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恐怖日记(摘录六)
作者:林枭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766

五月十七日,星期二,雨转晴。

昨天,到学校里替子贞请了三天假,然后回家。

我呆在家里,坐立不安,不知道子贞到底怎么样了?实在坐不住,便围着城西的环城湖一圈接一圈地转。

好不容易熬到黄昏,我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在医院旁边的花店里买了一束粉色的郁金香,送给子贞。

子贞脸色红晕,已经康复了。只是还需要再住院观察两天。

子贞的小姨和妹妹都在医院里,我也不方便在这里陪着子贞,坐了一会儿,就回家睡觉了。

我没有坐车,就这么在大街上慢慢地走。

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很多,有骑车上下班的,有结伴散步的。走过塔湖路的时候,在小摊上吃了一碗馄饨。

五月十八日,星期三,晴。

昨天晚上,赶到医院里,小姨已经走了。

看子贞眉飞色舞的样子,哪里像个病人?

我仔细端详着子贞,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漂亮过。她把我叫到床边,小声说:“你知道吗?我小姨对你印象挺好的。”

其实,我从来不在乎别人对我怎么看。可是为了能和子贞结婚成家,我又必须得到她家人的承认,尤其是说话举足轻重的小姨和姨夫。

听子贞说小姨对我印象很好,我心里也很高兴。

子贞打开桌子下面的柜子,给我拿香蕉吃。

柜子里放满了水果和罐头。子贞告诉我,这些都是和小姨住一个大院里的人送来的,还有许多小姨知道她吃不完,都拿回家了。

当官的就是不一样,外甥闺女生病,都有那么多人来探望!

子贞小声说:“你走了以后,小姨问这个阿姨,”她指了指临床的一个六十多岁的妇女,继续说:“问我什么时候住进病房的。你猜阿姨怎么说?”

我以为小姨不会怀疑我们,没想到她不相信我的话,竟然找“目击证人”调查情况。我猜不出来这个阿姨会怎么说,我和小姨谈话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听着。

我对子贞说,猜不出来。

子贞坚持让我猜猜看。

我说:“阿姨肯定说我们是半夜里住进来的。”

子贞说:“你猜错了!”

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阿姨没有理由为我们圆谎。

子贞说:“阿姨说我们是九点多住进来的,还说是三个同学一块儿送我来的。”说完,子贞开心地笑了。

我从来没有子贞这么笑过。她笑起来原来这么好看。

我扭头看了看那个阿姨,她正对着我们微笑。我从她的目光中看出她不用我感谢,便冲她友好地笑了笑。

子贞问我:“你吃饭了吗?”

我说:“没有,我不饿。”

子贞说:“我看你像是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我说:“我不饿。”

子贞说:“是不是没有钱了?”

我知道骗不了她,只好苦笑。其实,我早就饿坏了,下午本来问同学借了二十块钱,买花的时候都花完了。

子贞说:“小姨给了我一百块钱,你拿去吃饭吧!”

我在地摊上吃了一碗砂锅牛肉豆腐,两个馒头。五脏庙填饱了,感觉到整个人都有了生气。

回到病房,子贞已经睡着了。病房里多了两个人,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都是来服侍病人的。大汉正跟临床的老太太聊天。我猜想,大汉不是老太太的儿子就是他的女婿。看他跟老太太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儿子。

我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大汉把椅子让给我,自己打开钢丝床,铺上褥子,和衣在上面睡了。

那个老头趴在椅子上打盹,实在熬不过,也搬来一张躺椅,躺在上面却是翻来覆去的没有睡着。

大汉开始打呼噜,那动静就像柴油发动机一样。

子贞醒了,听见大汉打呼噜,她开心地笑了。

子贞问我:“你才这个屋子里谁打呼噜最响?”

我说肯定是那个大汉。

子贞说:“错了,再猜。”

我看看房间里,可能打呼噜的也只有两个老头了。便说是躺椅上的那个老头。

子贞还说:“错了,再猜。”

我说:“那一定是那个病床上的老头。”

子贞说:“又错了。是那个老太太。”

老太太会打呼噜,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子贞说:“你听,现在是这个大汉打呼噜,一会儿那个躺椅上的老头打起呼噜,他就不敢打了。”

不一会儿,老头儿就响起了呼噜声,身体还随着声音起伏。那个大汉的呼噜声立刻停止了。

我和子贞都被逗乐了。真是一物降一物!老头儿的呼噜声盖过大汉,大汉也就安静了。

大汉翻了个身,牢骚道:“他妈的,这么大的动静,叫人家怎么睡觉?”

子贞说:“他自己打呼噜,自己不知道。”

我说:“这哪里是来陪床的,这是两个来添乱的。”

子贞说:“一会儿她打起呼噜,老头儿就安静了。”

果然,老太太打雷一般的呼噜声响起来,老头儿也就安静了。他坐起来,东瞅瞅,西望望,又躺下睡了。

子贞笑着说:“老头儿怕老太太,两个人不说话。”

我还以为那个大汉是老太太家的女婿,原来不是这么回子事。听子贞说了我才知道,大汉是第一个病床上那个老头家的女婿。老头儿脾气不好,每次老伴来送饭的时候他都要骂老伴,不是嫌她来晚了,就是骂她放盐放多了。但他老伴还是每天都来给她送饭,一日三餐,从不间断。

临床的老太太和老头儿从来不说话。

我和子贞小声地聊到半夜。子贞说她困了,却又睡不着。

我说:“我找到规律了,你看我的。”

我装作打呼噜,比老太太的呼噜声还响。果然,老太太安静下来。

子贞乐了,她说:“我现在反而不困了。”

我说:“现在安静,你赶紧睡吧!”

子贞睡着了,我坐在椅子上打盹。

临床的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说:“小伙子,你也躺在床上睡吧!”

我说不困。

老太太说:“没关系,你就挤在她旁边睡吧!”

从跟老太太的谈话中和她的眼神里面,可以看出她对一切世俗都看得淡了,反而对爱情看得特别重。是不是人老了都这样?

六月十七日,星期五,晴。

天快亮的时候,我被宋子贞叫醒。

我问道:“怎么啦?亲爱的,又做梦了?”

子贞说:“我刚才看到四个人站在床边。四个人都穿着摞满五颜六色的补丁的衣服。他们告诉我,要我们马上搬走,今天就必须搬走,连房东老太太也得走,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我问子贞:“他们长得什么样子?”

子贞说:“他们长得很瘦,目光很友善,背后还背着一个摞满补丁的口袋。”

我问子贞:“你是做梦还是真地看见他们了?”

子贞说:“我也说不清,好像很真实,但又有点虚幻。”

我又问:“他们还跟你说了什么?”

子贞说:“其实,他们并没有说话。他们是用眼睛告诉我的。他们只说要我们赶紧搬走,而且今天就必须搬,还特别强调房东老太太也必须搬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可是他们并没有说回又怎样的后果。”

我沉思良久,还是决定将自己这些天来的感受告诉子贞。

我说:“这个房子很古怪。我们住进来的第一天,就感觉到屋里有东西。那天我没有告诉你,我进屋的时候也感觉到有人,也找了一遍。你回来以前,还有一个壁虎一样的东西咬了我的肩膀,我想捉住它,却被它滑脱了。你去小姨家的那天晚上,半夜里,我听见房东的儿子叫门,还听见他开门进来,在院子里打枣。第二天,我问房东老太太,她说她儿子有两年多没来过了,可是我明明看到地上有打落的青枣叶子。还有那天晚上有一只小手剜我的耳朵眼,我把小手拿开后它又用高粱秆挠我的耳朵,我把高粱秆夺过来,折成了好几节,扔在墙角里。第二天早晨,我看见高粱秆才想起来晚上发生的事。就在我送你回来的那天晚上,我还听见有人半夜里做饭,可是我拉开窗帘向窗外看的时候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我刚躺下,做饭的声音又响起来,一连重复了好几次。对了,你最近看见的黑蛇,还有后墙头那双红眼睛,还有房东老太太。你有没有注意房东,她的动作很奇怪,习惯吐舌头,象蛇吐信子一样。还有院子里那间小屋,我总觉得有点古怪,老太太说这个小屋有二十多年没有开门了。他老头子说过任何人都不能开小屋的门。还有,房东的外甥曾经问我一句话,‘你们在这里住没事吧?’你猜这句话该怎么理解?我当时没有多想,现在想起来,他一定是问我们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以前住这两间房子的人最多住七天,连房租都不退就搬走了,最后这一家还剩下这么多酒,也不要了。这些都连贯起来,是不是太不可思议了?”

子贞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我说:“绝对不是巧合。”

子贞说:“你别说了,我害怕。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说,我也感觉这房子透着古怪。我看我们还是赶紧搬走吧!咱顺便也跟老太太说一声,让她也搬走。”

我想,跟老太太说是没有用的,没有人会相信我们说的话。

我对子贞说;“跟她说没有什么用。她不会相信我们的话,再说她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子贞说:“也是。咱说出这样的话来,别人一定会把我们当成精神病患者,反而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我看看日历,今天是星期四,子贞有课,搬家恐怕有点困难。

我说;“我看我们星期六再搬好了,也不急着这一天。你现在不能旷课。”

子贞说:“那我们再住一天?我感觉今天就很安全,再住一天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我说:“再住一天,正好是一百天整。”

子贞说:“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魂?有没有精灵?”

我说:“我不敢说。不过,我有一种预感,科学发展到最后,就是玄学。”

子贞问:“什么是玄学?”

我说:“就是神学。象中国古代的《奇门遁甲》、《麻衣神相》之类的。”

子贞问我:“为什么?”

我便举了牛顿的例子。大科学家牛顿后来研究神学,他认为自己前半生研究的科学都是无知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