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关起门来，我已经被折磨得七荤八素，生不如死，可是在表面上，我仍然要装得若无其事，强大无比。我穿行在北京这偌大的城市之中，穿行在同事暴露的目光之下，穿行在客户那虚伪的表情之下，曾经的意气风发，现在全成了忍受和折磨。

我只想一个人呆着，一个人。

但是我不能。

我想见凌国一，因为这个给我送过玫瑰的男人，他那里还留着玫瑰的残香，我想让自己的心在那儿得一点宽慰；我不想见凌国一，是因为我心怀叵测，我必须利用他对我的关心，在那儿得到我要的广告，得到我要的地位和金钱，这让我难过。

可是我又不得不见这个人。

之前我想了几种他接到我电话的种种，也想了无数种我们见面的种种，然后是我拿到凌氏全年的影视宣传费用，然后是我实现行业突破，然后是我名利双收。可是凌国一这次却让我意外了，他甚至都没接我的电话，也就是说我的电话到他的秘书齐常亮那儿就被打住了，齐秘书告诉我：“等我约好时间通知你吧。”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

也许凌国一真是太忙吧，我安慰自己，并且后悔不该在上班时间打这个电话，更不该往他办公室打，直接拨手机不就行了。但是齐常亮的反应还是让我有些意外。接下来我马上又给市场部的冯小君打电话，虽是一个集团的，但她毕竟天天坐在总部，应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果然，冯女士那边很神秘，她是把电话拿到外面才跟我说话的：“现在我们这边出了点事，是工程质量问题，凌总桌上压了一堆投诉信，客户正联名告我们呢，质监局也不断问责，正在疏通这些关系。”

等，又是等。有一句话叫夜长梦多，做销售之后，我更深地感受到这句话的真实意义。但是我隔壁的木哉却不等我，其它的媒体也不等我。自从我搬出原来的屋子，木哉好像受了莫大的侮辱，好像为了在我面前证明什么似的，他不再缠着我，总是不断地向我显摆他的忙碌、他的早出晚归和他的巨大收获。

是的，每天我都从各种渠道得知他们那边在哪个公司又有了新进展，每天我都听到他那边又有了新的意向，而更确凿的消息，往往来自老康，有时我简直怀疑他是故意来刺激我。每天的部门碰到会，我的脾气都不太好，动不动就发火骂人，同样也一定有很多人在背后骂我。生活就是这样，企业就是这样，没有那种乌托邦似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凌国一让我等，但是我不能等。

找了个借口，我去了总部一趟，当然，我也是摸准了凌国一日程安排才去的。去之前我已经想好了要跟他说什么，第一句话说什么，跟他说话说多久。然后一锤定音。

中午十一点多钟，正是饭点的时候。到财务部办完事，我去找齐常亮聊天，像个老朋友一样。在董事长办公室前面的那个开间里，齐常亮规规矩矩地坐着，接个电话，打打电脑，这是一个秘书的规定动作，而我每次见齐常亮，他都没有跳出这些规定范围。

但是那天很奇怪，齐常亮竟然在门口?达，一脸的无所事事，这正好给了我机会。我装成无意中看见他似的凑过去，问他干嘛在这里逛荡，他朝里面撇了撇嘴，一脸神秘地说，“凌总有客人，都谈了一个上午没出来。”

“你不是站岗吧？”我开玩笑。

“不能让人进去，凌总说了。”然后耸耸肩，“都有好几个人排队要见凌总了。”

我几乎有点绝望。就在这时，却绝处逢生：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里间的门突然打开，一伙人鱼贯而出，对嘛，这可是午饭时间了。

看见客人出来，齐常亮马上迎了上去，这是他做秘书的职责。而凌国一只在那群人身后探了个头就缩回去了，但只一瞬间他又把头伸出来，因为他看见我了。“进来吧。”也不知谈些什么，足足一个上午，凌国一也够累的，也许我的到来可以让他放松一下。

我赶快得了便宜似的溜进去。齐常亮还在送客。

我今天带了软刀子，我今天准备使美人计。在凌国一办公桌前坐下来，我第一件事是从包里拿出一个通红的大大的苹果――透明的包装纸包着，发出诱人的光，我把苹果放到凌国一面前，“带个苹果给你。”我的声音带着讨好和娇气。

凌国一看了那苹果一眼，开心地笑了，“谢谢。你来找我什么事，说吧。”

“你先喝杯水，忙了一个上午，多累啊。”我起身给凌国一把茶杯续满，那是一个陶瓷大杯，很漂亮。

凌国一哈哈大笑，一个平时总是要他照顾的女人，突然变得乖巧起来，太出乎他的预料了，“别忙乎了，你是想要影视推广费吧。我已经看过你的方案了，回头让市场部跟你沟通吧。”凌国一看上去很开心。

“早说呀，害得我奴颜婢膝的。”我继续撒娇，这次不是装的，是真的了。这个大哥一样的男人让我心里又软了，巨大的压力和无数的委屈，只要碰到合适的环境就会化为泪水，但是今天我不能哭，至少不能在这里哭。

“做工作要用脑子，不能凭着一股劲蛮干，要知进知退，还要讲究策略，顾全大局。”他接着说，“你和木哉的关系要处理好，竞争是好的，但是在集团内部，你们这么干是不行的，要懂得什么是争，什么是不争。当然，这不能怪你，是老康没把问题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