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 北海(一)
作者:奥丁般虚伪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659

时光悠悠,如白驹过隙,逝如流水,来乱世、离幽州、抵平原、认义兄、任功曹、诛刘平,总总事例仿佛昨夜,恍然间,初平二年的春天就要到了。

在平原奔波忙碌的一年,对李臣而言,极为关键,他已然从昔日的都市青年,幽州踏实苦干的农夫,成长为平原国或不可缺的地方官吏,软笔字虽称不上漂亮,但已不复当初写个文书都要小吏帮手的局面,武艺也颇有进展,种田时打熬出来的肌肉,伏着生机勃勃的感觉,便是二哥三哥亲自出马,也能支持上十来个回合。

公孙与袁家或战或合,青州也跟着出兵了几次,又加上讨伐州内乱民,刘备早已无暇打理国事,干脆当了甩手掌柜,整个郡国都由李臣简雍看管着,他两人也是亲历亲为,勤勉尽责,渐渐贤名传遍全郡,小娃娃都会唱,“粮米钱银简宪和,决断立策李佐之”,说的便是简雍擅后勤,理账务税赋;而李臣总是能想出些抚流民劝农桑的妙策。

连平原国的百姓都觉得,已出了几分太平盛世的气氛。

“贤弟之材,小小功曹实在是委屈了。”有时候兄弟几个聚在一道,刘备总感慨,“只可惜为兄国小职卑呀,如果有朝一日,我也能掌管一州之地,云长益德治军,佐之理政,诸位贤弟便能一施所长。”

他是从心底发出的叹息,年青时,州牧刺史对刘备来说,那是一等一的高官,连想都没想过,这几年才渐渐发觉,那又算得了什么?

初平元年一战,袁绍求和,公孙瓒立刻私任了部将严纲为冀州刺史,没过几月,冀州牧韩馥居然让位给袁绍,只剩一支孤军的袁本初摇身一变,就做了州牧。

“他们能,为何我便不能?”刘备总想。

听见兄长如此感叹,李臣笑而不语,他暗忖,“印象中大哥曾做过徐州牧,估摸时日,也就这一两年了,那段历史中,没做得安稳,如今有我,一定要保得咱家基业太平。”

当然,这话他没讲出来,否则也太过惊世骇俗,预言者遭人忌惮,他可没那么傻。

这年冬,刘备连腊月都没过,又匆匆出兵了,没法子,谁让平原国正临着冀州哩,那公孙瓒和袁绍,天生冤家似地,又开战了。

“总该让我随军去见识见识大场面了。”李臣抱怨,男儿当提三尺剑,立不世功的血性,让他颇为向往。

张飞哈哈大笑,“四弟别急,建功立业,有的是机会,此时平原离不得你。”

瞧着队伍开过扬起的灰尘,李臣有些遗憾。

他并不清楚,威风八面的白马公孙瓒,即将被袁绍大将麴义以区区八百步兵、一千弩弓手,大破于界桥之南。

数度交战,一直占据上风的公孙瓒,从此由强转衰。

等待着刘备军的,将是一场大溃败。

……

冬去春来,淇沟河畔的野桃花娇艳水灵,深深浅浅,素白嫣红,绚得人间醉,招惹得郡民偷得半日闲,携着家人踏青赏风景,纷纷扰扰了半月,又逢寒食清明双节,细雨纷飞,吃罢冷糕桃花粥,按乡邻习俗,也到了祭祖扫坟茔的时节。

崔婶为此提前准备好了纸钱,这时候叫瘗钱,还有粗蜡高香,为显得心诚敬祖宗,都是和雉娘两人亲手剪的,不准下人碰,李臣忙妥了公事,也兴致勃勃地钻到屋子里,在旁帮忙。

漆案上摆满了纸张布帛,拿刀剪裁成五铢钱的款式,再拿笔细细描上祈福的话语,此时纸张虽经蔡伦改良,但也只流广于士族,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的。

老婶子精神很好,边裁边说着往事,“以前在涿县,可没这气派,只能攒些麻布,制成幡,系到坟前树上,风一吹,幡儿飘起来,便是在召祖宗的魂,再摆上些香烛酒食,等着祖宗来享用哩。记得备儿小时候,有回嘴馋,夜里摸到坟上,不但自家的供品,连旁人的都偷吃了,结果没天亮就肚子疼,真把人吓得啊。”

“大概是吃食沾了灰土,不干净吧。”李臣随口说。

“说糊涂话!”崔婶推着让他快去洗手涮口,再点根香,“这是祖宗怪罪下来,显的灵性!快到门外上香,磕个头,不然要遭祸的!”

“我就是随便说说。”李臣抱屈。

“让你乱讲话。”雉娘笑得眼都眯起来了,弯弯的如月牙潭子,今时不同往昔,沟子村时,做菜熬粥一点油花都得斟酌着点,现在不必操劳,这小妇人长得越发亮丽了,昔日缺营养有些发黄的头发黝黑起来,盘着马髻,饰着簪花,缕缕青丝坠在肩侧,肌肤也不再瘦巴巴的,泛着丰润的光泽。

有时候李臣还暗想,“大哥莫不是审美有些问题?”他知道兄嫂间颇有些冷淡隔膜,但终究是人家的私房事,不好插嘴。

“还不快去。”崔婶提着掸子作势要打,李臣苦笑,无奈地到院落中,向祖宗告饶了一番,才回屋坐下,老婶子又开始说道起来,“臣儿,上回就说过了,如你这岁数,换了别家,娃娃都快总角了,你也没个家人亲眷,独根支苗的,不替李家延香火怎么成?”

“干娘,饶了我吧。”李臣脸皱了起来,每次说到这话题,老人不唠叨个小半时辰绝不罢休。

他狠狠瞪了雉娘一眼,这婆娘也没个嫂子样,趴那又笑了起来。

等麻黄的纸钱,白白的帛钱堆了一筐,商量好待时节当日,乘车携眷,去城外对着家乡的方向焚香散钱后,崔婶有些疲了,小媳妇儿搀着她回房歇息,也不知这对老小嘀咕了什么,没多久,雉娘转了回来,挡着李臣不让他走。

“可得交待清楚,到底想相个怎样的媳妇。”

“婶子让你问的吧?”

“别管谁问,总不能像堂叔那般,三十多岁才娶亲吧?”这话是诚心的,雉娘也觉得怪人是到时候成家了,虽然有些不舍,想他要是有了婆娘,就很难像如今这般,总能抽出闲暇陪自个说说话解解闷,但作为嫂子的责任感,很快压倒了心底的微微涟漪。

“县衙王差役家的闺女挺不错,上次随爹来过府上,嫂子看了,清清秀秀的。”

“喂,王家的姑娘,好像还是个小丫头吧。”

“不小了,嫂子也是十四岁出嫁的。”雉娘不悦,“你这人,人怪心眼也挑剔。”

她看着李臣,眼眸是温润的,嘴角绽着抹浅浅的笑,“是想要个能持家的勤快女人,还是寻个知书达礼的闺秀?总得有个道道吧,嫂子也好帮你去找。”

也不知为何,李臣听着这话,瞅着她眸子里温温的光,鬼上身似地,张口就道,“找,也得找个如嫂子这般的。”

“乱……乱讲话!”

雉娘从脸到脖子根,都是一片红,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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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日的,骚情了么?”也不顾天还有些阴冷,李臣打着赤膊,从天井掬了桶水,披头盖脑的淋个了通透。

天作证,他对雉娘可从来没有过歪念想,一贯是当成妹子亲人般看待。

怎地刚才的情况,颇有几分叔叔戏大嫂的架势?

“春天到了,阳气憋不住乱窜,”他总结,“莫非,我是时候找个婆娘了?”

还没等他琢磨透,简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见李臣光个上身,正龇牙喊冷,便问,“佐之,为何沐浴也不让下人烧些热水?”

“凉快,”李臣有些尴尬,转移话题,“宪和,清明时,咱们一道去顺便踏青,赏赏桃花,再晚些就要谢了。”

“你可悠闲。”简雍失笑道,“又有流民从外郡过来了。”

平原国太平,青州各处的难民都纷纷朝这里涌,李臣没在意,“还是按惯例,县上出米粮,稳他们的心,然后安排入户籍,分地垦荒,再抽选青壮入军。”

“说得容易,”简雍摊手,“离冬麦收割还有两个多月,主公出军又带走了大批囤积,现在库房缺粮了,这趟能应付,如再有流民来,养不活,可不是逼着他们作乱投黄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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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