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集 启蒙教练
作者:柱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840

我上初一那年,个头就蹿到了一米七几,班里出去做个操啥的,我就像羊群里的一头骆驼,傻憨傻憨地站在队尾,别说别人指指点点了,就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有一天,我们一群孩子在操场上玩“骑马打仗”(这个游戏,两人为一组,一个背着一个,与对方相搏,从背上拉下对手者为获胜方)。沙哈尔从小就那么鬼,他主动选我当他的“马”。我个子高,力气又大,背上沙哈尔跟玩似的。所以,我们俩这个组合打了一轮下来,竟保持了全胜战绩。别的孩子不服气,先是上来两对,看还是招架不住,后来干脆就一哄而上,来了个群起而攻之,即便是这样,那帮家伙也奈何不了我们。游戏最终演变成了摔跤,那帮急红了眼的小子,抱腿的抱腿,搂腰的搂腰,一个个使出了吃奶的劲,而我却铁塔似的站在中央……

就在这时候,随着一阵掌声,走过来一个体格瘦小的中年人,他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不等我回答,沙哈尔抢先说:“他叫阿勒普斯拜。”

“是哪个班的?”

“初一二班的。”又不知是谁替我作了答。

“我跟你摔一跤怎么样?”尽管是个大人,但那人站到跟前,比我还矮一截呢。于是,我慨然应允,并学着武侠剧里的台词说:“来将请通报姓名?”

小个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把外衣往树杈上一挂,双手一抱拳说:“末将姓雷名磊,请多多指教。”

沙哈尔他们立刻围成了一个圈,唧唧喳喳地论起短长来了。

姓雷的不含糊,他围着我转了两圈,突然用右手捏住了我的左腕,我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呢,他一猫腰,左手抓住我的左腿,猛地往上一提,就在我努力保持平衡的时候,他的右手轻轻将我往后一顶,我就不由自主地躺在了地下。几个动作一气哈成,既干净又漂亮。就当我琢磨着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姓雷的一把拉起我,帮我拍打掉身上的浮土说:“认识一下,同学们,我是刚分配来的,以后给你们上体育课。”

在一阵掌声过后,沙哈尔好奇地问:“雷老师,你是不是学过摔跤呀?”

“我以后就叫你们摔跤怎么样?”

“好!好!好!”小伙伴们顿时来了精神头。

我就是这样认识雷老师的。现在回想起来,这个雷老师,就好像是胡大专门派来教我摔跤的一样,要不怎么就赶得那么巧呢。我一辈子忘不了雷老师,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雷老师是天津来的支边青年,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个青年人,如今已步入不惑之年了。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会提起自己的家人,原来他的太爷就是当年威震津门跤坛的“雷老虎”。自打努尔哈赤们攻陷北平,坐上了龙辇以后,为了让那些个什么钮骨碌马咕噜的过上清静日子,清朝皇室就通过比武的形式,从民间选拔一批跤坛高手,组成了“善扑营”。这些跤坛高手实际上就是皇帝身边的贴身保镖。雷老虎当时就在善扑营里呆过。你也不想想,雷老虎的子孙们,就是再怂再孬的,怕也能比划几下吧,况且雷磊还得到过真传呢。天津人好撂个跤,但凡有个什么热闹事,老少爷们都会摆个场子,撂上几跤助助兴。那年头,在天津卫提起跤坛四大张,那可是妇孺皆知。天津跤以刚猛、灵巧而闻名,它与北京跤、保定跤,并称为我国三大主流跤种。

雷磊老师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熏陶出来的,他身轻如燕,走起路来跟飞似的,没有一点声响,撂起跤来,连泉泉身高马大的舅舅都不是他的对手,只可惜没赶上好时候。偏偏他就来到了红石头,偏偏他就遇上了我。这世间的很多事,看起来似乎毫无关联,但它总会在某一时刻,某一地点交汇在一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产生一种不可思议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