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兰苑门口的时候，守门的两个婆子神色谄媚地对着杨氏行了礼，又对着高妈妈和柔娘奉承几句，至于绣娘――她们还没蠢到在大夫人面前巴结。

绣娘默默看了一眼――从来到这儿的那天起，她便和自己的母亲一起，被关在这个不是很大的园中园里，不能踏出一步――园子里丫鬟和洒扫婆子还能出去走走，而她们母女，则不被允许踏出半步。

这儿是吞噬她们母女自由的监牢。

而这一次，是三年中，她第一次踏步在兰苑以外的土地上，绣娘轻吁一口气。

高妈妈扶着杨氏，柔娘也上前虚扶杨氏，绣娘落在最后，慢慢跟着，其他的丫鬟婆子便极有眼色地远远跟了。

偶尔柔娘回头，绣娘可以看到她可爱笑脸上，一双丹凤眼中射出的嫌恶，还有一些奸计得逞的神色，绣娘便想起了过去，九岁的柔娘那狰狞的神色。

绣娘心中一凛，看娘亲欢喜的样子，便知道杨氏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好事，那神色绝不是作假；但是同样柔娘眼里的得意也是真的。

绣娘担心，想要快快回去问问娘亲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杨氏只是不紧不慢地走着，似乎叫绣娘来也就是为了陪她走走路罢了。

“前几日传来消息，贤侄高中了。”杨氏的声音飘到绣娘耳边的时候，绣娘愣了下，才想起杨氏口中的贤侄原来是自己的未婚夫君杜世安，而这件事情刚刚莲雨也已经告知了她。

“……昨日亲家夫人已经叫管事妈妈借着报喜和我提了提你们的婚事，说是自己身体越发地弱了，想早日找人帮帮手，把担子交出去。”杨氏的声音似乎飘在云端一般，缥缈而断续，绣娘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几句。

微一抿嘴，绣娘这才知道娘亲为何欣喜，心里也欢喜--那终于可以离开这座压抑的院子了吧。

抬头却看见柔娘恶意笑着，心下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杨氏也转过脸来，看着绣娘，居高临下的样子：“只是，杜家毕竟也算是苏杭望族，你嫁过去，可不要丢了楚家的脸才好；而杜家子嗣单薄，你自己身子骨又这样……让我觉得对杜二夫人心里愧疚。”

绣娘心里一哂，却想起李氏企盼的目光，便决定再忍忍，忍段时间出嫁了，为了楚家的体面，想来杨氏也不会怎么样。

抬头却见杨氏漫不经心地扫视自己，绣娘既然心里有了主意，心绪便也平和，只是保持一贯的淡淡微笑来回应杨氏。

杨家是当世一等一的望族，和王、卢、洛三家并称当世四大家族，即使王朝更迭，这四大家族浮浮沉沉却一直传承不衰，是比王朝更久远的存在。

杨氏出身杨家旁支，背靠大树好乘凉，杨氏的父亲官至正四品，也算得上不错，杨氏身上，便自然有些大家小姐的骄纵，即使嫁为人妇也从未收敛，更何况，丈夫在仕途上，也多有借助娘家的地方，杨氏便底气更足了一些。

绣娘明白杨氏的心思，只是却也是人在屋檐下罢了。

抿唇，绣娘抬头直视着杨氏，平静地说道：“母亲的教诲绣娘时刻记在心上，如果绣娘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母亲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