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碗茶，叫做吓煞人，”

洪灿将一壶水提在手上，靠着那中间的火堆，就这么用手代替支架，将水烧得咕咚咚开了，才从口袋里取出茶叶，放入茶碗中，将开水倒入，用另一只碗闷上，放在地上，大约半柱香时间，向徐有财骄傲道。

完全不合章法啊。

徐有财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心里却皱眉，这洪舵主沏茶的手法完全错误，无论什么茶，都不该用滚沸的开水来沏，而且他一倒入开水，沏好之后只算第一泡，应该倒掉，喝第二泡。虽然自己平常也不讲究这些，可现在是斗茶，就应该是把茶道做到极致，才能保持茶的风味，这般来，根本就是糟蹋。

而且泡茶的碗竟然是用铜碗，金属制品泡茶，又是大忌。

不过也说不定，这茶叶若是古代秘传的特别品种，就是这种泡法，也有可能。但……这茶叶弯弯曲曲，绿里带白，怎么看都是碧螺春啊，怎么叫吓煞人？

不过想那么多也没用，还是品尝一下，才好说话。端起茶碗来，却又赶紧放下，这开水泡茶，真是烫手，将大袖罩在手上，才慢慢端起茶碗来，轻轻吹了两口，稍微吸了点滚烫的茶水入口……

没味道。

果然如此，高温已经破坏了茶叶的风味，再加上铜锈，还有开水刺激味蕾，根本就尝不出什么味道，和白开水没有区别。这洪灿不过是附庸风雅，根本就不懂泡茶。

可看这大汉一脸骄傲，踌躇满志的样子，徐有财真是不好将真心话说出口，只好将铜碗放下，假装笑道：

“既然是斗茶，也拿出徐某的茶来，让舵主品尝品尝才是。”

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放在地上，摸摸水壶的温度，此时正好已经降到七十多度，刚刚适合拿来沏自己的茶。正要提起来，突然洪灿问道：

“这水不够热了，我再帮恩公烧开。”

“不用不用，这个温度刚刚好。”

徐有财婉谢，随即将油滴茶盏拿出来，放在地上，从纸包里抖出黄色扁平的茶叶，正好可以铺满底部，随即倒入温水，取过那只铜碗来，盖在上面，待过了一眨眼的功夫，就用铜碗滤着，留下泡过的茶叶，将茶水倒掉，又重新泡，心中暗数着时间到了第一泡的两倍时，将铜碗拿开，端起油滴茶盏，递给洪灿。

“洪舵主，品尝一下。”

洪灿还在疑惑，这徐有财的泡法是怎么回事？按理说头遍的茶水应该是最好的，怎么反而倒掉？又见他这茶碗里的茶水，黄澄澄的倒像是黄河里舀上来一瓢，不像是茶水，那茶叶在水中也是飘飘忽忽的，和自己的茶叶都飘在水面上完全不同。

但尝了一口之后，洪灿突然觉得这味道真是说不出的好，他虽然不会品茶，只是装着样子稍微喝了一点，不经品尝就直接咽进喉咙里，但就在喉咙和茶水接触的瞬间，却感觉到如同喝下琼浆玉液一般，绵滑甘醇，一点也不苦，反而甜甜的。

“这茶是蒙顶黄芽。”徐有财道。“历来被作为贡品，不过之前都是不经摊放，只是普通的绿茶，经过这个步骤后，就变成了黄茶，风味别具一格。”

徐有财在发明乌龙茶的时候，其实也考虑了贩卖这蒙顶黄芽，但却没有实施，因为这蒙顶黄芽价格昂贵，远超乌龙茶，难以大批量销售。况且这茶叶不过是苏轼从四川来，顺便带了一点这当地特产，还是未加工的原茶，购进茶叶也是难题，所以剩下一点，做成黄茶都带在身上，恰好这次也拿着。

“哈哈，恩公果然厉害，卖茶水的，怎么会不懂茶道呢？”洪灿赞道，却话锋一转。“不过我的也是好茶，要分出来胜负，也是难办啊。”

好茶倒是好茶，不过你泡的手法太烂，徐有财心想，若跟他再较量下去，恐怕没完没了，这次斗茶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完全没有遇到对手。不过既然已经如此，索性让他长长见识好了。

“洪舵主说的不错，毕竟各人只说各人的好，不如这样。”徐有财提议道。“洪舵主尝尝自己的茶，我尝尝我自己的，再做评论，如何？”

洪舵主一听，也觉得有道理，自己自卖自夸，其实并没有喝过这吓煞人，上次行动弄来一些，正好听说显贵和南方都有斗茶的习惯，便迫不及待拿出来显摆。于是取过自己的铜碗来，喝了一口……

白开水？

“嗯，徐有财有结论了，比较起来，还是洪舵主的更胜一筹，小生甘拜下风。”徐有财抢先道。

“额，恩公太谦虚了，还是平局。”洪舵主汗颜道，知道对方在照顾自己面子，在他的观念里，面子大过天，徐有财能保留自己脸面，让自己不在下属面前丢人，对他又是感激了一分。

“好，就平局，大家相见恨晚，又何必在乎什么胜负？不过免得耽误洪舵主的行程，徐某先告辞了。”徐有财站起来抱拳道，这次真是该走了。

“恩公留步。”洪灿却又拦道，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哨子，交给徐有财。“这是本帮的信物，以后有什么事情，只管来找我们就是，义不容辞。不过老乞丐现在也要走了，想必恩公刚来相州，还有重要事没有办完，我虽帮不上什么忙——小四！”

洪灿大喝一声，从乞丐堆里钻出来一个又瘦又矮的孩子，此时斜视四十五度看着洪灿，却被洪灿一巴掌打翻在地。再起来时，仍是斜视四十五度看着洪灿，不过这个角度正好可以不让眼泪流下来，半边脸上一座五指山顷刻间已经高高肿起。

“恩公不必害怕，这是丐帮本地的一位帮众，有些偷偷摸摸的习惯，见了人家钱财，就要偷来，莫说是钱财，平常路上拣张带字的纸，也要拿来硬说是自己写的，十分顽劣。不过对本地情况熟知，还望能帮恩公做个向导，他被我打了一巴掌，就不敢偷恩公的钱财了。”

洪灿解释道，徐有财心中反而更加不放心，这丐帮果然是鱼龙混杂之地，什么人都有。不过对方好心，自己只能谢了，洪灿此时真是要事在身，便拱手告辞，徐有财将手上洪灿给的哨子看了看，和之前要水乞丐给的完全不同，一个绿色，一个红色，而且造型也是不同，看来丐帮内等级森严，自己有了这只哨子，就等于有了相应的等级。也不知舵主算多大的领导，不过他能轻易杀死金俊，看来势力也不会小。

徐有财带着两人下山，沿途问了小四相州的一些情况，特别是问到了这方土地的归属，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这附近的土地竟然是属于同一个地主，而且这地主自己还认识。

就是丁雷，那个养猪的副会长……

以及丁蕴华的父亲。

想到此，徐有财决定，明天去拜访丁雷！