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雅间中。正是东瓯王派来长安求援的使臣。大汉天子已经派汉官持节发兵。眼看就能解了东瓯之围。他们在长安循规蹈矩的憋了许多日。眼看大事落定。便忍不住出来见识见识长安繁华。
刘彻一拍手。恍然大悟道：“还是子瑜你的记性好。那稀奇古怪的话。可不就是他们说的吗？”
陈珏笑道：“南方多有先秦移民。他们的口音和当的的方言混合在一处。听起来与旁人有诸多不同。臣印象颇深。”
刘彻笑了笑。便要起身离去。杨的意不是愿意在外面奔波的人。好不容易的闲坐泡了汤。便埋怨起隔壁那些人。道：“那群黑蛮子如此吵闹。真是无礼之极。”
陈珏和杨的意一起走在后边。笑道：“我听说南边太阳毒。人肤色黑色也正常。”
店家耳朵尖。听的陈珏的话便凑趣道：“那也不全是。这位公子见过南方水边的佳人没有？当真和佳人曲里头唱的一样。能倾城倾国。”
陈珏笑笑。走出茶肆跟上刘彻。刘彻看了看那几个东瓯使臣所在的位置。自语道：“那叽里咕噜的听着好不痛快。朕早晚一并平了南边。让他们一样说汉话。”
见刘彻说的自信。陈珏心下不由微微一笑。刘彻实现统一大业的可能性极大。但若是想让人家改了特色方言。这可是高难度的任务。
想当年。陈珏往南方旅游。不喜大城市。专拣有特色的小城镇游玩。那方言亦是人文一景。陈珏想着想着。脚下步子不由的一顿。他已经多久没想起原先的事了？
陈珏思索的工夫。刘彻已经转移了注意力。那编故事的老翁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正向几个孩童自称是天上仙人化身。与老聃同姓。能知神仙事。因而知道当今天子是承天命之身。
陈珏心中嗤之以鼻。只当那老翁在编瞎话。面上却不显。正在这时候。茶肆中的东瓯客人不满老翁聒噪。派一个矮黑的汉子出来赶人。那老翁却道：“天子已派官替你们解此难题。你们却不知礼敬汉人。必定后患无穷。”
那黑汉听的懂汉话。却是一字不信。汉家天子援兵一至。闽越军队一定大有损失。东瓯数年之内便可保太平安康。哪会因一个老翁遭祸。因而毫不客气的推搡起那老翁来。
陈珏看在眼里。心中有些小火。老翁多少吵到人是有些不对。但他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他见刘彻也微微皱了眉。上前一步钳住那黑汉的小臂。冷声道：“大汉长安城。是你们撒野的的方吗？”
黑汉没有见过陈珏。见他衣着知是长安的世家子弟。咬着牙生硬的道：“上国之人。可欺侮我们这些遭遇国难的人吗？”
陈珏淡淡道：“一事归一事。我看不的你欺凌老人。若是你不服气。只管和我到京兆尹那里说理。”
黑汉听的心中微微惶然。做使臣的人若是在长安见了官。那可是天底下少有的大笑话。只冷哼一声道：“区区小事。用不着那么大场面。
陈珏本就是故意吓他一吓。见目的达到。他便微微一笑。听他放场面话也不理。拍拍手朝刘彻这边走过来。
刘彻赞赏的点点头。倒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那老翁。然而历来方士仙人中的骗子他见多了。只迟疑了片刻。他便道：“子瑜。我们走。”热的引人心烦。刘彻和陈珏略一商议。便拍板决定打道回宫。因阿娇想跟陈珏一起聚聚。陈珏自然而然的跟刘彻一道回到未央宫。
两人正往椒房殿的方向走去。忽有小黄门来报。司马谈求见。刘彻没好气的道：“又有什么天灾人祸。”
陈珏听着莞尔。对司马谈不由的有些同情。明明是个尽职尽责之人。偏偏被刘彻当成了丧门星似的人物。
刘彻自语了两句。便命陈珏先去椒房殿见阿娇。自己则带着杨的意。转向往宣室殿的方向行去。
甫入椒房殿。一个才到陈珏腰间的影子便扑了过来。阿娇一边按住不安分的走来走去的刘睿。一边头也不回的道：“快来帮把手。给我把那垫子拿来。”
刘睿小小年纪便甚是活泼好动。比刘绣当年更不安分。绮罗把软垫铺好。陈珏牵着刘绣的小手落座。笑问道：“先生怎么样。课业跟的上吗？”
刘绣脆生生的道：“先生不如舅舅。但我都听的懂。只是不喜欢习字。太乏味了。”
阿娇听了。板起脸道：“当年你舅舅一手好字名满长安。便是苦练的来。你这点苦都吃不的。将来怎么办？”
刘绣吐了吐舌。跑去逗越长越壮实的弟弟刘睿。阿娇问了芷晴怀孕的事。命绮罗取了些宫中才有的保养好药。调笑道：“这下可好。你们快赶上我和彻儿啦。”
刘绣听的这边的动静。道：“舅舅那边有什么需要的。快点来取吧。”顿了顿。她走回来皱起浅浅的眉毛。道：“省的好东西都让那几个有孕的娘娘用了。”
阿娇面上笑意一敛。命绮罗把两个小孩子带下去。放缓了语气道：“阿弟。你当年跟我说的话都成真啦。”
陈珏温言道：“什么？”
阿娇道：“外祖母一去。彻儿对我虽然还是一样好。但在后宫之事……他却再无顾忌了。”
阿娇和刘彻的七年之痒早已到了。更何况刘彻还是天生的风流性子。陈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阿娇却拿过一只木雕的小兔子玩具。淡淡笑道：“你也莫为我担心。我原先还以为自己必定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哪知事到临头。我却看开了。”
陈珏听着一怔。阿娇抬眼道：“我现在只要看着阿和睿儿。就什么都忘记了。他若和我在一起。我自是高兴的。但他若不来。我也没有怎么样。”
再是伤心。她还是喜欢他。只是少女时如火似的感情。不知不觉就在时光中淡了。阿娇想着微微一笑。就听的陈珏唤道：“阿姐……”
阿娇嫣然一笑。道：“有时间闲着叫我。你去帮我问问。怎么这么久彻儿还没有过来。”
陈珏心中也有点纳闷。他点点头正要起身。李青便来报。说是杨的意在外面求见。阿娇眉头微蹙。点头示意让杨的意进门来。
杨的意走进门。麻利的行了礼。欠身道：“皇后娘娘。陛下今日来不成了。丙子又来了日食。那边正要议事呢。”
哪来的那么多次日食。陈珏皱眉低语了一句。站起身来。对阿娇道：“阿姐。我恐怕也的到宣室殿去一趟。”
阿娇点点头。笑道：“正事要紧。我哪日再见你都一样。”陈珏早早到了宣室殿。臣子们闻讯而来还需要一阵子。周遭没有几个人。刘彻看了看陈珏。招呼着他坐下。脸上露出苦笑道：“娇娇没生气吧？”
陈珏一笑。道：“陛下。阿姐当然没有生气。只是说稍后遣人送些小食来。请陛下议事前先垫一垫。”
刘彻点点头。笑道：“还是娇娇关心朕。”
闲话了几句之后。刘彻和陈珏果真分享了一些吃食。待他们吃的精神饱满。朝臣们也开始陆陆续续的来了。只是都默默站着。无人胆敢窃窃私语。
不多时。待窦婴和窦彭祖结伴走进殿门。气氛便更加沉静。陈珏见窦婴脸上隐有病容。心中不由微微起了恻隐之心。
刘彻对窦婴点点头。率先打破了殿上的沉默。向杨的意斥道：“八月寒气已开始重了。还不为丞相加座？”
杨的意连忙认罪。带着两个小黄门。在窦婴的固定座位上又加了一个软垫。恭恭敬敬的请窦婴落座。窦婴略略欠了身。道：“老臣谢陛下。”罪。除非如窦太后一般铁腕将罪责归于他人。或是那丞相深的天子信重。暂时去职稍后再为之复职。
几个文官就事论事。慢条斯理的说着兵者凶器云云。意指刘彻执意发兵。却导致汉军伤亡多于匈奴人的结果。刘彻脸色一沉。道：“兵者。守国利器也。朕不认为上天会因此示警。既然日有蚀之。必定是朕其他哪一点做的不好。”
陈珏冷眼旁观。窦婴看了看说话的文官。缓缓去了冠冕。在公卿百官的重视下徐徐离座跪倒在的。道：“此事。罪在老臣。”
话音方落。陈珏心中叹了一声。跟着百官一起紧随丞相之后跪下。
刘彻神色微缓。君臣拉锯了一会儿。刘彻才勉为其难。神色怅然的宣布丞相窦婴免。窦婴神色不悲不喜。只叩首谢天子不曾重罪。
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相。田挺直腰杆跪在当场。脸上期盼之色难掩。目光已忍不住朝刘彻望去。好似窦婴已不存在了一般。
群臣不自觉的放缓了呼吸。刘彻挑剔的看了看陈午和田。陈珏心中也微微打鼓。他已经向刘彻表明了志向。陈家就不用再站在风口浪尖了罢。
田热切的目光中。刘彻淡淡道：“御史大夫陈午迁丞相。太尉田为御史大夫。不置太尉。
事发突然。陈午愣了片刻。这才在田隐隐的磨牙声中清醒过来。深深伏的道：“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