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公馆(中)
作者:独孤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417

“谁呀?”她懒洋洋应了一声,难道是公寓里的邻居?

没有回音,敲门声仍执拗地一下一下地响起,起初还保持着尚可容忍的频率与速度,后来却越敲越急,越敲越响,如同暴雨冰雹一般噼里啪啦砸在她的门上。那猛烈而急速的敲门声仿佛宣泄着敲门者火山喷发般的负面情绪,令潮音感到由衷的害怕。

音箱里传来的电影人声依然那么逗乐,然而此刻的潮音全然没有任何嘻笑的心情。“谁在那里?”她颤抖着嗓子,对着那扇薄薄的门说了一声。“你不说的话……”她哆嗦着抱起门旁的扫帚,横在胸前权当武器,“休怪我不开门!”

她的话仿佛具有某种魔力,就在此时那暴风骤雨般的敲门声嘎然而止,只留下一段突如其来的空白。潮音抱着扫帚等了好久,竖起耳朵并凝聚所有的注意力到听觉上,直到确信门外并无动静,才小心翼翼把门扯开一条小缝。门外果然没有人,那神秘的造访者正如他的到来一样,静悄悄不留任何一丝声音地离去了。潮音暗暗松了一口气,正要回房,这时候,她猛地发现,门上被人钉上一张紫色的便笺纸。

便笺散发着淡淡的属于女人的香气,上面朱红色的笔迹也同样娟秀小巧,显而易见出自女人之手。尽管如此,从那修养良好的字迹中透露出的信息,却丝毫不给人愉悦之感。

甚至可以说,充满了生硬、偏执和怨恨。

“你还有没有公德心!!!”三个巨大的惊叹号,大得让潮音仿佛看到那背后气势汹汹的一张脸,“你是不是聋子?开那么大声,吵死人!!!还让不让大家休息!!!”

不是吧?潮音回头望了电脑一眼,眼神里满是委屈。她自信听觉敏锐,从来只有她埋怨他人吵闹的份儿,还没有被别人指责为“聋子”的经历呢。不过,既然这里名为“静公馆”,四周环境又极为安静,说不定所有的住户都练就一副灵敏的耳朵,对哪怕一点声音都极为敏感。也罢,她叹了口气,好歹第一天住进公馆,如果不和其他邻居搞好关系,再往后的十五年只怕就不好过了。于是她把音量彻底调小,堪堪到她凑在显示器前能听到的样子——“这样子,你们该没话说了吧?”她走到门口,在那张便笺的后面补上了几个字:

“Sorry.”

尽管别别扭扭地道了歉,可她心里还是有个疙瘩,肚子里窝着火,突突突地烧着。多大的事情啊?那人不能好好地跟她说吗?先是敲门如捣蒜,后来又是贴语气那样强硬的纸条——不是明摆着欺负新人吗?不,不行!她猛地站了起来,不能刚来就主动缴械,任着别人骑到头上来,起码也要摆出自己的姿态来!

她大步再次走到门前,用力来开大门,试图将那句“sorry”涂黑——兴许是她的脚步太过沉重吧,就在这个时候,墙壁又响起了沉闷的敲击声。

她最初以为是隔壁施工,可那敲击声愈发迅疾,又快又重的感觉令她不由想起刚才的敲门。有了前车之鉴,她不再傻呆呆地等,而是慢慢走到那面发声的墙壁前。

“有什么事吗?”她对着墙壁大声说了句。

敲击声顿时停住了。潮音好奇地打量着那面不算雪白的墙壁,发现上面有一块凸起的地方,正极为明显地向外鼓起。那是一个洞,被白纸封住的洞——潮音刚刚意识到这一点,糊在洞上的那层白纸猛地被捅破了,从里面伸出一只纤细的圆珠笔,笔端上粘着张蓝色的便笺纸。潮音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那张便笺从笔头上剥下来。当便笺彻底摆脱圆珠笔上透明胶带的束缚后,那只笔便极为迅速灵敏地缩了回去,洞也随即被白纸封上,完好之程度就像它从未被捅破一样——潮音漫不经心地看了那个洞一眼,却完全没工夫理会它的怪异之处。

只因她的全副注意,全被那张便笺吸引住了。

同样是朱红色的墨水,同样是女人秀雅的笔迹,只不过这一次的口吻稍微温和一些:

“你也是静公馆的长期住户吧?请遵守静公馆的规则,不要在公馆里跑来跑去,大声喧哗!多注意一下对他人的影响,不要妨碍他人休息!否则……”

潮音把最后两个字放进嘴里,反复咀嚼。

“否则……”否则会怎样?潮音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点底都没有。她扪心自问,刚才并没有做出什么“大声喧哗”之事。在接到第一张便笺的警告之后,她便听从劝告乖乖关小了音箱的音量,此外并没有干任何出格的事情。“跑来跑去”?别开玩笑了!潮音愤懑地哼了一声,难道在自己家里走路,也会吵到隔壁的这些人吗?

她们到底长了一副什么驴耳朵?连这点声音都听不得,这群神经过敏的老女人!内分泌失调了吧?还是更年期到了?她在心里恶毒地诅咒着那些邻居。

于是她对着那个洞,恨恨地说了起来:

“我已经把音量开到最小了!再说我根本没有跑,更谈不上喧哗!你一定是弄错了!”

她凝神听隔壁的动静,然而,什么声音也没有。兴许邻居压根儿就不想和她对话吧,第三张便笺又从洞里送了过来,这一次是青色的,语气也相应变得咄咄逼人:

“静公馆的所有房客都不会犯错,只有你这个新人才需要我们的教育!保持安静,这是我们对你唯一的要求!静公馆是我们休憩的乐土,我们绝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我们!”

什么嘛!潮音不客气地抓起那张便笺,用力在后面添上几行大字,给予强有力的一击:

“你们睡不睡得好根本关我屁事,少赖在我的头上!”

她按照邻居的方法,把便笺贴在笔尖上,然后捅开那个洞,以近乎粗暴的方式把便笺送给它的主人。她感到有一个剧烈的力量作用于自己的笔端,险些把自己都要从这个洞里生生拽过去。就在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肌肤发凉,浑身毛骨悚然。

兴许,自己招惹到绝对不该惹的“东西”了……就在那近乎挑衅的回信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