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节 朐县(二)
作者:奥丁般虚伪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084

骄阳似火,亮得耀眼,燎得满地野花杂草怏怏的,叶儿花瓣怨艾地卷成细条条,就连树荫下都蒸得发慌,正是小暑闷热时,李臣捏着外褂衣襟来回扇,风都是温的。

“这天气,得抗旱了,水源也得分配好,不然上下游的村子得打起来。”他嘀咕,又哑然失笑,当官吏劝农桑烙下的职业病,不是在平原了,这事自有本地衙门来管辖打理。

崔启年靠着骡车,拿斗笠挡在脸上,正巴咂着嘴困个眯眼觉。

赵云怕吵到人,到附近林子中习武了,他早中晚必得各练一遍枪法,没小半个时辰收不了功,武人打熬出的体魄,不怎么畏惧炎暑寒冷。

隐约还能听到长枪划破空气的哧哧声,越有天赋越得多练,战场上那白马银枪的威风,不都是私底下勤奋操练出来的么。

如李臣这般,事一杂心就定不下来,喜欢动脑胜过练武,天份也一般,武技永远停留在街头斗殴十来人干群架的层次上,冲不得阵杀不了将。

太阳缀在天正中,连鸦雀都热得没声响,临时的宿营地一时间倒安静。

由郯郡一路行来,也快到东海国朐县了,当年始皇帝就在朐县朐山立临海碑石,谓为大秦之东门,按这说辞,他即将到达整个中原的最东边。

本来说快马加鞭,等到县城在歇息,可午时的阳光仿佛要将人晒化,只好在野外林间寻了片阴地,暂且避开狗日头。

“这儿出赤乌呢,当然热。”甘梅的娘季兰端过来一簸箕花红和青枣。早些时途中遇到贩果子的行商,各买了半筐,刚在附近潭子泡过,红灿灿的沾着水珠,咬一口冰冰地又酸又甜,清爽心肺。

赤乌是民俗中的太阳鸟,传说生在东海深处的大桑树上。扇扇翅膀光照千里,天旱时是灾鸟,遇暴风暴雨时为吉鸟,盼着它出来放晴,是祸是福由得人心情来评说。

李臣又啃了口果子。见季兰到溪边走了遭,汗流浃背,便说。“别忙活了。歇一会

这妇人丰腴,耐不得热,解了颈脖衣襟的盘扣,雪白的肌肤微微泛着热出来的潮红,一弯腰,胸脯肉间的沟渠晃晃地若隐若现。

一白遮百丑,她算不得多绝色,比中人之姿稍美貌些。那天夜晚光线不好,还不觉得,大中午地仔细瞧瞧,陶瓷似地白得能反光哩,三十一岁的婆娘,除了眼角淡淡的鱼尾纹,和闺女站一道。不像母女倒是姐妹。

“嗳。崔老爷方才嚷着热,水不够……”季兰低眉顺眼地说。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李臣知道她是个没主见的驯良妇人,软糯糯的,谁都能捏扁撮圆,“让你家汉子多干点活。”他说,行旅途中,没大桶,只有小瓮罐,打不了多少水,夫妇俩一起去汲水,这婆娘来来往往跑了好几趟,她男人倒悠哉,只露了一回面。

不是看他一见人就弯腰低头地堆脸笑,人前人后挺殷勤,又和季兰是夫妻,李臣根本不会用,早赶人了。

“老爷别怪,我男人体虚,早年落下地病根,干不得重活。”季兰急忙辩解,害怕主人家发恼责备,“我不累的。”

“急个什么,随口说说。”李臣摸过几个花红果,把剩下的连簸箕一起递过去,“你想劳碌我也不多管,吃几个,稍微歇歇。”

季兰接过去,坐得远远,老鼠似地轻轻啃咬着,吃了一个就停住了,眼神偷偷窥过来。

“我不渴,你都吃了罢。”李臣察觉到了,回望过去,便瞅见她手忙脚乱地别过头去。

“想……想留几个给宝儿和夫君。”她透着请求地味道。

“当零嘴地果子,又不值钱,别弄得咱像苛刻下人的毒东家。”李臣笑,“随你意思。”

“老爷心善,我们做下人的更得懂规矩。”季兰怯怯地说。

和雉娘很像,都是良善懂得疼人的性子,不过没小媳妇儿那么坚强和有根骨。

一个是从青石板缝里拼命钻出头来的杂草,谁也不依赖地努力活着;一个是弱弱地攀着灌木生长的野鞘花,无法独自生存。

再坐了会,季兰包上遮阳的头巾,又提着瓮和水囊,踩着草丛朝水潭去了,李臣在她身后喊,“见到你男人,就说再偷懒,我可是会扣工钱的。”

妇人身子颤了下,慌慌张张地消失在了林间。

“喏,咱得说,早前真没看出来,这季兰真不错,胸脯鼓屁股翘,当大户家地美妾也绰绰有余。”敢情崔启年没睡着,一直从斗笠的缝隙里偷窥哩,待季兰走远了,摘下斗笠就猥琐地笑道,“那话怎么说来着,鲜花插狗屎上?”

“你少动鬼心窍,如果还是舟娘,反正你情我愿的买卖活,谁也管不着,现儿是雇回来的下人了,又有男人,别在自个家惹些骚事。”

李臣警告,如果启年和那妇人勾扯上了,哪怕是赖汉动手动脚,没理在先,也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将甘家人统统“解聘”哄走。

亲疏有别,他不会为了收留的下人,去主持什么不偏不倚的公道,乱了自己内部。

多少李臣对这个和雉娘有几分相似的女人,还是有些怜悯,也不希望这种事会发生,所以事先提醒下。“她屋里头地汉子还算男人?”崔启年啐道,又拍胸保证,“就是过个眼瘾,咱虽赖,却还是要脸地,不至于去欺辱个妇道人家。”

这是实诚话,赖汉坑蒙拐骗啥都干,脸皮厚不知羞,但对待婆娘,还是有点好汉的骨气,最多嘴贱几句,绝不动粗逼迫。

水潭是山崖上地堰溪淌下聚积成的,现在断了流,悬挂在崖子边的小瀑布也失了踪影,露出以前隐在水幕后的青灰色石头,一潭子死水在阳头的照射下蒸发了不少,得跳下去,在布满苔藓的湿泥上走几步,好汲得到水。

甘家汉子单名个贵字,打着个赤膊,不停喊热,在水潭边拿瓦罐舀水朝脑壳上淋。

“爹,歇够了便快些回去呗,东家责怪下来,工钱就短了。”甘梅跺着脚催促,暗暗埋怨着爹的懒散劲头。

爹还赌气似地,把几个瓦罐横着垫屁股下坐着,不让自个汲水,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两人只好干耗着时间。

“就是个外州的小功曹,啥东家,现如今是落了难,等时来运转,做了刺史、州牧老爷的姻亲,他给咱家提鞋都不配。”甘贵甩着头说,天太热了,没一会,湿濡濡的头发就干透了。

这家伙心眼高,典型的老爷身子仆人命。

“我只知道,这活计清清白白的,出劳力赚工钱,用不着娘……”甘梅把后面的话忍了回去,不忍心说娘亲为了家人的生活,所干的脏事。

她正着急着,便瞧到娘从林子里钻了出来,赶忙迎上去,接过水罐,心疼地抹着娘额头上的汗迹,眸儿都有些红。

“走几步路,不累的。”季兰捏捏女儿的脸颊,指着罐子说,“李老爷打赏的果子,宝儿快尝尝。”

“吃剩下的,算什么打赏。”甘贵边骂,边伸手抓了满掌,一口一个吐着核,又对闺女说,“瞧你急的,去打水呗,哼,咱全家服侍他,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等等,吃了枣子,娘和你一道……”季兰忙喊道,却被男人阻止道,“让宝儿先回去,为夫有话要问。”

见女儿提着汲满水的瓮罐走了,甘贵就严肃地说,“人多时不好多讲,到底那事你考虑得如何?”

“李、李老爷是善人,我身子脏,不能……”妇人头都要埋到脖子下了,局促地说。

“心善才好,不会抹干净了嘴就不认人。”

“可……可我……好不容易找的活计,钱够过日子便成了。”

“我都不介意,你还扭捏个啥子!真当自个多贞洁?”甘贵气道,有点口不择言,“虽说是个功曹,可毕竟是官,这是为了咱家,为宝儿日后的幸福!”

他怂恿着婆娘去勾引李臣,等成了好事,心下愧疚,怎么也会照料一二,可能自个还可以当个小吏,就有了结识大人物的机会,好把闺女“推销”出去。

对甘贵而言,女人嘛,算个什么,没了再娶,说不准到时能再生个大胖小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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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你不赖的,要身段有身段,要相貌有相貌,以前傻了,做舟娘能赚几个钱?白让人糟蹋了,要卖也得选对买家。!”他围着季兰转悠,“找天夜里,摸房里起,咱就不信姓李的不沾腥。”

“为什么……我做的还不够么,以前被逼无奈,是为了明天的吃食,是为了全家人一起活下去,可现在算什么事?”季兰望着口沫横飞的男人,心头有血泪。

就在这甘家妇人哀苦,汉子兴奋之时,赵云那边也出了点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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