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盛兴五年，六月二十九日。

南唐都城江陵西城外柳府。

自数日前收到从古斯帝国帝都辗转送来的柳如俊书信，柳明晦看了不下十次，一连数晚是夜不能寐，心情沉重。

书信有两封，一封是柳如俊和柳如月合写的家书，一封是委托柳明晦转交给李霄的书信。

家书里书信有两份，一份是柳如月所写，殷殷表达了对柳父柳母的思念，渴望回家的念头。

另一份是柳如俊所写，在信中首先简述了在古斯帝都生意的情况，然后提到了古斯贵族科斯特有向柳如月求婚的意图，也因为如此，目前差不多算是被软禁在帝都，难以从海路回家，生意也只能委托可靠忠心的大执事率领海船在南唐到古斯帝都的海路上奔波。

在信中，柳如俊称在修书之前，科斯特就已经率领本土八万及二十万附庸军共二十八万大军挥师东征，目标是西域桥头堡呼兰国，相信在书信抵达时，呼兰国已经被占领。柳如俊还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担忧，目前华夏三国正在混战，古斯有东征远东的意图，古斯皇帝温廷顿已经暗示若科斯特占领远东，便封为远东总督，一旦古斯占领西域，华夏三国将面临灭顶之灾。

柳如俊还称科斯特已经许诺，一旦成为远东总督，将聘他为远东总督府财政大臣，目前他已经假意答应，这是权宜之计，也是为了家族命运考虑。然作为华夏后裔，本心并不甘愿成为亡国奴，希望柳明晦在看到书信后，能够谋划一个万全之策。

在信中柳如俊还恳请柳明晦务必妥善保管将要转交给李霄的书信，并且要当面交到李霄手上。

在书信最后，柳如俊还简单的描述了古斯帝国的国力以及兵力情况，担忧之意跃然于纸上。

柳明晦在看了柳如俊的书信后，一连数晚夜不能寐，苦苦寻思良策，均茫无头绪，这不仅仅事关家族庞大的生意，还关系到整个华夏。

柳家数代从商，秉承一个“义”字，与商家来往讲信守约，对百姓对地方多行大善功德义举，每逢旱灾洪涝，拿出银两赠灾救济，建立了良好口碑。

到柳明晦这一代，柳家的生意已经遍及茶叶、丝绸、木材、药材、海盐、香料、玉石、珠宝、车船、铁、粮食、兵器、盔甲、酒楼客栈等，开辟了数条海外贸易通道，自南唐与西秦结盟以来，还涉足到了马匹的贩卖，不仅在南唐有生意，在北汉和西秦也有生意。

柳家在各行当的执事累计达三千名以上，各相关的仆役伙计多达数万，每日资金流转在数十万银两以上，一年的利润进账多达几百万两，几乎和南唐每年的赋税收入相当，可以说是富可敌国，堪称商业帝国。

也盖因为如此，当柳如俊在明悉柳如月和李霄之间的关系后，与柳明晦商议，最终决定送柳如月到古斯避祸，一方面保全家族以免遭株连九族之祸，一方面也是保全李霄。

柳明晦和柳如俊认为，单凭李霄是统兵大将，就算和皇帝之间没什么纠葛，与巨富联姻也是犯忌讳之事，更何况和皇帝之间还有诸多猜忌。当然，这也意味着是硬生生的拆散开了柳如月和李霄。

对柳父柳母以及柳如俊来说，不可能不宠爱柳如月，这不仅仅柳如月温婉美丽可人，还多才多艺，在江陵博得了一个才女的名号。而李霄无论是家世还是本人的才干人品，柳家都不可能不满意，硬生生拆散开柳如月和李霄两人也是无奈之举，纵然皇帝不知道柳家的家财，但是柳家作为江陵巨富的名头皇帝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一旦联姻必然面临灭门之祸。

大概是因为心中难安，在柳如俊的提议之下，几经考虑，柳明晦馈赠李霄一百万两银票，供其用度，明面上算是补偿很可能将不再会同柳如月相逢的李霄。

在看了柳如俊的书信后，每每想到古斯的国力和兵力，再对比华夏三国，柳明晦只觉浑身冰冷，忧心如焚，数晚夜不能寐，思虑几番，均不能寻得一个万全之策。

在书信中柳如俊简单描述，古斯帝国本土南北四千里，东西六千里，人口五千五百万。军队共分为轻骑兵，重骑兵，骆驼骑兵，长弓兵，弓弩手，重甲步兵，轻甲步兵，工程兵等八个兵种六十六个军团，共八十一万人，大小器械三千座，还有海军大舰六百艘，中型舰船三千艘，小型战船一万五千艘，共九十万人。

另外古斯帝国还有附庸国大小一百二十六个，附庸人口约六千余万，附庸军约两百余万。

至于华夏三国，柳明晦虽然知之不深，不过生意遍及南唐，在北汉和西秦也有生意，对三国人口及兵力还是略知一二。

其中南唐人口最多，约在三千余万，目前陆上兵力不足二十万，水军约十余万，西秦人口约在一千五百余万，兵力不到三十万，北汉人口约在一千二百万，兵力约三十万。三国累计起来，人口约五千七百余万，总兵力不到一百万。

两相一比较下来，孰强孰弱便一目了然，更何况三国还处于混战之中。

几番思虑，均未能想出一个良策来，柳明晦起初本打算将此事上报给朝廷，不过转念一想，商人涉政非是行商大道，而且说不定会引火烧身。再一想，自和西秦结盟后，自己便有采购玉石、精铁、葡萄酒、火油等西域出产物品的商队，顺带还带一些西域马匹贩运回来。古斯如果东侵，西域必然首当其冲，商队必然能得到比较确实的消息，再将这些消息传播到西秦，自然南唐朝廷也就知悉了，至于到那时候朝廷会怎么做便不是他柳明晦能做的了主的了。

事实上，柳明晦却不知道南唐皇帝李正明早已从诸葛云那里知道古斯可能会东侵的消息，不过李正明并未足够重视。

正在思虑之际，一名老家人叩门禀报道：“老爷，大门外有一自称是马商的客人要求见您！”

“哦？”柳明晦吃了一惊，虽然自己已经涉足贩马，但涉及不深，也并未和马商有来往，都是由自家的商队在西域直接从西域胡人那里购买，如今突然来个马商，却有些蹊跷。

转念一想，能寻到这里来，只怕这人也有些来路，想到这里，柳明晦道：“请客人到客厅相见，准备好香茶。”

“是！”老家人抱拳便退了出去办理了。

柳明晦踱了几步，便前往客厅准备会会这个马商。

未几，一名身穿淡蓝色短装，腰悬佩剑，容貌俊秀的年轻人被老家人带了进来。

这位年轻人抬眼看了看大厅内几名肃然木立的短装打扮家人，微微一笑，便抱拳向柳明晦道：“敢问您便是柳明晦柳老先生？”

“正是！”柳明晦在年轻人俊秀的面庞上扫了几眼，若有所悟，不过面上却是古井无波，淡淡然的道，“老夫和马商尚未有过往来，而且阁下如此年轻，如果老夫所料不差的话，阁下必然不是马商。”

“柳老先生果然好眼力！”年轻人呵呵一笑道，“不错，在下并非马商，不过在下的主上却是大秦马商。实不相瞒，今日来此是想拜托柳老先生一件事。”

“哦？”柳明晦有些诧异，道，“不知何事需要老夫来办呐？”

年轻人看看两旁，抱拳道：“此事机密，还望老先生让这些武士退下，在下方能陈述。”

“……”柳明晦定睛仔细看看，觉得这年轻人面上并无奸邪之气，心下便信了几分，于是道，“你们且退下吧。”

待这些武士退下后，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来，道：“在下主上有一封书信要烦请老先生转呈太子太傅。”

“哦？”柳明晦脸色微微一变，心下有些惊疑，“你为何不送到太傅府上？老夫和太傅并无往来。”

“呵呵，”年轻人微微一笑道，“太傅府虽有，不过主人却征战在外，再无另外的主人，这书信只能亲自交到李太傅手上，断不可交与别人。”

“那你也可以等李太傅回来，再交给不迟。”柳明晦越发惊疑起来。

“柳老先生乃是信人，”年轻人抱拳郑重道，“委托老先生也是在下主上的意思。柳老先生可以放心，主上知道柳家与李太傅的关系，不过柳老先生不用担心，主上虽然羡慕令媛，却断不会有相害之心。这封书信事关重大，只能让柳老先生亲自交到李太傅手中，柳老先生只需告诉李太傅，书信是大秦风姓马商所写，李太傅便会明白。”

柳明晦心中大为惊愕，很显然，对方真的知道自家与李霄之间的关系，不过好在对方言语坦诚，并无相欺之意，而且看样子和李霄之间也颇有渊源心下才稍微放了些心。

柳明晦迟疑了一下道：“看阁下的意思，此书信非同小可，老夫对具体内容并无意窥探，不过还请阁下略作明示，老夫方好做相应的准备，否则只怕会出什么纰漏。”

年轻人迟疑了一下，道：“书信内容事关天下大势，本来以柳老先生和李太傅之间的关系，在下可以明告，不过主上嘱托，最好还是等李太傅看了之后再转告柳老先生为宜，还请老先生海涵。”

“也好！”柳明晦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老夫定然将书信当面交到太傅手上。”

“多谢！”年轻人躬身一礼，然后上前，高举书信，恭敬呈上。

柳明晦接过书信藏入怀中，蓦地微微一笑道：“阁下可是女子？”

年轻人面色微红，转瞬即逝，微微笑道：“老先生若认为在下是女子就便是了。”

柳明晦哈哈一笑道：“想来阁下的主上必也是女子了，只怕还是奇女子。”

年轻人笑了笑道：“柳老先生，在下就此告辞，将来如有缘，还有再见面的时候。”

“那老夫就不送了。”柳明晦颔首道，心下却是大为惊疑，虽然这年轻人不置可否，但是柳明晦相信自己的判断，这年轻人是女扮男装，其主上也定然是女子，李霄和她们又是如何认识的？

“西秦？风姓马商？”柳明晦猛然浑身一震，李霄当初出使西秦天下皆知，西秦统帅秦风雪是位女子天下也是皆知，在南唐甚至一度有传言李霄和秦风雪私交甚好，更有传言说两人是佳偶天成，如此说来，这书信莫非是秦风雪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