和动作。小花尽可能微笑,她就这样看着他,等着他,鼓励着他,她知道,公子一定会站起来的。

韩相忆呆滞的眼神在小花淳朴,温柔的眼神中渐渐苏醒过来。他缓缓朝她点了点头,然后站起。

“公子……”小花微笑喊道,声音却是颤抖着的。

韩相忆不由将手从小花手心抽出,小花正惊愕之际。相忆将她的双手握在手心,紧紧地,像最初她握着自己那样,不离不弃。

花管家终于释然而笑。

他们破帽遮言过市,打扮成贫贱农家。混于人流之中,往巴蜀之地赶去。

夜幕来临,他们来到一间破庙住宿一晚。花管家找来柴火,烧成火堆。给小花和相忆取暖之用。然后去附近农家偷偷抱来稻草,给他们做铺垫用,晚上躺在上面休息。

刚回来,小花立即跑过来拉着他的衣袖焦急道:“爹爹,公子他……”

花管家立即皱眉头赶到火堆前。看见韩相忆在地上打滚,嗷嗷惨叫。他扔下稻草,拿着相忆的小手焦急道:“少主,怎么了?”

这一抓惊得非同小可。相忆的手苍白如雪,没有一丝雪色。冰凉如雪,令碰者有透骨之冷。看向相忆脸庞,也是这般苍白冰冷。眉毛间竟蒙了一层霜。

“三年雪”花管家大惊失色道。

此毒是唐门一个叛徒所创,二十年前,遭江湖人士联合击灭。这三年雪也从此消失江湖。中此毒者,浑身体肤冰冷苍白如雪。体内肝胆心脏犹如受到烧红铁针一阵阵猛烈直刺一番痛苦。此毒一步步冰冻身体内脏,三年后,导致身体各个器官久冻失去活性而身亡。每隔一月毒发一次。没有解药。

当年唐学歌用专用此毒折磨人。太多中此毒者纷纷自尽身亡。

“啊……”相忆感觉体内一阵阵烙铁般的疼痛让他难以承受。滚着身子,双手抓着自己的肌肤,恨不得伸入到体内,将那烙铁般火热东西揪出来。

他滚来滚去,手碰巧摸到了父亲临走前给自己的那柄白色透明状薄刀。两眼寒光涌现,他突然站起,左手拿起刀,刀尖朝腹部,高高举起。

“公子……”小花焦急喊着靠近,正欲夺下刀来。

韩相忆命令道:“不要过来,退后,都给我退后。”

花管家不敢向前,怕相忆突然下手,那一切都晚了。他苦口道:“少主,你要挺住,你不能想不开。少爷的仇还要等你报呢。”

相忆痛苦“啊”了一声,薄刀开始急速向下刺去。

“公子……”小花凄惨而叫。花管家也制止不及。

公子,虽只喊了一遍。但这个称呼仿似连绵不断的海潮一番在小花头脑回荡。公子,你就这样将你的手从我手上放开了吗?公子,你就这样决心离我而去了吗?你就这样,丢弃了自己吗?公子,不要……不要啊……

眼见白晃晃的刀子刺入了肌肤,鲜血喷涌而出。小花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花管家赶紧抱住小花,伤怀道:“花儿,你怎么了,可不要吓爹啊。”再看向韩相忆,见他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倒下。

原来他刺的不是腹部,而是手管。手管被他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他疼的脸部肌肉连连颤动。唯有这样,才可以与体内的灼烧之毒相抗衡,而暂时麻木。

花管家看到后,呆在了当场,面孔随着刀子一起颤巍巍抖动。好似那把刀真正割的是自己的---体肤。

半个时辰后,离毒发结束还有一个小时。相忆身体暂时失去了知觉。失血过多,一阵晕眩,也倒了下去。花管家立即飞身接住。

花管家把他们两放到铺好的稻草上。在相忆伤口处点穴止住血流。然后拿出金疮药倒入,撕开衣服给他包好。一滴滴泪水,滴答坠地。

一切刚弄妥,身后来了四个人,一脸阴笑。其中一个道:“今天真是好运,找半天找不到你们,竟然就这样碰到了。拿了你们的人头,我们哥儿们以后大富大贵自然不再话下了。”

花管家心中无名火正好没处发泄。他们来的正好。离别钩紧握在手。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他怒吼而起,直接最后一式送君别。只见内力在兵刃边缘透出隐约白光,他一挥钩。一个巨大朦胧白色钩影瞬间向他们袭击而去。吸君血,为君谱离歌。

此钩影完全延伸到了破庙左右屋壁。倘若是白天,这隐约白光是不易看到的,由多年苦练,功力惊人提升后才有的造诣。江湖人称之为“气”。那四人无可躲避,拦腰身断而亡。

天方亮,花管家立即将两人叫醒。赶紧离开这个破庙。

已经冬至了,天灰蒙蒙一片。要下雪了吧。

花管家身上盘缠已无。决定先回相忆老家置点钱财。他小心翼翼走近,直至发现这里已经无人来搜查后,才带着相忆们飞身翻墙而入。

这里好久不曾回来住过了。怕早已灰尘一片,记录暗哑时光了吧。

他们进去后,不由愣在当场。只见家里一片狼藉,家具,摆放饰品皆被砸得粉碎。贵重点的东西已经被拿走。

相忆立即冲进自己的房间,将地上那个箱子扶起。然后赶忙打开,见里面娘留下的遗物饰品也都不见了。他颓然倒地。觉得空荡荡的,好像身体已经失去了一部分。

花管家和小花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那个手镯和发簪是他娘临终前交给他父亲,说留给相忆的。见到这些,就好像自己一直在身边一样,不曾离开。一直默默庇护着你。让他以后送给常家媳妇。

“相忆……”一个熟悉口音在身后温暖颤动传来。

韩相忆坐在原地缓缓摆头,看见一个中年昳丽女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两眼泛着泪光看着他。

“姑姑……”相忆喊着爬起,铺到她怀里,嚎啕大哭。

姑姑强忍着泪水抱住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叹口气在内心道:“我苦命的孩子。”

无意间碰到相忆的手臂,她失声道:“三年雪!”一阵锥刺的疼痛立即攻心,她险些站不稳。

“此地不易久留”她推开相忆,微笑道:“相忆,你娘留给你的手镯和发簪昨日来已经拿走了。姑姑先替你保存好,到日后再给你,好不。”

相忆听后缓缓抬头看着姑姑道:“真的吗,你真的拿到了,姑姑?”

他姑姑刮了下他的鼻子,假装生气道:“姑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当我得知你们出事后,立即就来了这里。”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袱,慢慢揭开,笑道:“看,这是什么。”

相忆立即欢喜地忘记了呼吸。颤巍巍接过来,重复抚摸。忍不住紧紧贴到自己心房。踏实的,温暖的,就这样,时光静止。

姑姑犹豫再三还是皱着眉头轻轻敲了下相忆的额头,随意换出笑脸道:“好拉,现在给姑姑吧。姑姑一定会好好放着的。等你娶了个又漂亮又贤惠的夫人,姑姑就拿出来给你。现在我们快离开这里。好不?”

相忆点了点头,终于露出微笑,将手镯和发簪包好,双手递给姑姑。姑姑接过,笑着摸摸他的头。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赶到。还好走的及时,时间错开了。

他们来到一处客栈,他姑姑拿出一件红色毛绒披风,周边是白色毛边。给相忆好好穿上道:“这件披风漂亮吧。是姑姑看你十岁……”说到此处,她立即停下,怕又惹得相忆想起了伤心事。

宋锦和来到花管家跟前。拿出一个绿色瓷器瓶道:“这是我酿制的百花露,有消火,清凉之效。多喝点可以使人昏迷。但没有坏处,反而有助于内力提升。他毒发时,你就给他喝点。我这次回去后,会尽快研制出解药来。”

宋锦和分秒不想再耽搁,于是留下银两,立即回谷。潜心研制解药。

花管家买来一辆马车,车轮滚滚,消失在渐渐大起的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